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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怨气生 ...

  •   尹央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再一次。

      尹央尝试着动了动胳膊,他两只手被缚在身后,双腿在脚腕处绑在一起,磨得关节处发红。尹央轻轻摩挲了一下戒指,戒指冒出微弱的红光,随即迅速熄灭。
      尹央狂搓几下,戒指却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这铁链能封住他的戒指?!

      尹央回忆起祠堂构造,过廊庭前左右设东西两厢房,正对着大堂,堂侧有两挂祠。这屋里窗户俱用木板封死,但从门窗设置开间大小来看,应当是西厢房。
      光线昏暗,尹央眯着眼睛,屋内不止他一人,但唯有他一人被束了手脚。那些人有老有幼,昏昏沉沉地靠在墙角。地上湿湿黏黏的一片,是雨水和... ...

      尹央只觉腹腔往头顶一冲,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不住地咳嗽。
      这十来个人被关在一起,屎尿都在一屋解决,有两个年纪大的已经不出声了,不晓得饿了几天。这里似乎就尹央一个人还算清醒 ,其他人都昏昏沉沉地躺着。
      屋内只有一把昏黄的油灯,本就不亮堂的烛火在雾一样的黑烟里显得摇摇欲坠。
      好浓郁的怨气!尹央心下一紧,这屋里怨气几成烟幕,怨惧惊恨久凝不散,世人口中的魔便由此而出。

      “小兄弟,你醒啦?”忽然有人开口。
      那人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样,坐在角落里,双腿并得规规矩矩的,衣袖裙裳都小心收整,说起话来也不骄不躁,青竹般清爽干净:“我叫江鸣鹤,广陵人士,进京探亲途经津州城,昨日突然被妖物掳来此地。”
      尹央艰难地翻了个身,把手腕往江鸣鹤那边挪去:“我是尹央,津州本地人。江兄,麻烦帮我… …”

      江鸣鹤一手扶尹央下臂,一手扳住铁锁链,以锁链触地面为轴心,用力往下一掰:“不必客气,叫我鸣鹤就好。小央啊,你这锁链看似不紧实,但也硬拉不开,上面还隐有黑气冒出,沾过这等污秽之物,回去之后记得请人来驱邪避灾。不瞒你说,愚兄家有亲朋就是做这一行的——”

      尹央则全然没听江鸣鹤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手腕一麻,骨头像断了一样巨疼无比,疼得他脖子一缩面目狰狞得哭嚎道:“嗷!!!”
      江鸣鹤肩膀一缩,松了手说:“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绕梁不绝,简直可谓振聋发聩,大河以北果然多壮硕结实男儿。”

      尹央咬着嘴唇,把脑袋靠在膝盖上,还还没缓过来,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眼窝凹陷的枯瘦人头,吓得他叫出声来。
      那个原本闭着眼的老大爷啪嗒一下倒在尹央眼前。
      整张脸毫无生气,泛着灰白,双目无神,嘴唇干枯发裂,长寿眉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物。

      “这是… …怎么回事?鸣鹤,”尹央轻声道,“看看老人家,人怎么样了?”
      江鸣鹤把了把脉,安慰说:“脉象虚悬,只是饿晕了,别担心。那妖怪将人掳来就没送过吃的,早先来过一次,..在外头闹了一通,哐哐得响,不知在做什么,然后便把你捉了来。”
      尹央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早先似乎是他同那狼妖在大堂里打架,惹出不小动静,力竭昏厥后被捆了过来。

      对,狼妖,那狼妖被他的大胆妖孽咒束缚了妖力,现还不知道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得找到他,兴许还有救出这一屋子人的希望。
      这时,对门忽然传来几声短促尖锐的狼嚎,一声拉着一声,似乎在传递什么消息。
      在东厢!

      “我得出去,麻烦搭把手,”尹央曲起双腿,找了个最好发力的姿势,想翻身起来,“扶我一下。”
      江鸣鹤扶着尹央的肩背将他推起来:“你要往哪去?我试过几回,那门是被施了什么妖法,不论如何使力都推拉不开。我听说先前是司节台遣的公文要封山,封了有好些日子,估摸再挨几日司节台就来降妖了。”

      尹央双脚站地,弯着膝盖往前蹦,他两腿被捆在一起,不好保持平衡,左扭又扭地跳着,好像一条直立的毛虫。
      江鸣鹤看他扭来扭去得好笑,干脆站起来扶。尹央在江鸣鹤的搀扶下站稳,打算小心地跳过几人横在地上的腿,结果江鸣鹤一捞一提,竟单手将尹央抱了起来。
      尹央脚尖落地的时候还在发愣,这人一副书生样,却毫不气虚,下盘扎实,兴许有些名堂。

      江鸣鹤笑道:“怎么,呆了?”
      西厢房脆弱的木板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响。
      尹央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随着一声钝响,门板上插进一只紫黑色的爪子,还沾着浓厚的血腥气,表皮覆细碎鳞片,甲内塞满污泥。

      江鸣鹤眼疾手快地伸手攥住尹央的后领。
      木板门被暴力掀开,碎木片四处飞溅,在尹央的前额上拉出一道血痕。门口立着一“人”,周身笼罩在黑色的怨气里,面目灰白,双耳如兔般拖在脑后,右臂被齐肩削去,伤口还未痊愈。

      耳鼠?!不对,耳鼠本不是性情凶恶的妖,这情况看来,倒像是被魔气所染,失了本性。
      耳鼠抓着尹央的外衫往外拖拽,江鸣鹤死死扯住尹央的后领:“小央!”
      尹央几乎可以听到丝线绷断的声音,他忧心江鸣鹤受伤,只得咬咬牙喊道:“放手!”

      尹央随即被耳鼠抡到庭中的空地上,他摔得眼前发黑,险些就这么砸断气了。
      “尹央,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耳鼠道,“你竟还敢出门,还以为就要在那破医馆里待到老死。”
      “或许待不到老死?总会有妖怪来把你吃掉的,再或者,说不得哪天你自己先把自己耗死了呢?”
      耳鼠将尹央提起,凑到颈间细细嗅吻:“不愧是聚灵体质,真是香甜... ...放在津州这穷山恶水可真是浪费了,就该精细养上一段时间... ...”

      “片起来沾细盐吃。”

      耳鼠带着腐肉味的鼻息喷在尹央脸上,尹央一阵恶寒,往后仰了仰脖子:“你要把我片了沾细盐吃 ?你还记得鸣蛇的翅膀是怎么没的么?”
      耳鼠发出干涩的嘶鸣,他咧嘴笑了一下,牙缝里尽是乌黑的血迹:“你闻到了什么?”
      “血腥气,土腥气,腐烂的肉味,动物的膻骚味,还有什么?”
      尹央没吭声。
      “怨气,妖气,魔气,你什么也闻不到,东厢里关了满满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妖,你感受不到,”耳鼠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个凡人,有什么底气觉得鲲会守你一辈子?”
      “我要是现在在这里把你吃掉,你猜介时我的修为够不够同鲲拼个高低?”

      尹央腰腹用力,双腿曲起,骤然向耳鼠踹去。
      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道,直踹得耳鼠身形一晃,松手将尹央摔在地上。
      耳鼠看着爬虫一样伏在地上的尹央,哂笑道:“你难道指望鲲现在来救你?”

      “二狗!!”

      尹央跪在地上,把手指猛力缩在一起,奋力将右手一抽,指关节顿时血肉模糊。
      尹央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右手从二指粗的铁链里拔了出来。
      尹央整只手全是血,半个身体都在抖,右手拇指已经没了感觉,他左手将戒指一拍,耀眼刺目的红光划破雨幕,冲向东厢。
      “咒,咒解... ...”尹央疼得上下牙都在磕巴,喘着粗气声嘶力竭地吼道,“二狗子!!”

      大胆妖孽咒解,东厢房内传出一声嘹亮的狼嚎,门窗砰得炸开,不过转瞬,烟尘灰土弥散,提着长刀的武士挡在尹央身前。

      “朗猆,”
      朗猆脸上的咒印痕迹已经消减下去,从小臂到指节都覆上黑亮的甲,青黑毛领武袍将右半胸膛臂膊坦露出来,领口戴狼牙链,看上去更具漠北风情。
      “我叫朗猆。”他说。

      朗猆以黑金短刀劈开缚住尹央双腿的铁链,看到尹央伤可见骨的右手时动作一顿。
      “没事。”尹央嘴皮子动得飞快,“耳鼠,御百毒,凭尾而飞,性... ...”
      朗猆看这人明明疼得声音都在颤,却还能摇摇头说没事的样子,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他提起长刀,语气第一次温柔了一点:“我知道。”
      尹央又说:“我叫尹央。”

      朗猆点了点头,目光对上耳鼠浑浊的双眼。
      耳鼠的嘴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看上去狰狞又可怖:“许久不见了,狼神,不想您竟然还敢来打第二轮,真是勇气可嘉。”

      朗猆从发丝到脚底迅速漫起薄金色,袖袍上的云纹转为暗金,长刀冲出气劲,朗猆左腿前迈,由右抡刀,四尺余的大刀挟着呜呜劲风,惊天动地地砸向耳鼠。
      “许久不见,担心你忘了右臂是怎么没的,特来提醒一下。”
      朗猆手腕一拧,瞳孔像狼一样变为幽绿色,身后苍狼神像现,带着不可摧折的气势仰天长嚎,金光顿时笼罩了半个天际。
      耳鼠冷笑一声,怨气聚集,排山倒海地向朗猆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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