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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长孙茵娘之死 ...

  •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年中秋,宋家再也没有了团聚夜。
      但有秋风吹月夜,不问明来催红妆。
      月下树梢吐凝白,红颜易容他先断。
      娇娥垂泪对妆台,嫠人卸发上簪白。
      阖府缟素,长孙茵娘亦如此。待重新换了件素衣,梳好头发,在发髻一侧贴上白色绒花,素面朝天。可见那铜镜里妇人双目红肿,脸上还有刘氏抓伤的血痕,只眉目间似有决绝之意。
      与此同时,在长孙茵娘这吃了亏的刘氏包着醒目的扎带,带着一众仆从风风火火的来长孙茵娘处要逮捕问琴治罪。可惜,人已逃之夭夭,管她搜遍里外,只有坐着的长孙茵娘一人。
      刘氏吃了哑巴亏,问琴也逃了,她心中怒气难消,叫人断了长孙茵娘的吃食。理由就是夫君过世,妻子要替他守灵,守灵期间,夫君魂回故居,要妻子清汤沐浴,每日只喝清水,才能为夫君指引归家的路,不然就是亵渎英灵。
      刘氏好谋算,宋长淞逝世,她便无所顾忌,任她拿捏长孙茵娘。这宋府还是她当家,长孙茵娘要是清楚自己的位置,何至于要与她针尖对麦芒。
      哀莫大于心死,长孙茵娘已经了无牵挂,刘氏如何作践她都没有了意义,宋长淞不在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克扣她的吃食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如今生不如死。
      心有多痛就有多伤,她自诩高贵,恃才自傲,可进了宋府才知,她和那些普通妇人有何区别。她能求得与宋长淞的佳偶天成,奈何生老病死,是她求不来的。原以为,她和宋长淞有一辈子的时间,她总能做好他的妻,成为孝顺的儿媳,改变刘氏对她的偏见,但苍天不仁,带走了她唯一的念想。
      世间有一种鹬鸟,惯是成对出行,若其中一只不幸死亡,另一只会绝食而终。长孙茵娘很是喜欢这种鸟,可是却从不会豢养,或是丧偶是她最忌讳的事。
      宋府上下一片缟素,上下仆从皆是面无表情或哀痛之色,不敢触及刘氏霉头。刘氏老年丧子,情绪大起大落,脾气也跟着起伏不定,府中人人自危。府中大丧,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上至摄政王及宫中代君慰问的内官,下至商贾白身。
      或是宋府主君宋柏陵的廉政爱民,宋家二子的才名远扬,世人皆叹惋二公子为国捐躯。
      长欢很长时间没有去宋府了,这个地方,渐渐的没有了初时的眷恋。只是没想到,再入宋府,却是送别亲人。虽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真到了身边之人故去的时候,谁能坦然接受。
      宋二哥的阵亡,给了长欢不小的打击,同时愈加忧心阵前的谢厚远。安阳郡主听说了宋长淞去世的消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中郁结,忧思成疾,是以没有前来宋府吊唁。宋长淞是跟着谢厚远走的,如今人去了,怕是谢厚远也不得好。为了远方的谢厚远,她尽量避开白事,不惹来忌讳。
      短短半年,长欢就送走了两位亲人。世事无常,或一转身,便是天人永隔。
      宋府檐下贴着"奠"的一对白灯笼,在这阴暗的天气里,打着旋儿。
      长欢惆怅的望着,感觉有人靠近他,一扭头就见了李怀玉。
      “你来了。”
      李怀玉看着惹他心疼的人儿,所有尽心编排的安慰的话只成为了一句简单的宽慰。
      “没事啊,都会好的。”
      长欢微扯嘴角。
      刘氏本坐在一旁暗自抹泪,一看见长欢就扑到了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
      久违的拥抱,压抑的氛围,空气中兀自流动的感伤让长欢一动不敢动。
      长欢抱着刘氏,本来情绪低落,如今被她这么一哭,眼泪也跟着掉。在府里的时候,尽管悲伤难抑,也不再有掉泪的时候,原来是不到伤心处,不落伤心泪。
      灵堂里的黑色棺木,静静地停放在中间。灵位上,刻有金漆大字,简短的几个字就是他的一生。
      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却长眠不起,与世长辞。要不是这黑棺,长欢觉得,他一定还在园子某处练剑习武,一招拨云见雾,对他垂涎三尺的丫头婆子都要压抑不住自己的尖叫。
      府中人皆守在灵堂,唯独少了长孙茵娘。
      按理说,作为妻儿,不该不守着丧夫,长孙茵娘也不是不识礼仪规矩之人,这又人来人往的,却不露面意欲何为。这也是长欢最为担心的。
      他太了解长孙茵娘这个人,二哥故去,她必是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可如何也不会如此疏忽,不在灵前。那是她深爱的人,她奋不顾身的人,除却死亡,她必不会离开他。
      “娘,二嫂怎么不在?”
      长欢询问刘氏,刘氏脸色微变,抱怨起来。
      “这我怎么知道。她一个大活人,想如何就如何,我怎么管得着,她又是个不服管的。”
      长欢哪里不知刘氏对长孙茵娘的偏见,怕不是长孙茵娘不服管教,而是刘氏不待见她夸大其词了。
      长欢支使了下人去,这大庭广众之下,尽管她如何伤心,还是要出来露个面的,不然外人会如何非议她。
      下人去了,可是没有把她带过来。
      她死了,悬梁自尽。发现她的还是长欢找去的下人,不然没有人知道她的死活。
      那下人看见了长孙茵娘悬梁的一幕,吓得惊慌失措,奔走相告,大声叫嚷,闹得沸沸扬扬。
      长欢与刘氏赶过去的时候,长孙茵娘的死已经传遍全府,宋柏陵与宋长绪也都相继赶到了。
      长欢看着地上平躺着盖着白布的长孙茵娘,如坠深渊,心中似刀绞。那么个明媚大爱的女子,为何如此想不开,选择轻生。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了断残生,抛开了世间所有纷扰,去追寻她所爱的脚步。
      是啊,她那么爱二哥,怎会忍心丢下他一个人独赴黄泉。生死相随,甘之如饴。她或许已经见到他了吧。
      刘氏对于长孙茵娘的死出乎意料的慌张,或者说害怕。她惊恐的表情分外狰狞,扶着门框不敢上前半分,嗫嚅无声。倒是她身边的婆子有些不安的屡屡看向刘氏,彼此抓紧对方的手,好不奇怪。
      长孙茵娘死了,刘氏的神色与宋柏陵他们大相径庭。宋柏陵对于长孙茵娘,虽无过多交流,可也是爱护的,这宋长淞又故去了,他还觉着是宋家有愧于她,可是,她却如此贞烈,以死明志。刘氏的异状落在宋柏陵眼里,他哪里不知刘氏对长孙茵娘的不慈,一向警告过,却不知她有收敛,看来,长孙茵娘的自戕,怕是有她的手笔。
      长孙茵娘的尸身还停在地上,作为当家主母,府中出了这样的事,刘氏居然毫不知情,还畏畏缩缩的,成何体统。
      “你怕什么!”宋柏陵厉喝,刘氏吓得一颤,支支吾吾。
      “我……”宋柏陵严厉的眼神盯着她,她咽了好几次口水。
      她身边的婆子知道刘氏受不住激将,又向来怕宋柏陵,看样子要兜不住了。她扯着刘氏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说,免得惹怒宋柏陵。然她的举动被宋柏陵一一收入眼底。
      宋柏陵向来看不惯刘氏身边的奴才,刘氏没主见,但她身边人却是心眼多的,刘氏以前的作为,哪一样不是受了她们的挑唆,要不然怎会如此有失体统,成为皇城的笑柄。
      “你一介奴才,作何置喙你家主子的事!”面对宋柏陵的叱责,那婆子受不住压迫,咚地一声跪下去,磕头请罪。
      “大人恕罪!奴才不敢僭越!”
      心腹都已跪倒在宋柏陵的强势之下,刘氏还是怕的,怕宋柏陵,更怕无妄之灾。她也没有料到,长孙茵娘会自戕,她不过是想小惩大诫,是她自己承受不住,虽说人没了,可却往她身上泼了一盆脏水,真是可恶。
      这里里外外的下人,都伸长了耳朵争相妄想听得一点苗头,好作为可值得炫耀的事。宋家的笑料,可不是那么容易有的。
      “不管我的事啊!是她自己想不开的!”刘氏推销责任,似乎也真是无辜。不过刘氏今日的恶婆婆之名该是要传得沸沸扬扬了。
      刘氏不以为意,她不过就是打骂了几句,饿她几顿,哪里会知道她如此不禁恐吓,想不开上吊了。她还没计较她把宋府搞得乌烟瘴气的呢,她倒好,死就死了,还不忘陷害她一把。让她担了坏名声,从此沦为笑柄。
      “父亲。”宋长绪怕宋柏陵一时气急不顾外人的面对刘氏动手,拉住踱步过去的宋柏陵。宋柏陵看了一眼宋长绪,一把甩开,指着刘氏无言以对。
      “刘氏啊刘氏……”
      刘氏所作所为昭然若揭,无不指摘她的狠毒,现下的宋家,是要彻彻底底的沦为了笑话 。宋长绪使人驱赶四周的下人,他们虽也争先恐后的走了,不过也是一步三回头,妄想多看一眼结果。
      长欢心都凉透了,刘氏不慈。
      刘氏枉为人母,逼死寡媳,传出去,不仅她名声扫地,连宋家每个人都将颜面无存。
      长孙茵娘如何不如她的意,她也是宋长淞明媒正娶的嫡妻,是摄政王保的媒,是大晋皇城名门千金。
      延若玉拒嫁宋长淞,不屑绞尽脑汁,结果是自食其果,长孙茵娘能不顾身份与父亲对峙,只为一人,半生等待,不图结果。她与宋长淞本该是一段美谈,却倒如今,相继离世。
      刘氏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么好一个女子,她为何要如此苛刻,要是二哥知道这一切,他该有多失望,多难过。
      刘氏失了人心,在诸位心中一落千丈,宋柏陵不给她一纸休书已然是看在儿子情分上了,而宋长绪,他或许已经彻底对她失望透顶了。之于长欢,他心中唯一的期许都被刘氏摧毁的干干净净。
      二哥没了,二嫂也没了。那对长欢钦羡的神仙眷侣,回到了天上。
      那个爱着宋长淞的女子果真做到了对宋长淞的承诺,生死相随。
      好一个贞洁烈女,为爱痴狂。可惜,一段佳话终成绝唱。
      她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鹬鸟,那只会生死相依的鹬鸟。
      夫妻相继出殡,世人无不叹惋,长孙茵娘与宋长淞的鹣鲽情深,感人至深,更歌其贞烈。
      世间多是如此,分分合合,生离死别,总要历了那一遭,才够自己无憾。

      然青峡兵败的消息接踵而至,谢厚远弃车保帅,放弃青峡,退守大河关。
      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在此刻,一代将帅败于大宛籍籍无名的小将,谢厚远自愧不如。他素有常胜将军之名,但面对大宛的五十万雄师,他势单力薄,青峡攻陷,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当真正放弃青峡,后撤大河的时候,他自觉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他没有守住他们的家。
      转战大河关,是下下之策,同时上表天子求兵支援。青峡失守,退守大河后,尚有三道关口暴露在敌人面前,若敌军举兵攻克,将会四面临敌,招架不力。
      战事迫在眉睫,青峡已然失守,不能再让敌军更进一步了。谢厚远要求支援,正中翟聿下怀。他早已计划着收回翟霄的兵权,奈何师出无名,这一次倒可借着谢厚远夺回兵权。
      又是一个喧闹的朝会,争来争去也只为一样东西。
      谢厚远在外与敌人殊死搏斗,而此刻有人却为他的兵败指责他的失职无能。
      “谢厚远不敌大宛,损失众多兵力,是他无能,微臣请求撤其统帅之位,另择大将!”
      文臣不懂武官的艰辛,就像他不理解兵败实在是由于敌众我寡、不得不败。相反的,支持谢厚远的人就属一众武官,他们皆是带过兵的,然后在皇城谋了职,从此卸甲。
      大晋文武两极分化,文臣瞧不起武将,觉得他们鲁莽无礼,只知道撸袖子喝酒,提刀看剑杀敌人。武官看不起文官,文文弱弱,上不了战场,提不起剑,居然还仗着三寸不烂之舌质疑他们的忠心。
      “笑话!谢将军在外浴血奋战,你们却要撤了他的帅印,是何居心!是要置大晋于为难之中吗!”
      “如若不换将帅,才是置大晋于为难!”
      “这大晋,还有谁能比得过谢厚远,统帅千军万马!”
      这话就问到关键了,如投入湖水里的一颗石子,激起涟漪数里。谁能比得上谢厚远,还真有,这里就有一个人,翟霄。
      翟霄舞勺之年便离开皇城建功立业,这大晋,能在军中有一席之地的除了谢厚远也就属他了。
      不谋而合的,所有人都住了声,无人敢说话,一瞬间原本激烈吵闹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无人敢吱声,静的能听见各自急促的呼吸声。
      揣着手的孙正庭出列,有本要奏。
      “陛下,容老臣一言。”孙正庭拜完天子又转身朝前方的翟霄拱手。
      “请王爷书函商国派兵支援!”
      大晋危难,商国与大晋缔结秦晋之好,又有我朝郡主和亲,是为连理之邦。孙正庭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翟霄出马,商国必不会坐视不管。但他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翟霄愿不愿意。
      翟霄,绝对不会去求商国的。
      翟霄危险的眯眼,看着孙正庭的眼神杀意波动。
      “孙大人是老糊涂了吧!”
      孙正庭丝毫不惧。一个和亲过去的公主,在商国即便再尊贵也到底是外国人,心也不会在那里落地生根。更何况,大晋有她的亲属,一损俱损。
      “王爷为太后生父,太后定不会有拒绝王爷的道理,现家国为难,商太后难不成要坐视不管”
      翟霄觑着孙正庭的眼神似在看一只虫子,低贱而卑微。
      “那你们去求她啊”
      孙正庭就是知道,这里谁说话都没用唯有翟霄,是以才会让翟霄书函。
      “此书,王爷最妥当。”
      “要我书函哈哈哈哈哈。”翟霄听见孙正庭的话突然拍腿大笑,笑得眼角都有了泪珠。
      所有人都漠然的看着翟霄的癫狂,在大殿咆哮,御使大夫孙正庭当下就想启奏天子,治他罪了!
      “当初是谁把她送去给商国那个病秧子皇帝的!她本来可以和宋家长子宋长绪和和美美过一生的,可是,就因为,皇族宗室无贵女你们把她送给了商国人!你们逼她去和的亲!然后呢,不到两年她就从中宫皇后变成太后!你们有脸吗?这时候想到了她,她凭什么要派兵过来,她有什么权利指挥得动一兵一卒!”翟霄声声如泣,控诉着,就像是山洪,一朝爆发,崩溃千里。
      “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这才多久就要去借兵了,这百年基业,这么不堪一击么!先帝尚能开北疆阔四海,我辈才人辈出,就无忘死气勇了么!”翟霄指着殿内一排排的人,激言奋顾,所言皆是诛心之举,可却道出了大晋的真实内情。这大晋,号称,民盛国强百年之邦,物华天宝泱泱大国,千军万马国富力强。周边列国无不钦羡着大晋,视为礼仪之邦,然大晋江河日下,是可见的事实。但无人愿戳破这个谎言,固守资本,自视甚高。仗着身份为非作歹、积累家业,却疏于政务,造成大晋官民两隅、内党徇私。
      “你们不要去逼她!不就是大宛么!我去!本王好歹也是从军多年,上阵杀敌,就是小菜一碟!待我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翟霄心中有怨,自己的遭遇是其一,儿女是其一。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可是如今,他被人步步紧逼,翟聿要治他于死地,而这群人自己不去杀敌人,这时候还来要他去求商太后派兵支援,可笑!可笑至极!这群人是有多无聊多蠢才会说出这些话来,他们眼睛都瞎了么,还是脑子进了水!
      孙正庭被翟霄说得面红耳赤,憋着不再出声。
      这几百号人,无不是大晋的中流砥柱,国之重臣,可到底清醒的也就只有翟霄一个人
      人群中,宋长绪静静的揣着手听着翟霄讲述素心郡主的前尘往事,平静了很久的心再泛起波澜。翟霄说的对,要不是这些人,何至于让他与她分隔两地,被迫斩断前尘往事。没有人理解他们的心情,都只是与自己无关,高高挂起的态度,他其实和翟霄一样,是这里最有资格发声的人,他们才是受害人。翟霄是作为父亲,他是作为爱人。
      要不是这些人,他们或许已是夫妻美满,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了。他多多少少有幻想过的,自己儿女双全,一家人和和美美,老父不愁、老娘不忧,管享天伦之乐,也不至于急着让长淞成婚,也不会让他们夫妻二人匆匆离世,原本一个好好的家,现在越加冷清。
      这些年,他怪过谁,谁都没有怪过,不过是恨自己无能。若是他那时,有能力阻止和亲,若是……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悔不当初。
      翟霄是恨过,怪过,恨这群人,怪先帝。他子嗣淡薄嫡子无故夭折,唯一一个女儿平安成人,本应该和宋长绪白头偕老,可是,却被逼痛失所爱,远走他国,正当妙龄又丧夫绝子,一个人身在异国他乡,被宫闱圈禁。她的一生本来应该是无忧无愁的小郡主,快快乐乐一生,然而她却背负着家国重任,远走他乡。那个孩子走的时候,她也不过芳华妙龄,喜欢赏花踏青,弹琴下棋,会蹦蹦跳跳的走路、会扑他身上问声爹爹好。然自从她走上和亲的车后,她就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摄政王府里,婢女都少了一半,那个他时常望着的楼阁,顶上的月亮日益清冷。他从那时就越加明白,真的只有自己越加强大,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他成为了孤家寡人。
      翟霄有什么错,他这一生,成为了现在的样子,哪一样不是给这些人逼出来的。世人皆说,翟霄狼子野心,也不过是被逼无奈、铤而走险罢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翟霄愧对天下人,唯独对得起皇家。
      他就算再觊觎皇位他也没有乘人之危,他的眼里,大晋远远超过皇位,这是,历来帝王没有的。
      他在世四五十年,这一生啊,都给了大晋,少时短暂的锦衣玉食却用了父爱去交换,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于是效仿前人,参军立功,好让先帝对他重新重视,可是,他无论做的多好,都抵不过一个嫡子。他受伤了,他不过问,太子咳嗽一声他就大发雷霆,罚了几位太医。他生辰身边只有母妃与安阳,太子生辰,万民同贺、他抱着太子夸了一晚上。
      这世间不会有平白无故的坏人,谁又能在不经一分调查就结论一个人的善恶好坏呢。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在权谋,黑不是黑,白不是白,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翟霄大放厥词,不留颜面,翟聿虎视眈眈。他对翟霄的一番激言愤措怀有质疑之心,翟霄在他眼里,就是个居功自傲、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如何还能说出这样一番煽情动人的话,肯定是他的阴谋诡计。翟霄是个聪明人,想利用人心让他无机可乘。
      “王爷还是留在故里稳定朝堂吧。”翟霄要去边关,也要看他愿不愿意。这个人若把他放进了军队,就是纵虎归山,必将成为祸患。
      他已经铁下心收回翟霄的兵权,自然不会同意让他再入军队,带兵打仗,要不然兵权收不回来,他一朝杀敌制胜,还会成为全军上下的信仰,届时,他赢得了威望,而自己做一个不被信服的空架子王么!
      管他有什么委屈,不满,堂堂一国摄政王,为国献力还要让他满意么。自古以来,和亲公主多的是,也没几个皇室正统公主,无不是宗室女,远嫁和亲,两国为盟,安定内外。
      “你怕什么我翟霄就算是个小人也不会乘人之危!”翟霄哪里不知翟聿的心思,他是忌惮自己,都到了这天下存亡的时刻,他居然还在忌惮自己,巩固自己的皇权,把他困在皇城。
      翟霄仰天长叹,更多的是讥讽,权势误人。
      翟霄的讥讽明目张胆,进了别人眼,就是不痛快。
      “摄政王放肆!”翟聿拍案而起,旒珠剧烈摇晃、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所有人都被翟聿的阵势吓到,无不瑟缩,翟聿如今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幼帝了,他的快刀斩乱麻斩了不少朝中的网,翟聿从孤家寡人,到如今这朝堂里有一半圈覆于他。
      “谢厚远要兵,我给他!你翟聿还是想想怎么平定流言吧!”翟霄平生以来,第一次当着众多朝臣的面,这么不管不顾的口出不逊。天子之名岂是他能喊的,翟霄今日之举够砍几个头了。
      翟聿气得捶椅而立,怒视着翟霄,两人怒目而视,各不相让,电光火石。
      其他人一个个作鹌鹑样,试图掩盖自己的存在。所有人都明白,天子与摄政王之争,必有一伤,才可消停,不然,两人如一山双虎,鱼死网破。
      翟霄咬着兵符不放,这是他最有力的底牌,如果没了兵符,那他才是被架空,翟聿想如何就如何,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
      翟聿就是狼崽子,长大了便会亮出一口利牙。以前就算他改上阳宫,他也只能咽下气吞肚子里,而现在他越来越有王者的气势了。
      既然翟霄不退步,翟聿便拿律法压他。
      “依大晋律令,兵符可调兵力,不可过五万,除非有玉玺加印,天子下诏。谢大将军求兵二十万,摄政王可有权限”
      翟聿此言,过了。
      底下人神色各异,精彩万分。翟聿此言,堪是寒透了朝臣的心。谢厚远在关外与敌军殊死搏斗,而故里,天子却为一己私欲拒不派兵支援,任他们做困兽之斗。尽管如此,无人敢发声指责什么,皆作顿首。
      翟聿如何不明白边关要急,这兵还是越早派出去越好,不过,他有他的较量。他会派兵的,不过不是这时候,这是一个机会,他不容许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从自己手上溜走!
      “你难道要让谢厚远孤军奋战么!他守的是大晋江山,是为你而战。”翟霄怒斥翟聿,大动肝火。翟聿不说圣明,可也不会是如此的无情!在位多年,他本身的良善都泯灭了么!枉先帝看重他,枉先太子宠爱他,要是他们知道他们疼惜的孩子是这幅样子,该是有多难过。
      谢厚远与战士对这支队伍翘首以盼,翟聿一国之君啊,眼里的家国呢!他怎生如此绝情!
      翟霄对这个初尝权利而红了眼的天子彻底的失望。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无辜将士!你会为你今天的话负责的!”他也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知道战场的艰辛与死生难料,多拖延一天便是多流一滴血、多一个英魂。翟聿这种过惯骄奢淫逸的娃娃,只知道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哪里知道他坐的椅子是枯骨堆砌的。
      翟聿不像他们翟家人,又像是一个君王,他把帝王的冷血无情演绎了个透彻,却没有传承到他父亲的慈爱。
      “朕已有打算,摄政王还是,顾好自己吧!”
      翟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今日他已经覆水难收,自己面临的窘境都是翟霄逼的,他俨然成为了众臣心目中的暴君,既然如此,便不能收口了。
      他吃过的苦又有谁人能理解,凭什么他就得以德报怨!他想要做好一个帝王,牺牲一点又算什么损失!他翟霄算什么东西,现在说的又多重情重义,还不是踏着骷髅不择手段的当上了摄政王嘛。
      这里的人,有谁是干干净净的!穿上一身狗皮,就真像清官忠臣了,骨子里指不定是什么魑魅魍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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