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到此为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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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泽野倒吸了口冷气，颤抖着盯着荣莛的脸，不敢置信：“他们……他们竟然在对omega做这种事？”
他们此时正位于高庭公爵的宅邸之中。
奢华到全帝国都罕见的空中别墅占地上千平，曲水流觞、雕梁画栋，别墅的下方隔着流云就是首都星的芸芸众生，可以说帝国的中心正被他们踩于脚下。
荣莛坐在泽野对面的沙发上，闻言点了点头。他已经洗漱过了，也换过了衣服，然而身上的疲惫却是洗不掉的，那种疲惫里还带着苍凉的味道。
“草……草！”
泽野噌地一下站起来，狂躁地来回走了几圈，猛地抄起一个青瓷花瓶狠狠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当啷！
价值普通打工人十年工资的青瓷花瓶被砸了个粉碎，但泽野还觉得不足泄愤，扭头又抓起一个白玉圣母像。眼看着又是几十万要打水漂，荣莛连忙起身想要阻止，客厅的门却忽然开了个缝。
仆人探身进来，躬身问道：“公子是有什么——”
“滚出去！”泽野拧身大骂，“我不是说了么！谁都不许进来！”
仆人顿了顿，目光警惕地扫了荣莛一眼，轻声道：“公子，公爵特地叮嘱我了，要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请您随时叫我们，我们就在门外——”
“滚滚滚！快点儿滚！”
泽野抬手要扔圣母像，荣莛一个飞扑将白玉像拯救于危难之中，反手安放在了桌子上，仆人已匆忙缩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一会儿就去找我爸！”
泽野扭头，双目灼灼地看着荣莛，眼睛里闪烁的光不谙世事又充满倔强。
“我让他去找议会，把那个傻逼疗养院里的脏事儿烂事儿全捅出去！还有军部——你别怕军部！在事情处理完之前，你就呆在我家，哪儿也别去……哼，我还真不信了，他们真能拿炮把我家从天上轰下去不成？”
荣莛眼珠不错地盯着泽野，良久都没说话。
泽野一开始还傲然地与他对视，但过了会儿，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染起红晕，表情逐渐别扭起来：“你……草！你盯着我看干什么！觉得我帅啊？”
荣莛笑起来：“对啊觉得你帅。帅还不让人看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跟泽野说。
比如他可以告诉泽野，高庭家的财富依托于银河帝国，如果帝国不存他们家的千金万金也都将化为砂砾黄土。所以高庭公爵绝对不可能站在他这边。
他也可以让泽野清醒点，现在帝国的舆论战已经先一步打响，外面的10个人里有7个觉得他是帝国叛徒，2个觉得他是个下贱的婊子活该被卖到姬院里，还有1个是没有发言权的omega。
就算泽野举着大喇叭出去喊，荣莛是无辜的！福兴疗养院另有阴谋！也没人会信。
可是这些话，荣莛一句也没说。
对泽野说这些干什么呢？居高临下地说教一通，把一个勇敢的理想主义者变成对现实失望的愤青，并不能让这个世界变好。
何况他涉足泥障，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份珍贵的勇敢与纯真吗？
荣莛的胸口有无数激烈的情绪在回荡，可面上半点都没有流露出来。他只是抬手，用指尖理了理泽野乱了的额发。
“以后生气了别乱砸东西了。”他轻轻叹息，“你一抬手就砸了我十年工资，我看着眼睛疼。”
泽野表情更别扭了：“那你工资也太低了……”
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眼神闪烁想看荣莛又不敢看，额头却不自觉地往前探了些，想离那若即若离的指尖更近点。
“荣、荣荣。”他鼓起勇气，紧张得声音变形，“既然你……你和泽维尔算是分了，那你不如——”
“你还是不要去麻烦高庭公爵了。”荣莛道。
泽野愣了愣，随即愠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啊？抱歉，你说什么？”
泽野看着那双温柔如海的漆黑眼眸，鼻端都是多头玫瑰的香，晕乎了半晌后，泄气道：“妈的算了……你先说吧，说正事儿。”
“我说你还是先不要麻烦高庭公爵了。我有别的忙要请你帮忙。”
泽野赶忙道：“没问题！你说，什么忙？是从天上往下撒传单还是往曼宁府邸里扔大粪？我亲自去！”
荣莛探身，挨近泽野低声在他耳畔耳语。
此时恰至整点，屋内的座钟发出一声低沉的混响，回荡在客厅中淹没了荣莛的声音。
璀璨的朝阳自落地玻璃窗倾泻入室内，将两个omega笼罩在如梦的金色光晕之中。极远的天际有机甲在起降，极近的地方，二人黑色的发梢垂落在一起，不分你我。
半晌后，泽野扯后了点，狐疑地看着荣莛：“……就这？”
“这还少？我本来都不好意思向你开口。”
“不好意思冲我开口？那你还能找谁，你那个混蛋alpha啊！”泽野眉头皱得愈发紧，不满道，“不是，荣莛，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就拜托我这些破事儿，我浑身的能耐都没处使啊。”
那感觉就像他本来都准备好放火烧山、把整个山林夷为平地了，但荣莛只给了他把铁锹，让他除一除山门前的野草。
他妈的千里马没有伯乐啊！
他越想越不对劲，狐疑道：“而且你这计划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感觉你是打算把我扔下呢？建功立业的事不带着我，你可不够意思啊。”
荣莛再次笑起来。
他长得实在是秀美风流，此时弯眼一笑，如同春风拂面、繁花锦簇一般，直接把泽野给笑迷糊了。晕晕乎乎地，他听荣莛的声音道：“我怎么可能扔得下你？权宜之计罢了，等我这一切安稳了，肯定把你接到我身边儿来啊。”
泽野耳根一红，被他逗得神情扭捏，赶紧确认道：“你说真的啊。不能扔下我。”
“嗯。发誓。一言为定。”
泽野咧嘴笑起来，眼睛里全是兴奋，方才咽回去的话头再次涌上舌尖：“荣荣，我们……我们早该这样了。你，我，我、我们两个，以后……以后我们……”
首都星上最尊贵的小公子磕磕巴巴地，正搜肠刮肚地酝酿着他人生中最郑重的一次剖白。
客厅的门却再次不合时宜地开启了，仆人探身进来道：“公子，有客人在门口——”
那一刻泽野简直恶从胆边生。
“……滚啊！”他崩溃大喊，“我说话难道是放屁吗？不许！打扰！到底是哪个字儿听不明白你给我说！”
他手又蠢蠢欲动往白玉圣母像那伸，荣莛赶紧一个侧身将他挡住，扭头问仆人：“什么客人？”
“……泽维尔少将。他在门口等好久了，我们说您在会客暂时不见，但他一直不走……是、是老爷亲自把他请进来的……”
荣莛的表情微微一沉。
泽野自他身后探身出来，怒道：“让他滚！”
仆人满脸为难。让赤色暴风的少将滚？更何况那位是公爵本人亲自接进来的贵客，两人现在正在楼下的酒廊里把酒言欢呢，他现在下去当着公爵的面让人滚，他是有几条命可以丢？
“公子……”
“他是来找我的。”荣莛轻轻出了口气，侧目看向泽野，“我和他说吧。”
泽野满脸不忿：“你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和他说清楚他是不会走的，你也知道他什么狗脾气。放心吧，我不下去见他，就在这和他电话说。”
泽野眉头紧锁，但听到荣莛要和泽维尔“说清楚”，想必那定然不会是什么好话，那赶紧说了也好，正好恶心恶心那个傻逼透顶的alpha。
他迟疑半晌，又忍不住提醒：“可记着点儿，你发誓不会扔下我的。别和他电话了会儿，又把这事儿忘了啊。”
他叮嘱得殷切，荣莛却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但还是笑着向他保证：“放一万个心吧，肯定不会扔下你。”
泽野这才安下心来，用力拍了拍荣莛的肩膀，起身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荣莛一人。他慢慢走到窗边，望着玻璃外如洗的碧空，似透过那一层蓝望见了无边的星河宇宙。
世界之大，这小小牢笼困不住他。
……无论是人造的牢笼，还是心的牢笼。
静默半晌后，他吐了口气，拨通了泽维尔的电话。
通讯不到一秒就被接通，泽维尔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就在楼下。”
“我知道。”荣莛闭目，感受这融融的日光，“但就这样说吧。”
那边沉静了两秒，泽维尔的呼吸似变得粗重起来：“你什么意思？连看着我的脸的胆子都没有吗？！”
“……我没有胆子？”荣莛低低笑起来，声音极冷，“到底是谁没有胆子，泽维尔？你有胆子去睁开眼睛，看看真相吗？在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你还有胆子来面对我吗？”
“真相？什么真相？我看你是着了魔，或者疯了荣莛！把你送回首都星后我亲自回了一趟石陲要塞，把福兴疗养院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什么非法实验，所有的患者都是自愿入院治疗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臆想出来的！我不知道你听了谁的蛊惑，竟然杀了上百人……你……你到底有没有把对我的承诺放在心上过？我真是……我真是要疯了！荣莛！”
荣莛心中又冷又平静。
帝国清扫后路的动作，倒真是快啊。
曼宁上将也真是护子心切，都闹到这一步了，还瞒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让他知道这世界真正的黑暗。
或许曼宁上将也和他一般，觉得那份愚蠢的天真，来之可贵？
沐浴在温暖得能将人融化的阳光里，荣莛忽然觉得很累。
他不忍叫醒泽野，更懒得再去与泽维尔争辩。总有人生活在光明的天堂里，又有人沉在无光的深海中，他们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两种人，要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多费口舌，也没什么用处。
烂透了的世界，又不会因此而变好。
算了。
就这样吧，算了。
“……不用多说了泽维尔。”他在温热的空气中静静开口。“就这样……到此为止吧。咱们两个。”
那边瞬间变得寂静无声，似乎连呼吸都止住了，一时间只有电流微弱的声音回荡在二人的耳廓之中。
“到此……为止？”
泽维尔的声线扭曲，每个字都像是从他的嗓子眼儿里撕扯下来的：“荣莛！你他妈的……我、我真是……你说过！你亲口说过！你说从石陲要塞回来我们两个就结婚！我们本来都已经、已经那么近了……怎么——不行！我绝对不接受。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狂怒，又像是沉痛到极点的悲伤。
荣莛分不清楚，他也不想分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的喉咙也在抖，抖得甚至魂魄都在躯壳里震颤。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近乎冷酷地说，语调竟然还很平稳，“当时说那些话就是骗你的，为了逃过军部的惩罚，所以利用了你。我没被全军通报，你睡了我一次，咱俩算是扯平，彼此都不太亏。”
“去你妈的扯平——”
“本来也没什么深刻感情。咱俩在军校就认识，后来又都在军部，睡起来方便而已。你要是对炮友认真了，传出去才是让人笑掉大牙，所以趁早清醒吧。”
泽维尔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良久之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倒是不抖了，只是冷得吓人：“对我没有深感情……那对谁有？远山霖？还是希德？”
荣莛倦怠极了，只想尽快结束对话：“与你无关。随便猜去吧。”
泽维尔噤声，过会儿叫了声他的名字，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荣莛……你真是，真是好样的。”Alpha噙着冷笑，声音里夹杂着恨，恨又变成了恶毒，“外面说你的话也许都是真的……我管你，我他妈才是个蠢蛋。”
滴的一声，通话结束了。
荣莛颓然垂下手，在刺目的朝阳里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
斑斓的光晕里似有人影，那是多少年前刚上军校的他和泽维尔。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他们并肩驶入无垠的长空，说什么要做帝国永不坠落的双星。
泽维尔或许真的是天生将星，可他不过是海面上倒映的虚幻光影。被手轻轻一拨，那泡影便碎了。
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感到屈辱，却没有抬手去擦。
此时此刻他恨自己心中的软弱，但更恨的是这个世界。
把他变为弱者的，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第69章 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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