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初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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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被樊宸直接点了出来，陈晖有点无奈。
陈晖点了点头，开车起步。他今年开赛前才拿到驾照，如今是道路上妥妥的新手。两人的关系在那一瞬间的夕阳里显得变动不安。整个车里的一切，就只有陈晖开车的每个大小动作，仿佛本能一样，带着确信和自如。虽然车手们坐在车里，但车却像是长在他们身上。人们想到F1车手，可能最先在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人，而是那个贴着个人车号的赛车。
樊宸的车号是27，陈晖选了42。
“我之前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在银石，所以——”
“来做测试。”樊宸简单解释。
陈晖稍稍松了口气，笑了笑：“有升级？”
“是，做点挣扎吧。”樊宸随手刷了两下推特，就看到了陈晖的采访报道，“我说实话今年也就是收集数据和适应比赛，最多挣一两个积分了。”
“现在一个两个都是青训出来的，你这样的车手很少。”
樊宸歪了歪头，去看陈晖。陈晖戴了墨镜，侧脸自然是帅的。看得时间稍长一些之后，樊宸脑子里总还是闪过几个记忆片段或假想。他看陈晖，总还是会想视线的落点亲起来、摸起来是什么感觉，陈晖又会是什么反应。
“我都不知道你这是夸我还是质疑我。”
这话让陈晖惊讶了。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墨镜，两人并未成功对视。
“当然是夸你。”陈晖笑了。
“注意一下限速。”
樊宸的提醒十分适时。陈晖还不太能及时注意到路边的标志牌等等。在赛道上他全神贯注，平时开车就想放松。今天早上他不到七点就起床了，如今在夕阳的照射下打了个哈欠。
“银石能出太阳还是很少见。这已经连着第三天了。”
“可能是因为我吧。”樊宸平静地说。
陈晖愣了一秒，然后就开始暗搓搓地狂笑。樊宸在他面前很少这样。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樊宸对金九贤这么平静脸抖机灵的时候简直惊掉了下巴。从他第一次见樊宸，和樊宸在领奖台上对视起，樊宸面对着他就总是紧张的竞技状态。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正在发生变化。
陈晖随口驳斥他：“那，按道理说你这辈子都应该没有雨战的机会？但看看开赛这几站，好像不是这样。”
“上场比赛二十位车手，最后发挥出来什么样的作用也得看所有人。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
陈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竟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樊宸终于破功，露出来笑容。陈晖稍稍偏头，余光里可以看见樊宸亮晶晶的笑弯了的眼睛。
虽然陈晖知道马克·科沃斯基和樊宸连人种都不一样，更别提人的气质、风格，但陈晖还是觉得马克和樊宸的眼睛在某个角度有一点点像。想到这里，陈晖才突然意识到马克有可能还在他酒店房间里没走——他本来是想带樊宸回他房间聊天喝酒的。
“我知道有家餐厅不错，去那里吃饭吧。”
樊宸毫无察觉：“好啊，听你的。”
今天调车的时候，杰森给陈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还可以再跑两站。之后的两站分别是巴塞罗那和摩纳哥。巴塞罗那是一个综合性很强的赛道，基本可以反映赛车的整体实力。CFM在这里是传统优势强队。陈晖在听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可能再拿一个领奖台，或者，甚至……
“我会跑完巴塞罗那和摩纳哥。”他对樊宸说。
“你们在巴塞罗那很有优势。”
“是啊，我——”他顿了一下。
“你什么？”
陈晖摇了摇头：“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我们两个，一起，讨论之后的大奖赛怎么跑。我是一直都知道我会进F1，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曲折。在这个地方单有天赋是远远不够的。你看，现在我开着别人的车，只能跑几站，但是围场里有好几个人根本不如我，但是有席位。”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樊宸开口。
“你最后一句是在说我吗？”
“啊？当然不是！”喊完之后，陈晖后知后觉，“等一下，你觉得我比你有天赋？”
樊宸笑了：“你还不叫有天赋，什么叫有天赋？”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觉得你的天赋不如我，你觉得我比你，有天赋？”
这话问得樊宸接不上，所以他只能回头看了看陈晖，想了半天怎么措辞。可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你是我这十年以来见过最有天赋的车手。
最后，樊宸说：“人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是你……”
“让我再重复一遍，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是陈晖笑了：“行吧，好吧，我不说了。”
巴塞罗那正赛日下雨，陈晖和队友头排发车。樊宸压根没跑进Q3，所以站在遥远的12位。他今天的任务就是争一下积分。比赛跑到四十多圈的时候，陈晖套了樊宸的圈。套圈的时候，陈晖向樊宸挥了挥手。陈晖发车安安生生跟在队友后边，主要任务是阻挡第三名的勒克莱尔。结果他进站的时候出了问题，直接被那辆法拉利undercut。他想要追勒克莱尔，却发现对方换了软胎之后速度奇快，两个人距离越拉越大，陈晖也就放弃了。他跑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空间里，他追不上勒克莱尔，第四名的车手也追不上他。不管怎么样，第二个领奖台还是很让人激动的。
因为中游集团发车时的事故，樊宸捡着皮夹拿到了第九名。泰雷兹在银石做完测试之后，速度还是有了一定的提升。上层也敲定了明年二汽直接控股，工厂那边已经开始设计新涂装。考虑到CFM属于戴勒姆，二汽和戴勒姆也是深度合作，一定程度上来讲泰雷兹似乎成了CFM二队。樊宸的席位是基本稳了，甚至有媒体采访他，说将来有没有可能和陈晖去CFM做队友。
“如果能做，当然很好。”樊宸回答，“但我觉得一切还有待观望。”
他们两个人最近开始在社交媒体上互动。那天在银石吃饭，陈晖还发了一条ins。樊宸看着那张照片，自己也有点受冲击。都说镜头里的样子就是对方看你的样子，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陈晖眼里是这样的。
色调拍得很温暖，因为餐厅灯光是偏橘色的还比较暗。照片是抓拍，樊宸在镜头前笑，手绘成了一道残影。他还以为自己当时看着陈晖的眼神很温柔，拍出来才发现竟然很有攻击性。
就像当时陈晖说的，他们谁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一起在F1比赛。按理说，他们各自都有这样的目标，却没有想过两个人的目标都实现这件事。可能因为各自的目标就已经足够遥远，追求它已经占据了所有的精力。陈晖几乎没上过学，樊宸也一样。不过樊宸父母的文化水平都挺高。起初樊宸表示自己想要开赛车的时候还很有心理压力，在心里压了一年多才和爸妈说，没想到他刚说出来他们就答应了。
陈晖的第二个领奖台就平静了不少。赛车评论员们说，看来陈晖要开始学着适应上领奖台的感觉了。他喷香槟的时候，马克在就在台下看他。马克虽然还没有跟车组，但正赛日的上午就已经立了一功——当时陈晖因为上了香肠路肩而颠到底板，本来查完之后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可马克却突然想到，陈晖上香肠路肩之前就已经全系统黑屏过一次，加上这次明明应该有传感器告警，系统里却没有任何记录，所以他担心传感器故障。拆开看了之后，确实传感器接口有破损。如果马克没有想到这一点，陈晖大概率正赛在赛道上也会因为传感器故障而直接失去动力。
陈晖拿着奖杯回到车队之后，直接把自己剩的半瓶香槟送给了马克。两个人之后在休息室接吻。陈晖看着他说：“谢谢你。”
马克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确信。就好像他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眼前的陈晖就是未来的世界冠军。这种眼神和樊宸很像，但陈晖知道，樊宸眼神里会比马克更多一些复杂、激烈的东西。比如嫉妒和征服欲。
中国人总是这样。中国人喜欢把复杂的情感揉成一团去发酵，让面团涨大，期待它生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当然这也是因为中国人总是在表达中追求曲折和艺术。马克就不一样，马克会把一切都变成简单、舒适的样子。
庆功派对之后，两个人都已经醉得发生不了关系。他们一起倒在床上，马克搂着他亲吻他。他们牵着手陷在被子里，一个人的体温传递给另一个人。迷迷糊糊的时候，马克说了句“我爱你”。陈晖装睡没有回答。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陈晖的头几乎要原地裂开。他摸到手机，发现马克已经帮他充上了电。可能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充上的，因为电量此时也还只有百分之十五。他能隐约听到厨房里马克做早餐的声音。
床头放着一瓶水，他拿起喝了。床头还放了马克的手表和手机，还有陈晖用电脑的时候会戴的有框眼镜。窗帘被马克调整得漏出一条缝，正好有适当的光线，但又不影响睡眠。陈晖睡觉喜欢把室温调得很低，不然第二天早上会被热醒。他并不是热醒的，而是自然醒。
他解锁手机，刷了一下社交媒体，发现樊宸在推特和ins都艾特他发了祝福。陈晖感觉自己宿醉的脑子瞬间清醒。他飞快打字回复和转发，同时在聊天软件给樊宸发信息嘲笑他“早安啊陈晖的粉丝”。
“我是陈晖的朋友。”樊宸回他。
明明屋里屋外的环境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陈晖却觉得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变了。他突然开始想，或许樊宸和他之间关系的变化，正是因为樊宸放弃了他。
放弃了他的什么？
“别啊……”陈晖看着手机上樊宸友好亲近的言语，只觉得很害怕。他头抵着手臂，脑子里嗡嗡地发懵。马克走进了卧室，搂住他，亲吻他，让他起来吃早饭。陈晖下意识就在马克走近他的时候把手机倒扣在床上，好像自己是在跟别人聊天偷情。
自始至终，占有欲和征服欲，其实都来自陈晖自己。
摩纳哥和巴塞罗那背靠背，陈晖和马克中午的飞机直接去摩纳哥。然后，陈晖会在那里参加一些品牌、车队推广活动之类的。陈晖在聊天的时候顺口问了樊宸一嘴，知道樊宸也是今天晚上到摩纳哥。他看过泰雷兹在巴塞罗那的数据，他们的车在第三计时段的速度可以直接杀进中游。泰雷兹在摩纳哥的速度很可能在第五到第十位之间。而这将是樊宸进入F1以来最好的机会。陈晖突然发现，摩纳哥最吸引他的地方甚至不是摩纳哥，而是和樊宸产生更多交集的可能。
如今回头看，他们青少年时期互相解决生理冲动的日子好像上半辈子的事情。他们上了太多次床，以至于让陈晖忘记了两人相识之初可以为了聊天而三天两夜不睡觉。那时候陈晖想要了解的根本就不是樊宸的身体，而是他这个人，是他的思想，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缺点，他的性格。他相信樊宸也一样。那不单单是性吸引，那是初恋。
那是爱情。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