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归来的omega[星际]》乌色鎏金

94、真有叛徒？

　　荣莛沉默地站着。

　　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之中，他缓缓攥了一下拳，想从中汲取一些力量，可手心涔涔的冷汗只给他周身带来了一股凉意。

　　他想起午夜灯火通明的训练馆。好几次他路过时过去看，里面训练的都是omega。那些刚入伍的士兵，大腿手臂贴满了肌贴，上模拟机晕得抱着马桶狂吐，也依旧坚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训练。

　　可他们依然没有alpha强。

　　公平吗？当然不公平。

　　就是有人生来便站在赛道的终点，更有人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可轻易博得头筹。

　　没什么理由，若真要深究，只能说是收到了造物主的青睐。

　　而这天下不被青睐的普通人多了去了，有多少十年寒窗却最终落榜的学子？有多少拼命努力却身无分文的蚁族？又有多少咬牙练习却灵感匮乏的艺术家？被眷顾的人，终究是少数。

　　其实他荣莛都已经足够幸运了，如不是强悍的精神力，他估计也当不上这个少将。

　　可上万名omega中，又有几个荣莛？

　　那些眼睛还在殷切地注视着他，好多双来自他的同胞们。那些人和他一样，是omega，是没有被强大基因选中的人，他们知道他能感同身受，所以在等着他站出来主持公道。

　　但……

　　“如果那天的指挥官是我，我也不会考虑性别差异。”荣莛沉声道。

　　满室死寂。

　　燃在阿钊和那些士兵眼中的光骤然熄灭，似被大雨浇灭的篝火，只余冰冷的灰烬。他们沉默地注视着他，目光比方才看许多时，还要冷。

　　荣莛胸口闷堵，他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就是错的，但错误是目前唯一的路。

　　“我在你们入伍的那天就说过，穿上这身军装，就把性别和出身忘了。战场是什么地方？多想一秒，迟一刻，就会有无数人丧命的地方。实战之中，没有哪个指挥官会因性别差异而分神去特殊照顾谁，做不到。”

　　空气的温度似乎因为他这番理智而残酷的话变得更低了。没有人说话。就连方才激动得跳脚的许多都安静下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荣莛已经近两天没有合眼，此时脑袋跳着疼起来，不禁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叹道：

　　“如果考虑到群体差异就把你们安排到相对安全的位置，让alpha永远冲在危险的地方，这也不公平。你们说是不是？”

　　又是半晌的沉默。

　　赛托左看右看，因屋内僵硬的气氛而阵阵不安。他心中还揣着更大的事，帝国军来袭的威胁还如利刃一般悬在他们的头顶，可他们的军队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产生裂痕，这绝不是好兆头。

　　他忍不住道：“那个……大家还是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一放。许多你俩没去备战会所以不知道，帝国军马上就要向石陲要塞发起进攻了。现在我们需要你们所有人，无论omega还是alpha！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抗敌，等之后——”

　　然而他话没说完，却被阿钊打断了。

　　“荣少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omega青年的声音轻轻的，双眼黑沉，里面却隐隐闪着偏执的微光。

　　“您为什么组建omega的军队？”

　　荣莛微微一怔。

　　他想说这难道还需要问吗？

　　他们逃出帝国的统治，就是为了摆脱枷锁，让omega也能去做alpha做的事。既然军队中有alpha，理所当然，也应该有omega。

　　“等下，让我换个问法。”阿钊的嘴唇翕动了下，呼吸急促起来，“您招我们进军队，是真的相信我们和alpha一样能打能杀，还是因为……这只是反银河势力的政治正确而已？”

　　荣莛的眉头轻颤了下，随即缓缓皱在一起。而还未等他说话，许多身后的一名士兵便愤然喊道：“哪儿那么多为什么！给你们机会让你们证明自己就不错了，还问别人为什么给你机会？别人都有错，就你这个抓不住机会的人没错呗。贱不贱——”

　　“草！”

　　许多大骂一声，回身狠狠推了他一把：“说他妈什么呢！那是我老婆！也是你兄弟！”

　　“不是啊许哥你看他——”

　　阿钊轻轻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失望还是讥讽：“少将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帝国军随时可能发动攻击，我和手下的队员先去准备了。”

　　他不等荣莛回答，转身向外走去，另外几名omega士兵紧随其后。他们从人群中穿过，背向所有人而行，仿佛逆流的孤舟。

　　“阿钊。”荣莛叫了声，“与帝国开战的第一仗，你领11队跟我上。”

　　阿钊的脚步微微一顿，沉默半晌后低声说了个“是”，领着队员大步出去了。

　　“行了行了，你们也别都在这儿聚着了。”赛托过去驱赶许多等人，“赶紧滚回去看会议纪要，准备迎战。喜欢胡乱放屁的几个人也都给我把嘴闭紧了，别每天没事儿就挑拨敌对情绪，听见没？”

　　几个alpha的神色看起来均轻松不少，或许是觉得这一场少将站在他们这边，是他们赢了。听了赛托的警告，他们嘻嘻哈哈地应了声是，你推我搡地也从会议室离开了。

　　众人放一散去，吉安娜便撑着腰，伸吟了一声坐了下去。

　　荣莛赶紧回身去看她：“没事儿吧？累着了？都7个月了，还是应该多休息。”

　　吉安娜的脸上明显有惫色，却依然强撑着冲荣莛笑了下：“我不累。”

　　冷不丁地，希德忽然在旁边道：“beta和alpha都还顶在工作岗位上，只有怀孕的omega回去休息了，别人会怎么想？”

　　荣莛扶着吉安娜的手顿时僵了。吉安娜神色不安，皱眉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埋怨道：“你别在这儿胡扯……”

　　“这不是你自己的原话吗？”希德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荣荣，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跟他说的？”

　　荣莛胸口沉甸甸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心中复杂的情绪。

　　吉安娜哪怕怀孕了也不敢离开岗位，阿钊和手下士兵加练了双倍的时常只为了跟上进度，可无形之中，却依然有股力量在阻止他们站上和旁人一样的高度。

　　反银河势力成立了4年了，这些年里他放心大胆地把城市和民众交给希德、赛托这些信任的人，自己则一股脑地扎在军务上，丝毫没留意平静水波之下的暗流涌动。

　　他以为替大家开辟一片净土，就可以实现真正的平等，然而现实远比他想象得要难。

　　想到这，荣莛深吸了口气问道：“在这次之前，还有多少起类似的ao矛盾？”

　　赛托吉安娜和希德都没说话，反倒是远山霖开口答道：“很多。”

　　“很多？那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都不是什么恶性事件，而你已经够忙了，平权事务司能自己处理的，就没有上报。但近半年来，性别间的对立情绪愈发严重，alpha不满omega受到的特殊待遇，omega觉得没有成熟的社会制度保护他们的权利，而beta群体夹在中间感觉自己被忽视了……”

　　“行了行了。”赛托无奈摆手，“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帝国军都快打到咱们头上了，还有心思讨论这些风花雪月？先琢磨怎么活下来才是正经的。”

　　远山霖板着脸，看神情并不赞同：“我们的城防坚不可摧，却在内部产生了裂痕，我觉得这个问题需要重视。”

　　荣莛长吸了口气，更加用力地揉着额头，只觉神经发紧、双目干涩。

　　不久之前，他还在期盼着和泽维尔今年的见面，而紧接着在失约之后，各种各样的危机如雪崩般向他倾覆下来，有些是突发情况，有些则是被他忽视的问题。

　　他与远山霖共事多年，能听出远山霖话中的隐意，于是直接挑明了：“你觉得有人刻意挑拨群体之间的对立。”

　　远山霖下颌微紧，沉吟了片刻后谨慎道：“……我不确定。”

　　荣莛只觉得浑身发冷。石锤要塞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生死与共的伙伴，他们本可以留在条件更好的帝国，却选择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开创新生。这样的一群人里，难道真有叛徒吗？

　　而就算有，他不愿去想是谁，更无暇去想是谁。

　　帝国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他最紧要的任务是带大家活下去，现在不是互相怀疑的时候。

　　“军务优先。”他最终还是沉声道，嗓音微哑。

　　这次远山霖没有反驳，他也看出了荣莛眉眼间明显的惫色。

　　“回去休息吧荣荣。”希德轻声道，“等真正开战时，大家都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