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紫菜玻璃心

160、死树

　　却说何不凡现在何处？
　　那日他们借火遁，烧了桃花庭，与阙怜，哦就是桑罗，一并碧桃小仙逃出了青神府，凭借桑罗的大荒舆图和十方天罗伞，终于有惊无险，来到天虞城附近。但见全城缟素，巨大的纸人列队城头，连天虞城上的天空都阴沉沉的。
　　众人一番打听，才知道天虞城自从城主死后，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全城缟素，千年丧期，为城主守灵。

　　城外一座茶肆。
　　何不凡与桑罗坐着，碧桃小仙站在桑罗身后，拿冷眼瞅着何不凡。
　　何不凡早就习惯了碧桃小仙，也不理会，喝了一口茶，小声道：“只听说喜事三月唱戏的，没见过千百年守丧的，真是怪哉！”
　　桑罗捋了捋耳边长发，看了眼何不凡的鸡头，“下方世界，九大区域，八千神城，统御万民。实际上，每一城，背后都是一个高级修行者，就比如鹊城的招摇山主，天虞城死去的城主，还有鹊城主宗白月楼楼主，他们是神城的灵魂和精神领袖，具有抬城之力。也是所在之城飞升还是坠落的根本原因！当年招摇山主人打败天虞城主之后，抢占了天虞城的位置，天虞城便被迫落到了现在的地方！这些年天虞城没了城主，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若非那黄文本事不小，勉力支撑，只怕早就被其他神城瓜分殆尽了！”
　　何不凡听他如此说，不免觉得可笑。“一座城靠一个人？哈哈！那岂不是靠山山倒，靠水水干！”
　　“哼！你哪里知道修行者的厉害！一个修为有成的修行者，寿命可以千年万年长存不朽！可比某些山某些水，可靠得多！”
　　“那还不是陨落了！对了，你说这天虞城主是什么八卦仙人对吧？还不是死了。”
　　桑罗哼了一声，不说话。
　　碧桃小仙讽刺道：“你一只鸡懂什么！快闭嘴吧！”
　　何不凡笑道：“你一个臭娘们儿又知道什么！”
　　碧桃小仙勃然大怒，却在这时，忽然空中划过咻咻咻的声音，几人抬头看去，只见几个人踩着一种飞蛇急速进城而去！
　　“什么人啊！这么高调！”
　　何不凡好奇地问道。
　　桑罗摇头不知，但却有些奇怪，“这人进城怎么没有门神阻止？难道黄文没有回来？”
　　“什么？没回来？那我们不是白来了！”何不凡有些焦虑，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黄文，找回被黄文带走的李多凯，如果黄文不在，这千万里路岂不是白走了！
　　“几位客人不是咱天虞城的人吧？”
　　茶博士是个老头，过来添茶的时候正好听见桑罗说的那句没有门神的话，不能忍不住插嘴。
　　何不凡笑道：“是啊，我们出来游历的。”
　　茶博士看他一只鸡头，口吐人言，也不奇怪，毕竟这天虞城城主还是龙首人身呢！大荒之中，妖异众多，所以并不以为怪，不过还是多看了两眼，笑道：“这位鸡兄弟有所不知。我们这天虞城自城主陨落之后，便是黄大门神为首，主管城中一应事务，你方才看到的，那为首之人便是黄达门神的弟子，黄栌黄大仙。”
　　何不凡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这黄大仙行色匆匆，赶去投胎啊还是幽会？”
　　茶博士见他颇有讽刺之意，笑道：“这话也就是这里闲谈，进了城可别乱说！若是被黄大仙的手下听到，只怕要命。”
　　他将茶壶放下，又解释道：“前些日子是我天虞城无界谷纳贡之日，但凡有欲成仙之凡人，以宝物赠仙人，便可得到修炼机会！”
　　何不凡眼神一动，“竟有此事？”
　　茶博士见他似乎有意，笑道：“鸡兄弟若有心思成仙，那可要好好准备，小老儿听闻纳贡之物可不简单，想仙人什么没见过，一般金银那可是没用的，只需是些罕见的天材地宝才能入得了仙人法眼！”
　　何不凡摆摆手，“哈哈！就是想想，就是想想。”
　　茶博士笑了几声，只当他没有什么宝物，也不在意，拿起茶壶去了。
　　何不凡却将此时放在了心上。
　　“如何？进去耍耍？”
　　桑罗瞅了他一眼，“别惹事。我还指着你给我杀了阙巢仙呢！ ”
　　何不凡嘿嘿一笑，摸了摸嘴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折扇，贵公子一般往城门去了。
　　碧桃小仙见他如此作态，实在是忍不住。
　　“公子，我们真要和这种人一起走路啊！ ”
　　桑罗笑道：“这何不凡很不凡。你看他虽然身中剧毒，失了人身，却丝毫不在意，或许我若想杀阙巢仙，还真得落在他身上。”
　　碧桃小仙瞅一眼走在前面的何不凡，哀叹一声，她实在是看不出这一只鸡能有什么本事！
　　“喂！二公子愣着作甚，天虞城近在眼前，快点进城了！”
　　却说藏地玄坤化为黑巨鲲真身，霎时间已经飞过千里之遥，两人一边飞行一边诉说离别之情，自之前那忽然出现的巨大女神人之后。两人感情突飞猛进，如果说原来是若有似无的暧昧，经过这一番，感情迅速升温，互诉衷肠，表达爱意。
　　不过两人都没有处过对象，除了互诉衷肠，也不知道有其他什么。这日，前方忽见一座大山，绵延数百里，南北走向，阴面积雪皑皑千里冰封，阳面树木葱茏，黑林森森，两人本是着急赶路，只是路过此山，谁知才到山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整个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又过片刻，竟然漫天冰雪，乌云压顶，雷暴重重。
　　李多凯不愿藏地玄坤受苦，便提议道：“不如先下去走个地方避一避！”
　　藏地玄坤对他的话无有不允，当即从天上往下看去，正看见下方又一密林，林中若影若现有一道观，不知是何人所建。
　　黑巨鲲落下地面，化为人形，藏地玄坤看着面前从院墙里耸立出来的黑重重高塔，有些疑惑。
　　李多凯上前正要敲门，忽然门开了。
　　“你们是谁啊？”
　　来人是个少年，十二三岁，颇有些瘦骨嶙峋，眯着眼，似乎没睡醒，他看着两人，一脸好奇。
　　“谁啊你们？”
　　李多凯道：“小弟弟，我们是......”
　　“谁是你小弟弟，先进来吧，这老大风雪的，吹得人脑袋疼。”
　　说完，开了个门缝转身进去了。
　　李多凯看了一眼藏地玄坤，两人跟了进去。
　　一进门，外面的风声雪声都消失不见了，高墙之内竟然是一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只是那些建筑看起来十分破败，多有蛛网盘结。
　　“小兄弟，我们是过路的，因遇到暴风雪所以来借贵地休息休息。”
　　少年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一点也不理他，只是往前走。不多时，他们两个跟着少年走过一条清幽竹径，又转过几个青苔石阶，忽见前方一个院落，一株极高极广的大树拔地而起。
　　李多凯好奇道：“那是什么树？好大一株啊！只是可惜了，怎么枯萎了。”
　　谁知那走在前面的少年闻言，停了下来，看着园中大树，道：“是挺可惜。不过都死了几千年了，也习惯了。你们跟我来吧！我刚才正煮了黄粱饭。”
　　三人绕过那长着大树的院子，又来到一处偏院。
　　少年开了门，院中搭了个木头棚子，棚子外面正架了一口锅，正咕嘟嘟冒热气。少年走过去，揭开锅盖用手戳了戳，然后舔了舔手指，“嗯，好了！来点么？”
　　藏地玄坤走过去，说道：“好啊！真有点饿了！阿凯哥，你要来点么？很香！”
　　那少年瞅着藏地玄坤，道：“你是妖？”
　　藏地玄坤歪着头想了想，“算是吧。”
　　“哦。”
　　少年从棚子里拿出来三个碗，各自盛了，让他们俩自己拿。
　　李多凯和藏地玄坤各自拿了，热腾腾吃了一顿，吃饭的时候少年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吃饭。
　　这黄粱饭有个说道，据说古早以前有个布衣卢生进京赶考。某一日在一家客栈偶遇一位上八洞真仙，二人共席而谈。卢生自叹久因苦不得志，真仙听后笑而未答，拿出一个青瓷枕给卢生，让他睡会儿，并说想要的都可以得到。这时店家正在煮一锅黄粱米饭。卢生倚枕而寝，一会儿便呼呼地进入梦乡。梦见进京中了头名进士，当了高官，功业赫赫，又娶名门之女，宦海几经沉浮，屡建奇功，晋为中书令，封燕国公，五十年中青云直上，官至宰相，先后所生五子均为官宦，姻亲都是名门望族，子孙满堂，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不料身患疾病，众人问候,名医上药，久治不愈，病疾将亡时，卢生惊吓而醒，原来竟是一场大梦。
　　后来卢生看破红尘，追随那真仙修行而去，据称去了中土世界，又说去了仙穹世界，总之后来的机遇十分让人艳羡，可谓传奇。
　　少年吃完饭，忽然说道：“晚上你们可以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住宿，只是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李多凯出言问道。
　　那少年也不做解释，收拾了碗筷，便进了棚子里和衣而卧。
　　“少年人，少好奇一点，对你只有好处。”
　　一句少年人，古怪非常，藏地玄坤朝李多凯摇摇头，收拾了碗筷，便道：“客随主便。”
　　不知道是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还是天色真的黑了，很快，夜色便笼罩而来。李多凯还藏地玄坤往院子厢房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他们也不打算睡觉，只是找地方暂时休息而已。
　　藏地玄坤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黑重重的景象，面色有些凝重。
　　“阿凯哥，不太对劲！”
　　李多凯本来正打算修炼，听了他的话，便走过来。
　　“怎么了？”
　　“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李多凯运转真气，霎时间真气凝聚双耳与双目之间。
　　果不其然，一阵如有似无的哭声传入耳中。他又定睛望去，只见那浓浓夜色之中，巨大的树影缓缓摆动，就如同一个诡异奇特的人形，在那里摇晃！
　　“那是什么？”
　　李多凯震惊道。
　　“难道这就是他说无论听到或见到什么都不要出去的原因？”
　　藏地玄坤道：“应该是了。之前我在找你的路上，见了不少巨兽和诡异之地，阿凯哥，这大荒比地球更加恐怖。”
　　李多凯道：“或许，大荒就是另外一个大无数倍，危险无数倍的算是。”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一个人影从一闪而过，虽然被提前告知了不要出去，可是如此情景，他们二人实在是好奇，当下便跟了出去。
　　那颗死去的枯萎大树之下。
　　少年摆好了香烛贡品，纸扎花圈。
　　他跪在大树之下，不停地磕头，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什么。
　　“神树，神树，还请安眠。清风已取，明月已死，镇元子早已陨落，你夜夜哭号又有何用，不如早去投胎，免得世间受苦。”
　　那枯树上发出一阵阵呜咽，李多凯和藏地玄坤听得分明，确实是一个人的哭声。
　　“阿凯哥，莫非是那树成了精怪？”
　　李多凯倒是想到一事，只是心中疑虑，不知道如何说起。
　　此时，又听那少年道：“神树，神树，今日有引来了两个活人，你放心，今夜我便下手，用他们的血灌溉你的树根，用他们的肉身来做你的养分，用他们的魂魄里唤醒你的人参果！”
　　这几句话可让李多凯和藏地玄坤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人参果？”
　　难不成，这颗大树是人参果树？
　　那这里又是何处？
　　就在两人疑虑重重的时候，李多凯忽然心生警惕，转头一看，哪里还有那个少年的身影？
　　茫茫夜色之中，一片巨大的树影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