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应如是否

2、第 2 章

　　方濯猛地后退了一步，却因为脚步不稳而摔倒在地。

　　烟头从我的指尖弹出，划出了一道弧线，我跟着蹲下身来，对上了方濯的视线，看着他瞳孔不住地抖动，轻声安抚他。

　　“你别怕，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

　　其实我不需要安抚他，我能看出来，方濯的眼中不是被人发现的害怕，而是兴奋。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他那蹩脚的眼神，早在第一天时，我就已经发现了。

　　方濯撑在地上的手臂因为过于用力而凸出了青筋，我牵起了他的手，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

　　“疼吗？”

　　我垂眼看着，指尖拂过他的手背，浓稠的血液被划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他的手往后退了一下，似乎是想躲开我，最终还是任由我轻轻地牵着。

　　“不疼，这不是我的血。”方濯又低下了头，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我知道不是你的血，但是你打的那么用力，怎么会不疼呢。”

　　“走吧，”我牵着方濯站了起来，“我带你去买点药擦擦。”

　　方濯听话地跟在我身后，走到明亮的路灯下时，才听见他低声问了一句：“大学的时候……你不生气吗？”

　　“都已经过去了，何况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心有余悸地看向那条小巷，方濯一把搂住了我的肩，削瘦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方濯的声音很坚定，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害怕，他的害怕和我的不一样，他的是真的。

　　“所以我应该要谢谢你，方濯，是你保护了我。”

　　从诊所出来之后，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朝方濯伸出了手。

　　方濯有些犹豫，我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他的手，一边细心地擦拭着血迹一边说道：“就当是我今天谢谢你。”

　　察觉到方濯的手抖了一下，我缓缓低下了头，在他通红的手背上轻轻地吹了口气，笑着问他：“吹一吹，不疼了吧。”

　　方濯低低地应了一声，等我给他两只手都上完了药，见他薄唇紧抿，故作打趣地问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都不怕你，难道你还怕我吗？”

　　方濯还是没说话，他是个闷葫芦，大学四年我很少见到他跟旁人交流，这样的人，不给他刺激他是不会开口的。

　　“你不会因为我说你跟踪狂生气了吧？”

　　果然方濯连连摇头，仓惶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

　　又来了，一旦要说出他内心的想法，方濯便很难开口，我今天也没兴趣再继续下去了，便起身同他告别。

　　不再看方濯的反应我大步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发现方濯的身影固执地跟在我的身后，我转头挑眉看他。

　　“我不是故意跟着你，只是我家这是往这条路走。”

　　再往前是H市有名的富人区，可是看方濯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住那个地方的，何况那里本就人不多，我也从来没在那碰见过他。

　　方濯好似看出了我的疑问，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天桥，从天桥走过没多远，便是富人区。

　　“天桥下有一所房子，我就住那。”

　　天桥下也能住人吗，那地方在我看来和臭水沟没什么区别，不过既然是顺路，我也就不再管他。

　　路灯照出了我和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地走着，快到天桥时，我拿出最后一丝耐心，对他眉眼一笑，算是告别。

　　方濯看了我几秒，才转身走过绿化带。

　　走上天桥时我停了下来，看向方濯的方向。

　　绿化带下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地方，石子杂草铺满了一路，汽车带起的尾气和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再往前，我看到一座房子。

　　准确的来说是一间用木板搭建起来的房子，而方濯正在往那座房子走去。

　　天桥下的方濯忽然回头看了过来，天桥上人来人往，他却好像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

　　第二天醒来时我隐隐有些头痛，一看手机已经是上午十点，然而我大脑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昨天我是怎么回家的，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天桥下的方濯身上。

　　手机还有数十条信息和未接电话，全是陆瑶瑶发来的，内容无非就是几天没见想我了，今天周末要和我一起吃中饭。

　　暂时不想回她信息，我便起身去厕所冲了个澡，凉意把困倦冲刷得干干净净，我瞬间感觉清醒了许多。

　　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客厅，随手打开电视给陆瑶瑶回了条信息过去，下一刻陆瑶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着屏幕正在播报的新闻，陆瑶瑶的声音和女主持的播音腔同时在我耳边响起。

　　“老公，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晚，我好想你。”

　　“本台最新报道，今早向阳警方接到群众报警，称向阳巷中发生一起命案。”

　　“我已经定好了餐厅，老公你来接我。”

　　“据警方调查，死者是一名三十岁的中年男子，昨夜和朋友饮酒之后在向阳巷中发生意外。”

　　“老公，你怎么不说话？”

　　“死者身上有多处生前留下的淤伤，凶手的作案手法十分残忍，死者的双眼双手均被凶手残忍取下，若是您有任何线索，请及时向警方提供。”

　　屏幕里放出了死者的照片，正是昨天在小巷中我遇到的那个男人。

　　“老公你在听吗？”

　　“十二点我去接你，就这样，我先挂了。”

　　刚才播报的新闻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响起，我靠在沙发上，不免想起了昨夜方濯那不要命的打法，若是我没有出声阻止，只怕那个时候男人就已经被方濯打死了。

　　也许是我多想了，说不定那个男人的仇家本来不少，乘着昨夜的好机会就下了手也说不定。

　　毕竟昨夜那个男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就算是个力气弱小的女人也能轻易的把他杀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敏感，那人死了就死了，跟我也没什么瓜葛，我又何必去想那么多呢？

　　索性拿着钥匙出门，打算去开车兜兜风，我现在还是有些头疼，或许清新的空气能让我好受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我今天时运不佳，刚开车出去没多久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接着车身往后一坠，任我怎么点火，车子再也发动不了了。

　　我心里烦闷得很，这时车窗被人敲响，我抬眼看去，方濯弯着身子站在窗外。

　　“你怎么在这里？”

　　“我远远看着像是你的车停在这里，就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方濯今天穿的还是一件黑色的短袖，在阳光下，衬得他的皮肤越加冷白。

　　“你的车坏了吗？”

　　“嗯。”

　　我靠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根烟，给他递了过去。

　　方濯眼神透露着狂热，几乎是虔诚庄重地接了过来，颤抖着吸了一口。

　　我看在眼里，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块感，毕竟对他来说，这可是我亲口点燃的烟。

　　然后我就见到他连连咳嗽起来，手却珍重地护着那根烟，生怕烟灭了。

　　要看方濯还要吸第二口，我伸出一根食指拦住了他，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地按压。

　　“不会抽就别抽了。”

　　方濯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鼻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指尖。

　　“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的东西，我……我舍不得。”

　　“一根烟而已，你想要的话，这一包都给你。”

　　说着我把一包烟都扔了过去，方濯手有点抖，竟然没接稳，连带着手上的那根也掉在了地上。

　　我看他要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怎么能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脏了，别要了。”

　　方濯听话的把手收了回来，我想起还没来得及给保险公司打电话，便让他等我一会，等我打完电话，陆瑶瑶的电话又来了，我告诉她车子抛锚的事，她便自告奋勇地说要来救我，向我要了地址后，又在电话里亲了我一口，才挂断了电话。

　　转过身发现方濯恋恋不舍地看向地上的那包烟，我便从车里拿了一包新的给他。

　　“这是我的烟，给你了。”

　　方濯小心地接了过来，放在了裤口袋里，临了还拍了两下，确定不会掉出来才放了心。

　　等方濯做完这一连串动作，我才慢悠悠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车牌号？”

　　方濯的眼神不敢对上我，飘忽不定地乱看，“昨天聚会我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你把车钥匙给司机，这才知道的。”

　　还在这跟我装。

　　我对他笑了笑，“多亏你记得车牌号，不然我一个人不知道得呆到什么时候。”

　　“我也没做什么，只能陪着你。”

　　“你能陪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方濯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薄红，好像我说了些多么动听的情话一样，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终于能让我看清他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就算是在阳光下，瞳孔也是黝黑明亮的，就像被雨水洗过一般，把他的心思暴露无遗地显露在我的面前。

　　急促的刹车声突然响起，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车窗摇下，陆瑶瑶妆容精致的脸露了出来。

　　“老公，我来接你了！”

　　等看到我身旁的方濯，陆瑶瑶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

　　我亲昵地揽过方濯的肩，向陆瑶瑶介绍，“这是我的同学，叫方濯。”

　　接着又看向方濯，对方脸上的表情僵硬无比，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笑得越发肆意，“方濯，这是我的女朋友，陆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