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归来的omega[星际]》乌色鎏金

20、被催婚的少将

　　星历363年，7月。第891次月度例会。

　　今天刚过九点，银河政府米尔哈林宫的门外就已聚集了一大批人，其中不乏抗着长枪大炮的记者，更有各党派说客，甚至还有情报贩子。他们三两聚在一起，站在梧桐树的树荫下，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等着里面的例会散场。

　　两天前，这里的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赤色风暴少将泽维尔于小行星带遭到远星人袭击，小行星政府长官里昂叛逃，所幸少将得以平安脱险。

　　这短短一则消息，包含了无数重要信息。

　　首先远星人的存在一直饱受银河帝国的质疑。

　　宇宙浩瀚无边，不排除存在其他物种的可能性，但大部分民众还是宁愿相信人类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包括前九天指挥官荣莛和泽维尔少将在内的少数派坚定认为，银河帝国一直处于外星物种的威胁之下。

　　据说这个种族并非碳基生物，而是一种高能粒子聚合体。但少数派一直未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远星人的存在。

　　这次泽维尔少将竟然遭到了这个神秘物种的袭击。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种种猜测尘嚣日上。

　　而一部分政治敏感人世，则从这次新闻里提取到了一个更令人玩味的重点：

　　石锤要塞是当年反银河势力的根据地。如今虽然恢复了和平，却也不是什么休闲度假圣地。

　　泽维尔少将闲着没事，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追忆反银河势力？

　　今天是周一，是军部、议会、内阁开例会的日子。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蹲守，希望能从泽维尔少将口中得到一些一手消息。

　　太阳升的更高，将米尔哈林宫白色的大理石长阶照得明晃晃，让人几乎不能用眼睛直视。长空无风，广场正中的银河帝国旗帜一动不动地耷拉着，艳阳下的空气干燥得像一块十年没有用过的海绵。

　　十点一到，厚重的巨石宫门准时洞开，一众参会人员鱼贯而出。

　　然而这些人却并未急着离去，他们三三两两地在檐廊的阴凉中散开，眺望着蜿蜒而下的悠长石阶和远处葱郁的梧桐树，一边抽烟，一边低声地交谈着。

　　西瑞斯一走出宫门，就被外面的热浪蒸得一脑子一翁。他此时无比渴望车内的空调，但依照惯例，会后他还不能即刻离去——毕竟按照惯例，周例会后的抽烟时间，是各党派互通有无的机会。

　　“西瑞斯。”

　　果然有名议员叫了他一声，西瑞斯暗暗苦笑一声，无奈跟了上去。

　　两人找了个圆柱靠着。议员掏出香烟盒，先递给西瑞斯，但西瑞斯摆了摆手，“不了，在备孕呢。”

　　“哦，优生优育，挺好的。”听他这么说，议员也收起了烟盒，反正他们抽烟也只是做做样子。“泽野司长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和以前一样，多谢关心。”西瑞斯笑盈盈地回道。

　　这么说，还是没有孩子。

　　这名议员在心中暗忖。

　　算起来西瑞斯议员和司长结婚也有近20年之久了，两人却一个后代都没有，这在帝国的高层中是极为罕见的。西瑞斯对外的口径是他们一直在备孕，但这么久都没动静，究竟是谁有问题呢？

　　这要是换了一个普通omega长达20年都不能受孕，估计早就被扭送到医疗中心接受检查了。但泽野司长悍名在外，又出身机位高贵，其他人就算再同情西瑞斯，也不敢开口劝他换个omega。

　　娶个厉害老婆就这点不好……牙齿落了也得和血吞啊。

　　议员心中种种念头回转，脸上却半点没露出来。他压低声音，直接切入了主题，“关于泽维尔少将在会上提出的远星人，您怎么看？”

　　西瑞斯早知他有这一问，当即耸耸肩道：“泽维尔少将相信远星人的存在，这也不是什么大新闻了。”

　　“话虽如此说，但在石锤要塞遭到袭击？这未免太耸人听闻了。”议员皱眉道，“你想想，若是远星人的存在被证实然后又传到社会面上去……这该引起多大的恐慌？这种人心动荡，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西瑞斯笑了笑，没说话。他借着低头的动作，将眼神藏在了反光的金丝眼镜片后，成功躲过了议员的审视。

　　掩耳盗铃。谈虎色变。

　　银河政府这臭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西瑞斯打着哈哈道，“泽维尔少将再厉害，也不能按头让人相信一个完全不存在的物种。您说是吧？”

　　“现实中是否存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公众视野里是否存在。”议员意味深长地道。他顿了下，复又问道，“听说……泽野司长那里有个omega，是这次事件的重要证人？”

　　西瑞斯眉心微微一跳。

　　来了。

　　“重要证人什么的……也算不上吧？”西瑞斯继续打太极，“不是说这次还查出来，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小行星上一直有人通过纸质信函的方式往首都星送信？举报里昂和远星人有黑色交易？要是真论重要性，那个举报人和举报信才更重要吧。”

　　“嗐。”议员笑起来。“举报人连是谁都不知道。一堆纸质的举报信……处理起来也方便。关键是这个眼前的omega要怎么办。所以他还在保护司？没有被少将抢去军部吧？”

　　西瑞斯被他质问到了脸上，短暂地停了一瞬，微笑道：“泽野在家一向不和我讨论公事。但既然所有无主omega都归保护司管理，那大概是的吧。”

　　议员赞赏地点点头，“嗯，按规矩办事就很好。听说少将一直要求提审这名omega，但被司长拒绝了？我看拒绝得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远星人，如此大张旗鼓地讨要这名omega，这传到民众耳朵里，又该增加恐慌了。泽野司长一定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本人就一直非常欣赏司长的大局观……”

　　扯什么大局观，都是放屁。

　　其实西瑞斯和议员心里明镜一般：泽野是故意找泽维尔的麻烦罢了。

　　世人皆知，泽维尔、前帝国少将荣莛和泽野司长都是帝国军校毕业的学生。但泽维尔和泽野不睦已久，而在荣莛死后，他们的矛盾愈发激化，在这20年间愈演愈烈，甚至演变为了军部和保护司的对峙。

　　如今军部好不容易有把柄落到了保护司手里，泽野怎么会轻易让泽维尔痛快？

　　议员揣着明白装糊涂，马屁话还在一箩筐一箩筐地说。西瑞斯漫不经心地附和着，目光游离至远处，忽地提高声音，扬声招呼道：“泽维尔少将，这边！”

　　议员猛地收住话头，他一个激灵，猛地回头看去。

　　不仅是他，此时檐廊下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调转目光，追随着那个名字望去。

　　刚刚步出宫门的高大alpha听到声音，举目看向西瑞斯的方向。

　　因为要参加例会的缘故，泽维尔今日穿的是宝蓝色的军部正装，肩头佩着象征少将军衔的六芒星肩章，手里抱着军帽。

　　alpha的身材一向有魁梧由于却美感不足的诟病，但这个问题却不存在于泽维尔的身上。面料硬挺的军装够了出了他削挺精干的身形线条，宽肩向下收拢，直至被武装带勒住的细腰，再往下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被完美包裹在了及膝的黑色军靴里。

　　如此炎热的天气，好多议员都忍不住偷偷松开了衣领。唯有泽维尔少将，扣子依然扣得一丝不苟，冷白的皮肤上连一丝热汗都没有冒，灰蓝色的双瞳竟还散发着丝丝寒意。

　　西瑞斯望着他走近，眼中也不由得带上几分赞叹。纵然同为alpha，他也不得不承认，泽维尔的外貌条件实在是极为出众。

　　实力强悍。性格高冷。容颜姣好。

　　按理说该受到无数名媛美人的追捧。

　　怎奈是个厌o的直a癌。

　　待泽维尔走近，西瑞斯才笑着和他点了点头，“少将，方才开会前没来得及和您聊。但之前您派来议会找我的人，应该已经和您汇报过了吧？”

　　“是的。”泽维尔点点头，冷淡地道，“我的人说泽野少将拒绝军部提审涉事omega，即使该omega是保护司强行从我手里抢走的。”

　　一旁的议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看看这臭脾气！说话直得能戳人嗓子眼儿。

　　若不是少将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实在出众，又投胎了个好爹，他估计早就被首都星的这一潭深水里的魑魅魍魉啃得渣滓都不剩了。

　　思及此，议员没忍住阴阳道：“少将这话说得不对吧。说什么从您手里抢走……那名omega也不是您的呀？他现在一没被人标记，二没有合法配偶，理应归保护司管理。泽野司长也是按规矩办事嘛。”

　　泽维尔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议员被他瞪得有些瑟缩，目光飘忽着缩起了脖子。

　　西瑞斯此时笑着出来打圆场道：“少将别生气，但议员的话糙理不糙。您要是想尽早见到那名omega，恐怕通过正常渠道是不行了。”

　　“你什么意思？”泽维尔森寒道，“你要逼我标记他？”

　　西瑞斯摊开手，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写满无辜：“我当然没有，事实上我非常敬佩您不受生理需求胁迫的意志力。我只不过是在暗示，以您的权限，如果想从保护司挑一名omega当配偶，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冰冷的灰蓝色眼睛和笑眯眯的狐狸眼对视了几秒，旋即分开了。

　　“感谢您的提醒。”少将退后一步，冷冷地道，“也请您转告泽野司长，感谢他这么多年对我婚恋状况的持续关注。有可能的话，麻烦他把心思多放在正事上，少来找我的麻烦。”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去，军靴踩在大理石表面发出铿锵的声音。

　　议员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嘴唇蠕动着发出一声哼，酸道：“好大的神气。不过就是仗着20年前荣莛少将死后，九天覆灭，如今他一家独大……”

　　西瑞斯瞥了他一眼。议员赶忙噤声。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西瑞斯看了看时间，“内人做了午饭等我呢。”

　　……泽野司长怎么看都不像是洗手作羹汤的人。

　　眼看西瑞斯就要离去，议员赶紧追着他的脚步急切道：“但万一少将真的如您所说，挑选那名omega作了他的配偶，又拿到了远星人的证据——”

　　“怎么会呢。”

　　西瑞斯已经走到了阳光下，闻言回头，冲议员怡然一笑。

　　“少将可是全星际有名的高岭之花仇o癌。以身殉职这种事儿，他才做不出来呢。”

　　白色大理石长阶的尽头，两扇铁门缓缓划开，今日与会的人员鱼贯而出。一直躲在梧桐树荫下的记者说客顿时倾巢出动，如苍蝇扑腐肉似的，一窝蜂地挤了上去。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顶着一张寒冰棺材脸的帝国少将。

　　“泽维尔少将！据说小行星带有远星人出没，现在是有确凿证据了吗？”
　　“少将！远星人长什么样？他们的科技水平真的远超帝国吗？”
　　“您独自一人前往石锤要塞，是做什么去？是去吊唁叛军首领荣莛的吗？您和荣莛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心国事的记者们声嘶力竭，本着法不责众的原则，对泽维尔群起而攻之，恨不得把手里的录音笔捅少将嘴里去。但他们的提问很快被另一波更大的声音给淹没，对方的嗓门比他们大，问的话也更直切主题。

　　“少将！您从石锤要塞带回来的是一名omega吗？”
　　“您标记他了吗？您要登记他为您的正式配偶吗？还是打算把这当做春风一度的一夜情？”
　　“那个omega怀孕了吗？”
　　“您性无能的流言是不是将不攻自破？”

　　泽维尔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从长枪短炮中径直穿过，把“宇宙爆炸也不回头看”的酷boy气质演绎到了极致。军部来接他的车就等在不远处，少将敏捷地窜进车内，反手一甩，把一众鸡鸣狗吠通通关在了车外。

　　“开车！”他声音冷得掉渣，反手扯下肩章，狠狠摔在了座椅上。

　　驾驶位上的人打了个哆嗦，一个金灿灿的脑袋从椅背前探了出来，颤巍巍地问：“……不、不顺利吗？”

　　泽维尔冷冷地看着他：“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告诉我，想提审那个omega并要他出面作证，就必须先跟他结婚。所以你觉得顺利吗？”

　　弗加骇得呆毛直抖，手指头委屈地扣着座椅靠边，想说“顺利”，却在泽维尔的逼视下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好吧，这件事算起来也有80%——不，50%算是他的责任吧！

　　当时赤色暴风降落在首都星，泽维尔还没有完全度过易感期，于是便交代他把那个名叫荣荣的omega带到军部关押起来，等少将恢复后亲自提审。

　　可他怎么会料到泽野司长会冲到赤色暴风跟前亲自抢人嘛！那可是泽野司长啊喂！那么辣——啊不是——那么强悍，他面对司长的时候除了傻笑扣手挠头三连，愣是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更何况司长是个omega，自己身为堂堂alpha，肯定是要让着对方一点的。

　　……当然这对于毫无ao性别观的泽维尔来说，就是叛国通敌的大罪。

　　弗加颤巍巍地启动了汽车的启动驾驶，手扶方向盘，几乎要垂下泪来：如今自己堂堂副将弗加沦为司机小弗，全都是那个omega的锅，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也太大了……

　　“少、少将，所以您……打算怎么办呢？”

　　弗加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泽维尔。少将此时正闭目靠在椅背上，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什么。

　　“要不咱们领人直接冲到保护司，再把那个omega抢出来？”弗加建议。

　　泽维尔依旧闭着眼，冷道：“你以为这是维京海盗时期？谁抢到就算谁的？还是狗轮流撒尿占地盘？你来一趟我再来一趟？”

　　“那——那——”弗加欲哭无泪，“那要不您就别和他们杠了吧。反正那什么劳子的远星人也没攻打银河系，等他们打来的那一天再说呗，咱们什么也别干，就等着议会那帮蠢猪被啪啪打脸就完事儿了……”

　　“啪啪打完脸，再一起携手下地狱？你觉得要是远星人真打来了，还是比谁的脸疼的问题吗？”

　　“那要不——”

　　泽维尔手一挥，一道黑色屏风在前后排中间降下，彻底隔绝了弗加的喋喋不休。在这来之不易的安静中，少将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的褶皱，呼了口气，再次点开光脑研究起他方才一直在看的网页：

　　——Alpha申请配偶全流程，附所需手续。

　　结婚，结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