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以玉

10、第十章

　　面前的女人长眉似箭，一双寒眸冷傲冰霜，面容像是雪山冰泉，她身材高挑，穿着玄色高领长裙，冷艳如寒梅。眉目中的一抹英气为她平添不少魅力。

　　倘若那道清亮的声音再低沉点，就是虞嵘的翻版。虽然面前的女人面容陌生，但仇子戚还是百分百确定面前之人便是虞嵘。

　　仇子戚的眉头跳了跳。孟广经的表情依旧僵硬，虞嵘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因此，仇子戚很自然的缓解了气氛：

　　“孟公子，失礼之处还望多包涵。这是绛乐轩的蓉蓉，刚来没多久。蓉蓉，这位是孟五少孟广经。”

　　孟广经看了眼被暴力踢开的门，艰难的咽了口水，问道：“绛乐轩……不是只有小倌吗？”

　　仇子戚不动声色瞥了虞嵘一眼，让他自行领会，然后同孟广经解释道：“仅此例外。绛乐轩是开门做生意的。蓉蓉，先退下吧，孟公子大度，不和你计较，但你可不许没了规矩。”

　　孟广经的荒唐事当年虞嵘也有耳闻，因此，虞嵘最怕他对仇子戚做出什么事来。他前思后虑，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

　　“等等，失礼了，我给公子弹个曲赔不是吧。”

　　仇子戚看他一眼，又笑眯眯看向孟广经，“孟公子，我们蓉蓉想给你陪个不是，您觉得如何。”

　　仇子戚已经开了口，孟广经自然拒绝不得。他笑道：“仇君说好便是，我听仇君的。”

　　虞嵘低头扯过一个讥讽的笑，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个孟五敢对他要护的人做什么！

　　他抱起了一架琴，往那一坐，扬手便拨弄起了琴弦。琴声如行云流水般泻出，让人放松心情。

　　仇子戚看他一眼，忍不住翘起来唇角。

　　孟广经的注意力可全都在仇子戚身上。虞嵘是好看，难得一个冷艳的美人，不过，他向来不喜欢那种泼辣型的，他更心仪仇子戚这种优雅的美人。

　　况且……他还有任务不是吗？

　　孟广经露出一个翩翩公子的笑，对仇子戚示意道：“方才我们讨论到哪儿了？寒山对吗？”

　　仇子戚道：“寒山擅山水图，起笔时总会先起一笔用以铺垫。那幅《秋山晚照雾凇图》就被誉为一笔神来。”

　　寒山乃前朝一大名家，他的画，即使重金都难求。

　　虞嵘撇撇嘴，低头掩住不屑。

　　那幅《秋山晚照雾凇图》就在他手中，不仅如此，寒山成名作《晚来秋雨》也被他丢到了库里积灰。

　　不过，他刚一抬头，就见孟广经一副找到知己的感觉，激动的拉住了仇子戚的手：“我亦如此，只可惜不见真迹！”

　　“嘣！”刺耳之声陡然间响起，吓得孟广经瞬间松了手，愕然看向虞嵘。

　　虞嵘扯扯唇角，要笑不笑的重新抚琴，“不好意思了，孟公子。我胆子小，方才您太激动吓到我了。”

　　孟广经：“……”刚才踹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胆子小。

　　虞嵘不语。他勾起一弦，再抬头时，不期然同仇子戚来了个对视。这是进屋以来仇子戚真真正正的看着他，而不是做戏一样的看着“蓉蓉”。

　　那双眼睛里有悠然的笑意，星星点点，看起来有些愉悦，还有一点揶揄之色。

　　虞嵘的心跳慢了半拍，耳垂起了红色。他抿唇，恼羞成怒的瞪了仇子戚一眼。

　　看什么看！爷要不是为了救你，怎么会巴巴的跑来弹琴？！

　　仇子戚笑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可惨了孟广经，他每每有意无意碰到仇子戚，就会听到那种震人耳膜的铮鸣声，几次下来，听的他头疼欲裂。

　　但，仇子戚没发话，他也不好同一个女子计较，只能手脚放的越发规矩。

　　谈过诗赋已是小半时辰后，仇子戚扫了一下衣袍，起身。孟广经也跟着起身。

　　虞嵘看的胆战心惊。靠！这两人起身，莫不是要去房里春宵一度了？！

　　他一个激动，两手开始胡乱拨弄琴弦发出一声比一声高的魔音。

　　孟广经咬牙切齿转头看他。

　　仇子戚倒是明了虞嵘那点心思，他心头落了点恶趣味，故意弯着唇道：“孟公子，天色不早了。”

　　孟广经明白他这是要送客，点头应道：“是不早了。”

　　虞嵘：“！”

　　他头脑一片空白。突然又想起了从前被友人拉着去了青楼的好些事来。

　　那些身段妖娆的女子围在他身边，吐气如兰，“公子，时辰不早了，奴家……伺候你歇息。”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突然呵道：“不行！”

　　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怒，还带了点低沉。

　　孟广经没想明白到底是哪有些怪异，他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虞嵘。莫名其妙道：“这么晚了，你家仇君也该休息了。”

　　“老子！”虞嵘咳了咳，纠正了一下：，“我知道仇君该休息了。不如我扶仇君回小院吧。”

　　孟广经还没来得及说话，仇子戚就点头了，“好呀，孟公子，我叫如烟送送你吧。

　　孟广经缓缓吐出一口气，匆匆点头：“好，仇君早些休息。”这死丫头！怎么处处与他做对？！下次可别落到他手里！

　　待孟广经前脚刚走，虞嵘便扣住了仇子戚的手腕，一脸悻悻，“……你晚上不接客呀……”

　　“……”仇子戚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悠然的换上了一个幽怨的表情，“虞公子说什么呢。我就是陪孟公子赏赏风月罢了。”

　　“……哦，哦！原来如此。”虞嵘尴尬的拿冷漠做掩饰。“咳，爷以为你要跟别人……”

　　仇子戚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哼声，反手拉住虞嵘的手，将他带出包间，走到一处楼梯，将他领向了那里。

　　四周嘈杂的笑声，玩闹声不绝。虞嵘往前一步，将手搭在栏杆上往下看。

　　楼下灯火辉煌，不少高矮胖瘦的客人揽着各色的美男喝着酒，聊着荤段子。

　　仇子戚闲懒的上前，“这是绛乐轩最低等的小倌，陪的是那些普通客人。”

　　虞嵘从来没见识过这等场面，他皱眉看着底下一位客人肆无忌惮的将怀里的少年按着亲。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共有几等？”

　　仇子戚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意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既冷漠又漫不经心。

　　“绛乐轩共五层，除去雅室，自然是四等。”

　　虞嵘转头看他，“……那，你是几等？”

　　“我呀。”仇子戚笑了，“你说头牌是几等？”

　　虞嵘满脸纠结。他只来过青楼一次，自然不晓得青楼的规矩。不过，“听你这么说，头牌应该是有些特权的。 ”

　　“特权？”黑暗中，仇子戚突然出声。虞嵘看不清他的脸，却听他的声音有点莫名的冷：

　　“在花街上，所有的人都一个样，这里是最轻贱人命的地儿。虞公子应该是出身大户人家，自然不晓得其中的龌龊。”

　　虞嵘张了张嘴，思绪逐渐被带跑。他想到了一个女孩子，叹气道：“那如果性情刚烈，不愿入贱呢？”

　　仇子戚笑了，他用一个轻飘飘的语气眯着眸子，“……这花街，有的是生不如死的手段，入花街者，生死都不由己。”

　　霎那间，虞嵘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浓烈的悲哀，同时又庆幸着。

　　……只要她没死，他定会竭尽全力救她出苦海！

　　只是……

　　他脑中回荡起了仇子戚的话：生不如死……

　　沉默片刻，仇子戚蓦然道：“走吧，我带你逛一逛绛乐轩，妹妹。”

　　按花街的规矩，虞嵘称得上仇子戚一句妹妹。他想到韩子庚几日前出的馊主意，嘴角一抽，颇为咬牙切齿道：“你们那个韩宁，绝对是故意的！”

　　“走吧！”仇子戚笑了，又拉住他的手腕，往别处走去。

　　这次，没了那些污人眼的东西。这是一楼一处雅地儿。用冰玉打造的台子旁围着一簇泠泠泉水，水中荷花菡萏，娇艳动人。

　　台上的人赤着足跳起了舞，轻薄的衣衫下，白皙的身体若隐若现，勾人心魂。

　　一旁的乐师们奏起了乐，配合着台上跳舞的人。

　　周围是供客人休息的小间，很多公子哥富豪们喝着酒，观赏舞蹈。

　　这时，有小厮抱着一堆新裁的荷花上前，堆到了台子一角，“张公子送了梧桐公子十支花。”

　　花是要卖的，一枝花要十金。不得不说，韩宁真适合做生意。

　　十支花便是百两黄金，这算是大手笔了。因此话音刚落，就引得无数人侧目。

　　仇子戚道：“梧桐是绛乐轩的一等小倌，身价不低。一般能走上这个台子的，身价都差不到哪儿去。”

　　虞嵘点点头，看着台上跳舞的人，脑海里竟不由自主勾勒着仇子戚跳起舞来的模样：

　　飞雪中，身形高挑的妖孽披着长发，赤足挥袖，脚上、腕间的铜铃叮当作响。火色轻纱漫过雪地，在茫茫一色白的天地里燃的炽热。

　　没等他出多久神，就看到一个满身酒气的人突然朝着仇子戚扑了过来。

　　仇子戚挣脱了一下，却没挣脱掉。他皱起了眉，时刻带笑的面容冷了下来：“赵世子，松开我！”

　　裕安王世子早就喝的酩酊大醉，凑到仇子戚耳边笑道：“……啊，仇君！哈哈哈哈哈，本世子想你好久了。你今晚来陪陪本世子吧！”

　　所有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就连梧桐都不跳舞了，有些着急的朝管事的招手。

　　“快！快去叫韩先生来！”

　　管事的慌慌张张跑去叫人。

　　周围所有房里的贵客几乎都出来了，一个个忧心起来。

　　说来也巧，今个儿能压得住裕安王世子的贵人没一个在的。本以为仇君不在，他们也没兴趣来。

　　可谁能料到仇君突然现身，又料到裕安王世子竟如此嚣张！

　　虞嵘的脸早就黑的不成样子了。

　　他将手握成拳，松开时，面上有些无可奈何的颓然。如果是他出手的话，解决一个醉酒世子自然没问题，可是……

　　不能……他不能站出来！

　　因为，裕安王世子认识他！

　　虞姐姐vs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