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蒸汽朋克修仙指南》觉三千里

19、来日方长

　　一口气将自己的推测都说出来之后，卫南平以拳击掌：“原来如此！这怨灵居然想投胎做何夫人的孩子！怪不得何夫人足足怀了两年的胎。”

　　他抬头看向元公子：“前辈，我的推测对吗？”

　　元公子含笑点头：“分毫不差。问棋死后，魂魄化为灵气四散于天地之间，只有一股执着的恶念不散，机缘巧合之下化为怨灵。怨灵不能思考，只凭本能行动，想要完成生前的执念。于是它投身在何夫人的腹中，想要成为她的孩子。”

　　然而怨灵终非人类，不可能正常生产。于是何夫人的胎一怀就怀了两年，怨灵的幻想破灭，这才嫉妒上了回家探亲的李元生。

　　它孜孜以求的不过就是成为何夫人的孩子，而李元生生来就是何夫人的女儿。怨灵思想简单，以为是李元生抢占了自己的位置，于是想要杀死李元生，取而代之。

　　“可是……”卫南平皱了皱眉：“如果问棋憎恨何夫人的话，为什么想要成为对方的孩子呢？”

　　憎恨一个人，难道不是恨不得生生世世都离对方远远的吗？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去当对方的孩子呢？

　　元公子道：“这恐怕就要请问棋本人来回答了。”

　　卫南平心道，可惜问棋已经死了，她的怨气化成的黑雾也不知还剩下几分理智。这种情况下，以师姐灵元真君的修为，恐怕都不敢贸然通灵……

　　道士所谓的通灵，就是完全开放自己的识海魂魄，请被通灵的鬼魂灵体畅通无阻地进来，与之交谈。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个不小心，被请来的灵体就会反客为主，侵占识海，杀人夺舍。

　　因此真一观各阶道士通灵之时，按照所通灵体的力量大小，会安排数名同道在一旁护法。那灵体稍有异动，即以法术将之镇压。

　　而以方才碧虚真君等人被黑雾杀得丢盔弃甲的情况来看，黑雾的力量远超他们所有人。这种情况下开放识海，请灵入内，等同于直接自杀。

　　想要通问棋的灵，或许得回真一观请出闭关许久的师祖才行。

　　卫南平偷偷地看了身边的元公子一眼。

　　这位自称俗家姓元的前辈一定也可以。说不定，他的道行比观里几位师祖还高。

　　这次回去，他得好好翻翻真一观的年谱，看看他们观里究竟出没出过一个姓元的弟子。

　　他倒不担心元公子告诉他的姓氏是假的。出家之人，身持戒律，方能执掌法篆、请神驱鬼。道士的位阶越高，所要遵守的戒律就越严格。若己身不守戒律，不仅是难以施展法术，更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所以，哪怕只是面对一个白简道士位阶的后辈，元公子也不可能撒谎。

　　最多不过是玩弄一把文字游戏，比如自己本姓袁，却和人家说自己姓元。自己本随父姓，却告诉别人自己随母姓……

　　真一观的年谱里记载了所有受箓出家的道士们的出身来历，位阶高于灵元真君的恐怕只有几十人。只要有心，总能把他给找出来。

　　不过真是奇了怪了，扬州城里居然生长出了如此危险的恶灵，他们先前还一点儿都不知情。明明数十年来，在真一观数名大能的真气镇压下，扬州城里连耗子成精的数量都减少了……

　　“知道了那黑雾的来历，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元公子问他：“回真一观请你的师叔们出手，强行镇压么？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开问棋的执念，使之自然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个是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退回尊长的保护之中，做安全却懦弱的雏鸟，一个是独自承担起所有责任，虽然痛苦、孤独、绝望，却勇敢却骄傲地前行。”

　　“你要选择哪一条路？”

　　卫南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自己做选择？”

　　元公子疑惑地挑了挑眉。

　　卫南平道：“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师姐，请师姐权衡。如果师姐决定向尊长求助，我就跟她回真一观。如果师姐决定留下来，尝试以我们四个人的力量解决这件事情，我就跟她留在扬州。”

　　他张开双臂，向元公子展示自己年轻瘦弱的臂膀：“我只是一个白简道士，甚至不能算真正的修道之人。而且我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为什么要自己做这么艰难的决定？”

　　元公子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张了张嘴，终于艰难地道：“你……这……十四岁……”

　　卫南平昂首挺胸：“没错，我才十四岁！”

　　元公子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卫南平又道：“而且，即使决定留在扬州，我也并不孤独。有师姐和师兄们在前面打头阵，我只需要跟在他们身后。”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我只是一个白简道士，只要不给师兄师姐添麻烦就好啦。等我成为赤元真人、灵元真君之后，也可以领着师弟师妹出来历练，就像师姐带着我一样。”

　　他说完之后，却发现元公子的表情有些叫人看不懂。似乎是有些愤怒，又有些悲伤。最终凝固成一个近似于嘲讽的僵硬面具。

　　卫南平吓了一跳。

　　好在元公子的面色在瞬间恢复了正常，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先前的那副表情只是卫南平的错觉。

　　“也对，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他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卫南平的肩膀：“去找你师姐吧。”

　　抬起手，落在肩膀上的压力消失了。

　　“南平师弟，过来。”

　　卫南平想着元公子最后的反应，心里莫名有些沉甸甸的。听见碧虚真君叫他的声音，他甩了甩头，将这种情绪甩出脑海，暗笑道，原来像元公子这般神通广大的前辈也会有烦恼，又想，我还是个白简道士呢，也配思虑人家大能前辈的烦恼么？

　　他刚想回一句“师姐，我在”，抬眼又看见持木/仓的李元生，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差点忘了，他还在李元生面前装着哑巴呢。

　　若叫李元生听见哑巴说话，惊得抬手给他一木/仓，真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

　　他小跑到碧虚真君身边，见她递给自己一幅纸笔：“将他说的记下来。”

　　原来卫南平和元公子说话的时候，碧虚真君已经向王莲生问出了问棋死亡的具体信息。

　　超度怨灵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以大量纯粹的灵气“冲刷”怨灵，将它的怨气“冲洗”干净。如同在流水中冲洗泥人，只要洗得时间够长，总能把泥人整个洗没。简单粗暴，便捷高效，不用去了解怨灵的来历，也不用去化解它的怨气，一劳永逸，没有任何的后遗症。

　　美中不足的是，此法需要大量的灵气支撑，只有高阶的道士才有足够的真气使用此法。而且被用此法镇压的怨灵还不能太强，否则灵气耗尽，怨灵没有消失，会引起极为严重的反噬。

　　问棋化为的怨灵，当然不能用这种放法超度。

　　另一种方式就有些麻烦了。

　　怨灵之所以成为怨灵，是因为有一股怨气支撑着它。这怨气总有来由。譬如一个人的钱丢了，他由此产生了极强的怨气。如果他此时不幸死了，就很可能化为怨灵。此时，只需在他的坟墓或者尸骨旁边“还”上一笔相同数额的钱，怨灵见钱已经回来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怨的，就会自行消散。

　　至于如何“还”上这一笔钱，就需要了解死者是怎么“丢”的这一笔钱，再由道士施展神通法术，才能消洱怨灵的怨气。

　　换算到问棋身上，就是要了解她是什么时候死的，自杀还是他杀，死在哪口井里，当时的星象如何……

　　碧虚真君详细地询问着问棋的死状，连她是几时被从井里发现的、当时井里的水位如何都问到了。

　　卫南平拿着纸笔，飞快地记录着。

　　王莲生腿上的血已经止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父亲王传书终于回过神来，本想对李元生放几句狠话，诸如“你给我等着”“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之类，看着她手里的手铳，终于还是怂了，小跑着去医院请医生来。

　　碧虚真君问完了话，正好医生也骑着马来了——王家居住在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和最大的医院只隔了两条街。

　　见有行医执照的医生已经到场了，几个无照行医的道士对视一眼，收拾东西从后门溜了。

　　李元生也收起了手铳，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开木/仓废了王莲生的一条腿，她自问并没有尽到为朋友报仇的职责。不过来日方长，两家还是亲戚，往后还有王莲生好受的，她不急于一时。

　　她提着鹅黄色的裙角，领着人生地不熟的道士们抄了近路，穿过白日里骡马行走的木桥，绕到李府后门。

　　此时天刚蒙蒙亮，李元生回卧房补眠。卫南平掏出纸笔，刚想告诉碧虚真君王莲生并不是化解问棋怨气的关键，就见碧虚真君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肩膀：“南平师弟，方才那个与你说话的人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跪了。今天的加更在晚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