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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上面有人 ...


  •   荣莛回以平静的目光。

      大部分人快速垂眼看向别处,也有小部分人大方地与荣莛对视,含笑点头致意。

      荣莛一边颔首回礼,一边走进屋内,其他人也跟着他鱼贯而入。法庭配备的警卫员见他到场,正犹豫该如何开口请他去坐在犯人位上,反而是荣莛面色平淡地自己走过去,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对面一阵人群就坐的骚动声,荣莛趁机抬眼往上放一扫——最顶上的位置空着。

      也是,曼宁上将甚少亲自出席法庭。

      而在主席位的右侧边,坐着阿米德朗。这位上将秘书见荣莛的看过来,扬唇一笑,荣莛冷着脸移开了视线。

      时间走到了八点整。阿米德朗看了书记员一眼,后者受到讯号,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请肃静,星历334年6月26日,第298届军部法庭就‘现役将领涉嫌暴力犯罪、严重违纪’一案召集开庭,被指控方荣莛,参与审讯的委员会成员包括:阿米德——”

      咣当一声,法庭厚重的大门自外被大力推开,一道高大的人影逆着朝阳阔步而入。

      法庭已经开庭,闲杂人等禁入!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擅闯?

      两名警卫员手噌地一下抹上腰间佩枪。但当他们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时,又缓缓把手放下了。

      泽维尔长身而立,冰凉的目光依次扫过上方就坐的众人,微扯了下唇角:“人还没到齐,怎么就开始了?”

      委员会众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敢接他的话。

      阿米德朗自座位上起身,居高临下道:“泽维尔少将作为本次事件的受害者,可以申请回避——”

      “可以申请回避,但不代表必须回避。我要求列席。”泽维尔淡淡地道。

      他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指一勾,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士兵立刻过去搬了把椅子过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荣莛那张犯人椅的旁边。

      席上一片骚动,就连荣莛都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反而是泽维尔面色平静如水,从容地坐了下来。

      书记员忍不住提醒:“少将既然要求列席,也请坐到您指定的位置上去——”

      “我不是作为法庭委员会的成员列席的。”

      泽维尔带着手套的手优雅地交叠在膝头。

      “……我是作为被指控方证人。”

      短暂的寂静后席上一片哗然。在众人低低的议论声中,阿米德朗攥紧双拳,声音难得地带上怒意:“被指控方证人?少将您请搞清楚——”

      泽维尔的声音冷冽如冬季山泉,说话之时令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凉:

      “我搞得很清楚。作为那晚的当事人之一,我可以清晰明白地告诉诸位,率先动手的人是我。是我尾随荣莛少将至餐厅,主动与他发生口角,然后打了荣少将一拳,荣少将这才奋起反击。抄酒瓶子的人也是我,是荣少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从我手中将酒瓶夺了下去。”

      荣莛盯着泽维尔,瞳孔骤然收缩。

      审讯席顿时爆发出一阵嗡嗡的骚动。

      “是您先动的手?”有人扬声问道,“那您是否意识到,这么说就意味着——”

      “诸位!”书记员弱弱地发声,企图把法庭带回到正规的流程上来,“现在还不到提审证人的时间——”

      但泽维尔淡定地一点头,径直答道:“没错,坐在这里接受审问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荣莛。”

      “□□少将分明已经承认了当晚先动手的人是他——”

      泽维尔四平八稳道:“他太生气了,记混了。当时我们的情绪都很激动,他好像是先伸手推了我一把,但我记得很清楚,先动手的是我,一拳打在了他右侧脸上。你们现在看他的右脸,应该还有淤青。”

      因右脸撞到酒柜门而弄成淤青的荣莛:“……”

      阿米德朗似有些焦躁,扬声企图制止泽维尔:“但当晚还有很多目击证人都清清楚楚看清楚是荣莛少将先动——”

      可委员会其他人群情激动,直接将阿米德朗的声音遮盖了下去:“您刚才说您二人情绪都很激动?是因为什么事激动?在荣莛少将的证词中,他只说了是私人原因,没说具体的。”

      “哦,这个。”

      泽维尔从容地将双腿交叠,深邃的目光投向上方:“因为我不满大比武的结果,不服气他一个beta竟然能赢过我这个alpha,所以才私底下找上去,想要泄愤。”

      众人:“……”

      九成的委员会成员皆瞠目结舌,半晌无语后,有人磕磕巴巴道:“但您、您……泽维尔少将,我们都很了解您的品行,您应该不是……”

      “不是什么?锱铢必报、心胸狭窄的人?”泽维尔的声音微微冷了下去,“但你们既然能指控荣莛因私怨使用暴力、军德有愧,那相信我是个为了一场比赛就和同僚大打出手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我们俩是从同一个军校出来的,一同入伍,并肩作战多年,同一个环境出来的,怎么他能是个小人罪犯,我就不能是了?”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哑然。

      所有人都被这番看似胡搅蛮缠但却似乎又没什么毛病的逻辑……给震慑了。

      原来还有上赶着说自己是小人罪犯的,真是长见识了。

      荣莛垂眼盯着自己的十指交握的手,浓密的长睫微微颤抖。

      良久,终于有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涩声道:“可就像阿米德朗秘书刚才说得,当晚有很多证人看到先动手的是荣少将……”

      “他们看错了。”泽维尔开始不耐烦。

      “可我们验伤结果显示您身上的伤比荣莛少将多多了——”

      “这也需要解释?”泽维尔皱眉,“我主动找上门,但我打不过他。对方是大比武冠军,我打输了挨揍,不是合情合理吗?”

      荣莛:“……”
      委员会:“……”

      众人看看身高近两米、肩宽胸阔、浑身肌肉骇人的alpha,再看看旁边身材瘦削、体格单薄的荣少将,纷纷陷入了沉思。

      这……真是好……合情合理呢。

      阿米德朗用力一拍桌子。

      众人一惊回头看他,却听他冷冰冰地道:

      “今天审理的重点是荣莛少将,我们不要错失焦点。当晚究竟是谁动的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泽维尔少将是伤情更重的那一方。而且在此之前已有多件先例,九天军团的士兵主动挑衅其他军团,互相辱骂、动手、殴打,屡见不鲜!九天军团的普通士兵是否存在破坏军队和谐的问题,他们的行为,又是否是经其司令官默许及鼓励的。这!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重点!”

      他伸手从桌面上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旁边的人传阅。

      “这是昨晚刚刚发生的事。就在荣少将被关在禁闭室内等待审讯的期间,他手下一名叫威里姆的尉官,又在酒吧和其他军团的人发生酒后肢体冲突。这已经是近3天内的多少起了?一次还能说是巧合,可怎么次次都有九天?这正常吗?”

      席间的众人传阅着那张接警单,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荣莛终于抬起头来。

      他俊秀的面部线条紧绷,鹿眸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沉声道:“我手下的士兵出身草莽,平常缺乏管束,这我承认。但其他军团的人也没把我们当同袍看!多少人当着我的兵的面管他们叫泥腿子、下三滥,对他们完全缺乏应有的尊重,他们不过是举起拳头捍卫自己的尊严而已——”

      “捍卫?”一名坐在阿米德朗之侧的军官怪声道,“荣少将,这里可不是星际海盗的贼窝,什么事都能用暴力解决。别人不尊重你,你可以投诉、可以找上级沟通,但绝不能自己抡拳头。不然大家都成什么人了,一群无政府主义者?”

      “最早的时候我让他们投诉沟通过,但全都石沉大海——”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们也不能逼大家都闭嘴吧?”一军官道,“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别人为什么如此针对九天,你这个指挥官有没有想过?”

      “况且就算被口头上辱骂几句,难道你就鼓励手下的士兵动手吗?如果这就是你作为指挥官的胸襟和格局,或许你真的不适合统领一个军团。”

      荣莛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他冰寒的目光越过一众叫嚣吵嚷的人,最终望向最上方的阿米德朗。

      阿米德朗居高临下地回望他,嘴角一挑,勾出一个浅淡的冷笑。

      “不用按照常规的流程走了。”阿米德朗摆摆手,示意法庭安静,一锤定音道,“直接投票吧。九天司令官荣莛少将严重违反银河帝国军人行为规范条例,造成重大不良影响,按规定指挥官本人做革职处理,处以30年边境服役,其手下严重违纪者永不续用,九天军团并入赤色暴——”

      “等一下。”

      泽维尔双手一扶椅子,挺身站起,抬头看向阿米德朗:“本次军部法庭无论投票结果是什么,都不成立。”

      阿米德朗脸冷了下来:“成不成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泽维尔少将。”

      “当然不是我说了算。”泽维尔轻笑一声,“银河帝国法律说了算。”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传急促脚步声。

      “看来人来了。”泽维尔从容道。

      席上众人表情一变,还未有人来得及说话,法庭的大门便再次被撞开,两人大步入内。

      前面的那人胸前别着银河帝国议会的会章,瞧模样应该是个议员。后面的人金发璀璨,平素温文的面孔上此时布满寒霜。

      荣莛猛地直起身,剧烈的动作带得身下的椅子划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

      他张嘴,吐出一个字颤抖的字:“哥……”

      书记员不满地从桌案后直起身,皱眉看着两位新来的人:“开庭时间是八点,开庭之后所有闲杂人员禁止入内——”

      议员擦着头上的汗:“抱歉我来晚了,交通管制……但按照规定,军部法庭需要米尔哈林宫的官员列席,按理说人没有到齐,你们就算开庭了判决也无效啊。”

      阿米德朗厉声道:“那就速速入座。还有这位——”

      他的目光投向笔直站在门口的希德。

      “——本庭只需要一位米尔哈林宫的官员列席,希德议员,请你自觉出去,不要让我动用警卫。”他阴恻恻地威胁道。

      希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嗤笑,他看着席上就坐的众人,语含讥讽:“阿米德朗秘书,究竟是有多急着要定荣少将的罪?连委员会的成员都没有到齐就匆匆开庭审判了,未免有失公允吧?”

      “加上米尔哈林宫来的议员先生,人应该是齐了。”书记员忍不住道,“军部法庭规定,64个席位并非要全部坐满,只需58名成员在场就可以进行有效判决——”

      “58名成员,其中必须包括军衔在少将及以上的10人,投票结果才合法有效。”希德双手插兜,目光淡淡扫过最上方的席位,“请诸位看看,高级别的将领究竟到了几位?”

      坐在下方的人们忍不住回头,向上方的作为看去。

      最顶层的一排座位共设15张椅子,如今却仅坐满了7张。

      阿米德朗在一片嗡嗡的议论中扬声道:“我代表曼宁上将出席,曼宁少将作为委员会的主席,拥有1.5票的表决权。”

      希德耸耸肩:“我暂且不与您争辩表决权是否可以进行委托,先假设您在这里是合法合规的,高级别将领的票数也只有7.5,达不到10。”

      有人不禁将目光投向坐在荣莛之旁的泽维尔,还没等有人说话,泽维尔便平静道:“我说过了,我今天是作为证人出席的,不参与表决。”

      人群的骚动愈发响了,阿米德朗不得不用力拍了下桌子,才方换来短暂的肃静:“本应列席的荣莛少将本人就是被指控方,高级将领本来就少了一个人,那规定的10人应该减少到9人才对。”

      无人敢大声反驳他,但席间已有人开始交换不安的目光。

      如此随意曲解篡改法庭的规定,就算是今天曼宁上将亲自到场,似乎也有点儿难以服众。

      希德冷笑了一声:“阿米德朗秘书是真会把白纸黑字的条文往自己有利的方向解读。行,我就算您说得有理,但就算是9人,您现在依然没有足够的票数。”

      阿米德朗一眼看向书记员,书记员一个激灵,结巴道:“有、有两位驻扎在外的中将,本应该是今天早上到的——”

      “还等什么!”阿米德朗厉喝,“立刻联系中将!”

      “是!”

      书记员甚至来不及回避到屋外,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自己的光脑,开始拨打两位缺席中将的电话。

      “中将您好,我是今晨开庭的军部法庭的书记员,想问一下您现在还没有到军部吗?已经过了开庭时间了……什么?”

      书记员脸色一变,引得屋内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反应,屏息以待。

      “这样啊,那您是否可以和对方沟通……对方拒不放行是吗?哦另一位中将也和您在一起。好,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再见。”

      书记员结束了通话,回头面向无数双期盼的眼睛,吞咽了下后涩声道:“两位中将已经到首都星了……但由于交通管制,他们没办法降落。”

      “荒唐!”

      阿米德朗勃然变色,洪钟般的声音回荡在屋内,“什么交通管制敢拦中将的飞行器?简直闻所未闻!现在就给我接通交管部门,我到要问问是谁这么无法无天——”

      “……封、封路的是高庭公爵的舰队。”书记员小声道。

      阿米德朗如被人掐住喉咙般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一阵青红。

      方才还喧闹如菜市场的法庭此时更一片死寂。所有因封路而感到不满的人瞬间偃旗息鼓,悄悄把头低了下去。

      高庭公爵。

      首都星上流社会中的一株奇葩。

      其他人自称贵族都只是口头说说,唯独这一家人有的却是实打实的封号。

      倒并非因为他们真有什么皇室血脉——银河帝国早已迈入新时代,地球上曾经存在的真正的皇室成员大多死在了几百年前的星级大迁移之中,如今首都星上的人别管是谁往上数5代都是打赤脚的平民。

      高庭公爵,是个荣誉称号,授予对银河帝国建国有重大贡献的家族。

      当年星级大迁移用到的九成的客运、货运舰和机甲,都是这家人慷慨赞助的。

      可以说如果没有高庭公爵祖上的真金白银,人类的火种早灭绝在了数百年前摧毁地球的那场浩劫之中。

      现在首都星的这些达官贵族,别管出去有多耀武扬威,路过高庭公爵的门口时都得自觉把声音放低点儿,没办法,毕竟祖宗的命都是人家救的。

      这一辈的高庭公爵只有一个omega独子,仗着自己的身份成功上了只接受alpha和beta的银河帝国军校,和泽维尔荣莛都是同窗。

      他的名字叫泽野。

      荣莛嘴角微微抖动着,似乎在拼命憋笑,眼看着忍不住了赶紧举拳放在嘴边,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他抬眼往上一瞥,却见阿米德朗僵在座位里,半张的嘴里似乎含了成千上万个脏字儿不知该不该骂。

      但他知道阿米德朗不会骂,对方可是高庭公爵,在上流社会和民间都有极高声望的人,今天骂人的话要是被传了出去,外边儿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把阿米德朗淹死。

      什么上将大秘书长年年都有,但祖传几百年的真财神,首都星可就一位。

      挣扎良久,阿米德朗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高庭公爵封路的原因是——”

      书记员满头大汗,窘迫道:“说、说是公爵的独子刚旅游回来,运了几千箱珍贵的……榴莲……”

      众人:“…………”

      希德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荣莛笑道:“恰巧今早泽野给我打了电话,说那些榴莲也给你留了一箱,今晚邀咱们都去品鉴。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不如你就搭我的便车,一起去吧。”

      荣莛展颜一笑,干脆地应了声好,直接从犯人椅里站了起来。

      席上58位委员会成员加一名书记员加两名警卫员,眼睁睁地看着这兄弟二人堂而皇之地就要离场,脸色涨红得仿佛被人迎面抽了十几个巴掌,但愣是没一人敢出声阻拦。

      军部法庭到不齐人,自然休庭,哪怕是想再次对荣莛提起指控,也需要重新敲定时间。

      昨晚他们将荣莛强行扣押在军部,已经算是违规了,如果现在再制止他们离开,别说是熟知帝国法律的希德不会同意,拥兵自重的九天军团也不会允许军部如此糟践他们的少将。

      泽维尔整了整军装,也跟着起身,打算随二人离开。然而一道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泽维尔,是你……”

      泽维尔驻足,回头看向阿米德朗;后者正手撑桌案垂目瞪视着他,先前胜券在握的自大和傲慢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之前在警局我就已经说过,这是一场误会。”泽维尔回望着他,淡淡道,“只要有我在,就别想有人利用这场误会,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你以为阻止这一次军部法庭就行了?”阿米德朗无视周遭复杂的目光,厉声道,“这次是斗殴,下次就会是大规模骚乱!九天扰乱军纪、破坏军队和谐的问题大家有目共睹!早晚——”

      “早晚你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泽维尔不咸不淡地扯了下嘴角,“别再做无谓尝试。你也看到了,你们最看不起的平民出身的少将,可是上面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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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上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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