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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灾民 ...

  •   “那是三交河,顾名思义由三条河流交汇而成,所以也是大水最严重的河流。”到了岸边,陈光禄指着浑浊的河水说。
      “要是大水来了,会去哪里避难。”这是李怀玉最关心的事情,他看过这里的周遭环境,发现村落,城镇都依河而建,傍山依水,这虽然便利却不安全特别是雍南这种雨多容易发大水的地方。
      陈光禄指过去。“那,只要进了山,就安全了。”
      “听说,和平县的知府死了。”
      陈光禄掰断了手里的树枝,笑得苦涩,“是。有一户人因为家里有牛不愿意走,他为了给他们牵牛,被大水冲走了。在我眼前被水卷走的,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水卷走,他却束手无策,他比任何人都煎熬。
      “他是真正的父母官,自从水患起,他不仅开仓放粮还接济难民,我和他相处过几天,人是个老实人,可惜了。”天灾人祸啊,躲也躲不掉,不论你的为人。
      “我才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骂我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因为我穿的衣服最干净。后来因为我的无能为力他们也打过我,我却只能忍着,不能还手,因为我是来拯救他们的,不是来以牙还牙的。” 陈光禄的讲述让李怀玉心中感慨万千。他面前这个与他同龄的男子,却历经了无法想象的艰难险阻。都说为官易为官好,他们只是变了身份而已。连李怀玉都自叹不如,他身在皇城里,像陈光禄这样的情况从没有过,那里权贵为大,别说殴打命官了,就是议论几句都要以诽谤之罪被收押。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子,你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陈光禄出身故里,家中也是士族,他当初之所以被外放,一是因为他的授意,而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其在皇城不温不火的苦熬着出头,不如外放,在任上两三年便可升调回皇城,若有任上有功绩便是加封厚赏。陈光禄是想往上走的,只是没想到会出了这种事。
      “因为我学到了做官真正的意义,会为了了却一桩案情而自豪,会因为百姓的一句夸赞而沾沾自喜。”
      “要是雍南的事情完成的好,你可能会被调回去。”
      “回去也好,留下也可,只要雍南安平。”
      “你变了。”
      “可能吧,在这里,我真正的感受到什么是为官之道,为官之乐,为官之幸。”
      两人正说着,后边来了一个小丫头,手里提着茶壶。李怀玉看去,河边来了好几个妇女给固堤的人们带茶水喝,这孩子应该是和她们一起的。
      “大哥哥,请喝茶。”李怀玉接过来,那孩子也不怕生,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李怀玉身上的衣服。
      “陈大人,请喝茶。”女孩认识陈光禄,白胖胖的小手举着瓷碗。
      “年年,小心点啊。”陈光禄稳了那孩子一把,微笑着看着她小心翼翼的下去,然后说了句。
      “这就是我喜欢的地方。”
      绿水青山,闲云野鹤,笑卧彩云间坐看云起时,这样的地方谁不喜欢。
      陈光禄从石头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
      “好了,我要干活了。”
      陈光禄和其他人一样脱了鞋子下了水里,李怀玉也要脱鞋下去,被陈光禄赶紧制止。
      “丞相,这水冰您可别了,您还不适应这里还是不要下水了。”
      “行,那我这里给你递。”李怀玉知道,这河水现在还在春日里,还冷的不行,要是没有注意的就下水可能会受不了,要是生病了才是麻烦,因为这里,可能连个大夫都没有,重要的是没有药。
      于是李怀玉站在岸上,给陈光禄顺木头。反正不能干站着 给他们搭一把手也好。
      第二日,依旧是晴天,算好事却也不算。因为以雍南的天气,晴的时候越久,下雨就会越久。
      李怀玉从外面回了府衙,这里没多少人。白天无论是谁都要出去干活为了安生。
      “苏大人呢?”
      青云回答。“去清点人口了。”
      李怀玉有事要人帮忙,只是苏卷不在,于是物尽其用的他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的宋长淞。
      “宋大人,可否帮李某一个忙。去清理道路,不然消息递不出去,也无法知道余下州县的情况。”
      宋长淞此行的主要任务是是保护李怀玉,毕竟在这陌生的地域里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故,于是不愿意离开。
      “末将要守护大人的安全。”宋长淞为人就是如此,尽职尽责,所以也有点死脑筋。
      “这里没什么隐患,而且我身边的护卫顶好。”
      “是。”
      宋长淞也不是个不知深浅的人,知道现在人手短缺,也带着人去清理道路了。
      故里,长欢与宋长绪对峙。他最近找了他好几次,可是他似乎是在避着自己,每次找他都不在。
      “大哥,我想知道,爹在雍南的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参与了多少?”
      “你何需多问,与你有什么好处。”宋长绪负手不正面回答。
      “二哥可还在雍南!”长欢急不可耐,要不是听到点风声何至于来找他们要个答案。现在李怀玉他们在雍南拼死拼活的,如今皇城的人却要在后面捅刀子么。
      李怀玉宋长淞现在还在水深火热的雍南里生死不知,这里却有人惦记着他们的性命,真是讽刺。长欢一时气愤,可在宋长绪眼里却是另一种情绪了。
      宋长绪目光如炬,盯着长欢意味深长。
      “你是担心你二哥还是李怀玉”
      长欢一噎,“有何区别。”
      “听说谢锦亭好分桃。”宋长绪意有所指,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大哥想说什么?”谢锦亭的事情,一旦有一个人知道,被众所周知就不是奇事了,毕竟最不缺的就是流言。长欢不问宋长绪是如何知道的,他只关心宋长绪的意味。
      “没什么,好歹是你们谢家人,你听说过吗?”宋长绪和宋柏陵一样,为人谨慎,不露声色,却老谋深算。
      “我不知道。”长欢不想回答他,宋长绪善于察言观色,心机深沉,洞察秋毫,让长欢胆战心惊。
      “爹是想争一争,还是是谁的人”既然宋长绪什么都不愿透露,那他就指出来。意料之中的宋长绪选择避而不谈。
      “这些事你不用知道。”
      “大哥,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长欢气急。他们都这样,他们背着他谋划着他不知道的事情,却不告诉他。摄政王不简单,宋柏陵也不简单,这皇城里没个简单的。
      “回去。”宋长绪逐渐沉下神色,无论长欢问什么他都不会多说一句,但容不得他屡屡逼问。

      李怀玉下去雍南,时隔半个月之久,终于递回了第一道密折。简单的讲述了雍南现在的情况,同时为陈光禄与长孙涟二人洗清了知情不报渎职的不白之罪。
      翟聿收到奏章终于稍缓了一直吊着的心,李怀玉果然能堪大任,这没去多久就送消息回来了。
      “立即着人运赈银与粮草去雍南。”李怀玉那里现在稳定了点,但明确表示了粮草之需,庄稼是没了,吃的就成了问题。
      “另外,雍南一事论功行赏,逝者亦有追封。”这句话实际是表示了对在水患中丧生的官员的慰藉。
      “遵旨。”

      “公子,洪七来了。”洪七已经被长欢任用了,长欢给他派了任务,现在应该回述进展了。
      “公子。”洪七站在外面回话。
      “怎么样?”
      “您让我跟的人现在还在宋府里。”
      “行了,你回去吧,有事再叫你。”
      “是。”洪七欲走却堪堪止住脚步,似有难言之隐。
      “对了,公子。我……”
      长欢抬起头看向他,洪七最终吐露真言。
      “有人来找过文途。”
      “谁”
      “这个我不认识,但是看起来非富即贵,文途对他恭敬有加。”
      “你之前有见过吗?”
      “没有,好像也是第一次来,不过老多护卫了。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黑色的护卫队,一般达官显贵的护卫都相差无几,李怀玉那里是青衣卫,皇宫,翟聿出宫的护卫也是黑色束身。赵文途在故里应该没有结交上什么大人物,那人又是谁,来干什么。
      “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找他做什么?”不是长欢不信任赵文途而是这皇城风起云涌诡谲多变,他不得不防啊。赵文途是他和李怀玉一手拉出来的,是他们的心血。
      “好的,公子。”
      李怀玉上疏的消息长欢自然知道,李怀玉已在雍南,目前看来也算安定。长欢心中计较,最后决定书信一封,而送信的人唯有李怀玉自己的人才算可用。于是长欢去了丞相府,因为李怀玉不在,府里除了门房和几个下人几乎没什么人,可长欢知道,丞相府不是一个空壳。
      长欢不顾下人阻拦强势进入李怀玉书房,果不其然,当只有他时,有人现身了。
      依旧一身青衣铁面,也认识自己。
      “公子。”
      “你们和李怀玉一直有联系的对吧。”那人沉默不语,但长欢不需要他的答案。
      “给我送封信给李怀玉,他会愿意看的。”
      这封信长欢早就想送了,因为不清楚李怀玉身在何处所以耽搁了,而如今是有机会送去雍南了。他的书信至关重要,他不放心由别人送。
      李怀玉抵达和平县后遇第一次大雨,看见雨水所有人皆是恐慌的。
      他们提前运走了粮食,现在只需要撤离即可。
      “下雨了,撤去山上!”陈光禄一声令下,所有人涌向山里,之前就已经搭好帐篷,现在到有了安身之地。
      大雨如料想的一样唰唰唰的下着,乌云密布,一个时辰,水势就开始涨起来,所到之处吞噬着所有可以被卷走的东西,沿途不剩半点残留。
      他们躲在石崖下,看着波涛汹涌的洪水肆虐着一寸寸的土地。树被连根拔起然后冲走,之前他们做的防水工程一点用都没有,在大水的冲击下不堪一击。
      雍南地势低,晋北地势高,所以雍南的水患一旦生起退去很不容易。
      “雍南的村落安置不合理,应该迁移。”这里有水的地方就有成群结队的村落,连县城都临江河,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陈光禄一脸忧愁。“我之前有想过,但他们不会同意的,毕竟祖祖辈辈都住那里,不可能让走就走。”
      “再说了,下面是大河大水,山上有什么。”
      “山上”陈光禄的话让李怀玉想到什么,是他一直漏掉的东西。
      “你们在这里避过几次”
      “三四次了吧。”
      “遇见什么问题吗?泥石流山洪滑坡这些都没有吗?”
      “没啊。你是说……”陈光禄也反应过来李怀玉的担心之处,可是他们的话将将说完,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愈发大声。
      “有声音……”
      “不好!快走!”李怀玉从地上蹦起来,大喝一声。
      “不好了!山洪来了!”
      其他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就那呆愣的一瞬间,洪水席卷而来。
      一个大水扑面而来,把所有人都淹没在了水里。有的连一句救命都还没说出口就沉了水底再也没有冒出头来,而有些人挣扎着浮出水面搜索着可以救命的东西。入目皆是浑黄的洪水,就像是深渊,把自己拉进去了。
      百姓们不及李怀玉他们的身手,在水里扑腾着命悬一线。
      “救我……”
      一时间哀鸿遍野,山河为之变色。
      “大人!” 青书他们在水里挣扎着游向李怀玉。李怀玉抓住树干不松手,拼得一线生机,离他不远的陈光禄却是连喝了好几口水了,沉沉浮浮。
      “去救陈光禄!”
      青云得令去找陈光禄,青书去了李怀玉身边,其他会水者散去救人。
      山下平缓,已是汪洋大海,一旦被冲下去便是无力回天,没有停留,不知道最终会漂去哪里。所以,能抱石头的抱石头,够树干的够树干,唯独不能顺水而下。
      这一股山洪也只是不消一刻,然后减弱分作几支了。水势逐渐缓和,裸露出来的地表已经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纵深一片断枝残叶,整体向下倾斜着,树干上都有深深地刮痕。来这里避难的是和平县里的三百五十七人,而如今可能却只剩下寥寥百人。经过这一次的侵害,幸存下来的大多是成年男子,孩子妇女没剩几个了。那些失去妻儿老小的男儿们以头抢地咆哮着痛哭流涕。沿途下山,树枝上还有勾住的布料残骸,石头缝里还能找到几只大小各异的草鞋。
      他们顺着水路下山,沿途汇合了几个幸存者,经历了生死一线的他们脸上还有惶恐后怕的情绪。
      途径却也能找到几个被抵在石块上、树干上的百姓,虽然仍抱有一丝侥幸,可他们到底已经成了没有气息的尸首,而这些人成为了天灾的牺牲品。
      这个突发变故是李怀玉也没想到的,他们把这里当成了唯一的栖息之地却忘记了山中也和陆地一样,危险随时可能发生。
      “是我没用!是我害了大家啊!”陈光禄悔恨交加,痛心疾首的跪在地上捶着地面向死去的亡魂忏悔。
      “陈大人,不必这样。”李怀玉感同身受,这些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却亲眼目睹他们接连丧命,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噩耗。幸存下来的人们无不侧目垂泪,悲天悯人。
      其中一个红了眼眶的铮铮男儿安慰陈光禄。“大人,我们不怪您,要不是您我们可能早就没命了。”
      “怎能不怪我,是我带大家来这里的。”这个地方是陈光禄摸索的,本以为很安全却不想也是险象环生。
      李怀玉按住他的肩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还没有时间悲痛,我们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陈光禄明白,这个时候不是悲天悯人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感伤,雍南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等他们拯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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