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妃我不当了》茯舟

8、黄雀上（1）

　　上京，莫琼轩。

　　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除了有客流源源不断的永绸庄，上京女眷总是光顾的翡翠阁，还有上京最好的酒楼，莫琼轩的掌柜柳琼头脑活泛，做事勤快，在几年之前在上京几大酒楼中都当过伙计，后来寻思着能不能自己也开一家酒楼。

　　以自家钻研的招牌陈酿玉琼液之后，莫琼轩的名声更是越来越大。

　　从酒，到下酒菜，再到菜品、书画等方面，一股脑都发展起来，莫琼轩也就很快从没有什么名气摇身一变成为了上京最好的酒楼。

　　平日里光顾这里的不光是一些纨绔公子哥，也有朝堂上的王公贵族，大家喝喝酒下下棋，有的时候还能赶上酒楼里专门请人来说书，那些话本子精彩，说书人的口才也是厉害，每次都让人听得迷迷糊糊的，心潮澎湃。

　　当然，让掌柜的柳琼心潮澎湃的还是沉甸甸的银子。

　　“喂！”

　　柳琼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脸上的黑线越来越多，挑眉道：“莫琼轩这几天生意怎么成这个样子？”

　　“掌柜的，太子爷上次在咱们这受伤，那些个大人也都明里暗里挑唆着，再加上咱们对家那酒楼本来就看咱们不顺眼……”伙计支支吾吾，吞了吞口水，看着自家掌柜的脸色虽然越来越不好，但手底下的算盘不是啪啪响了，那算盘珠子好像有点蔫了，这才接着说，“掌柜的您这次被牵连进去，那玉液芳的人可都看着笑话呢，您不在我们群龙无首，可让人欺负的……”

　　莫琼听见这即将诉苦的语气，连忙堵住他的嘴：“钱二，你是怎么回事？”

　　“我这也就进了一趟大牢。”柳琼看着钱二，恨铁不成钢，“我信任你，才把莫琼轩交给你，你这直接给我关门了可还行？这也就不说了，我明明都回来了，为什么这几日的帐比之前差这么多？你是不准备在我莫琼轩干了是吧？”

　　钱二挠挠头，连忙说好话：“掌柜的，怎么可能，我来上京，就是你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才有今天，要不是掌柜的，我早就饿死在上京了在，我怎么可能不想在你这干？”

　　柳琼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然后拔高了一个声调：“那你给我说说这帐是怎么回事！”

　　“柳掌柜何必如此动怒？”

　　“哎哟喂，这不是张小姐嘛！”柳琼将账本盖在算盘上，笑嘻嘻的迎上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让莫琼轩蓬荜生辉啊！”

　　“莫琼轩的菜品一绝，玉琼液也是上京独此一份，就光这两样也是足够坐着数钱了。”张岚馨笑了笑，跨过门槛，手拿着帕子摆了摆，“更何况，这莫琼轩时不时有丹青会，说书赛之类的游戏，上京的文人雅士也好，市井俗人也罢，不也都来光顾嘛？”

　　“张小姐说的正是实话。”柳琼笑了笑，将张岚馨迎了进来，“你瞧我这记性，今日是阮小姐举办的丹青会，都是小的没眼力见。”

　　柳琼朝着钱二使了眼色，钱二马上拿起茶壶，跟在柳琼和张岚馨的身后。

　　“阮小姐要的颜料和纸小的都给找齐了，张小姐这边请。”柳琼将张岚馨带着走上楼梯，“这房间靠东，是个好的雅间，足够十来个人在里面赏画喝茶，前几日王家的二公子同一群爷要来听曲，看上了这间，小的心想这雅间该是给姑娘们准备的，那肯定不能，阮小姐和张小姐是贵客，自然……”

　　张岚馨将帕子拿出来，手轻轻摆了摆，柳琼及时住嘴，看向钱二：“给我好好伺候着，可不能怠慢。”

　　钱二拿着茶壶和张岚馨刚一进门，柳琼就缓缓将门关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转身就看到门口站着另一位爷。

　　“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王家二公子王恒珉站在莫琼轩门口，手上拿着他刚才打的算盘来回拨动，眼神凶恶，视线在莫琼轩里扫了又扫，像是在找什么人。

　　柳琼一个头两个大，张岚馨的父亲是朝中大臣，这王恒珉的父亲不仅是朝中大臣，还是上京望族，这上京谁不知道祝秦王阮，去尺天高，哪一个都不是惹得起的样子，但这其中不管哪一样，只要伺候好了，可都是摇钱树。

　　“哎哟喂！这不是王公子嘛！”柳琼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笑意盈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在莫琼轩门口扫地的伙计只觉这话怎么好像刚才听过似的。

　　擦桌子的伙计表示，你是新来的，我们掌柜的这句话，每天要说八百遍。

　　“柳琼，今日可有王府的婢女……”王恒珉缓缓放下算盘，左顾右盼，停了一会接着问道，“来这里定菜什么的。”

　　“今个，好像没有。”柳琼细细想过，几大家族若是来莫琼轩订酒席或者选菜，自然是一大笔营收，柳琼怎么可能不记得，更何况王府的护院家丁颇多，婢女极少，要来他也肯定记得。

　　王恒珉显然不相信，眯着眼睛看柳琼质问道：“你确定？”

　　柳琼被盯得一阵发慌，虽然自己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还是有种说谎心虚的感觉，他为表诚心，双手发誓：“真的，我确定！”

　　王恒珉眼看着再怎么问好像都问不出什么一样，下定决心说道：“阿和，阿和今日有没有来莫琼轩。”

　　“阿和？”柳琼瞪大了眼睛，十分疑惑，“阿和，如今在你们府？”

　　柳琼只是知道她并非上京人士，那猎户每次为莫琼轩提供的肉都是由阿和送来的，她闲了也会来莫琼轩帮忙，也不要银子。

　　这有人要打工，还不要工钱，柳琼心里别说有多美滋滋了，刚开始只是一个劲地想让阿和在莫琼轩里白干，后来猎户出事，阿和同样也因此命途多舛，柳琼曾看望过阿和一次，阿和给了柳琼一锭银子。

　　她眨巴着眼睛，笑得憨厚：“掌柜的，这是我攒了好些天的，本来想着够多了我就走，这次太子遇刺，我肯定是出不去了，谢谢你这么些天让我上京有个睡的地方。”

　　柳琼湿润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虽然爱财，但多少取之有道，推掉了她的银子。

　　他怔了怔，接着说：“她是个好姑娘，王府也是个好去处。”

　　王恒珉像泄了气的皮球，没好气道：“所以，你没有见过阿和？”

　　“没见过就算了，给我开个雅间。”王恒珉显然十分难过，十分阔绰的甩了银锭子，胸有成竹道，“小爷我今个在这等人。”

　　柳琼将王恒珉的银子收起来，招呼着伙计连忙给安排了一个雅间，王恒珉前脚刚走，阿和后脚就来了。

　　“阿和！”

　　“柳掌柜的……”阿和走近莫琼轩，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别大声叫我。”

　　柳琼倚着柜子，手撑着下巴优哉游哉：“怎么着，你怕什么？”

　　阿和看了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王家二公子可来过？”

　　“当然，他现在可到处找你呢。”柳琼想起来王恒珉刚才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正准备问，“我说你怎么不来莫琼轩了……”

　　祝凝昭抬脚进了莫琼轩，刚好碰见自己想见的阿和，打断了柳琼的话：“柳掌柜的，怎么我每次我来你都在为难小姑娘。”

　　“祝小姐……”

　　柳琼见到祝凝昭脸上惊讶之色难掩，不可置信半响，大家都说镇国公府大小姐祝凝昭身患重疾，身体虚弱，命数艰难，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就算是康复了，也肯定是个病秧子，只怕以后足不出户了。

　　他每每想到这里，就十分惋惜。

　　人生快意，这美酒和美人样样不可缺，更何况祝凝昭在上京中不仅仅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她的脾气也是比其他的刁蛮大小姐要好太多，就凭到莫琼轩从来不摆架子这一点，柳琼就对这位镇国公府的大小姐颇有好感。

　　这美人，尤其是脾气好的美人要是足不出户，要是病秧子了，实在让人难过。

　　也正是柳琼许久未见祝凝昭，而上京中对于她的传闻又大多娇弱无力疾病缠身，才显得如今站在这里的祝凝昭如此明眸皓齿。

　　“怎么，柳掌柜的？”

　　阿和说粗心也粗心，光是三日后的莫琼轩，可并未约定具体的时间，本应是让流烟先去莫琼里守着，若是阿和来了，再告诉她，但祝凝昭自从好了之后，一个人在家也是十分憋闷，想着倒也是很久没有上过街了，也就自己转悠转悠。

　　到莫琼轩的门外，就看到柳琼和一个小姑娘在说着什么话。

　　“没见过我啊？这一副惊讶又欣慰的样子……”

　　祝凝昭的话还没说完，柳琼连忙出来：“祝小姐身体可还康健？”

　　“我就说这上京中的人都是碎嘴子，爱嚼舌根，他们说的都是什么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柳琼义愤填膺，“这不好好的吗？面色红润有光泽，眼睛也有神，这身姿我看更胜从前！”

　　柳琼夸了又夸，真诚到了极点。

　　“我看柳掌柜的嘴皮子也更胜从前。”

　　祝凝昭将钱放下，自顾自的说着：“我同朋友相约在莫琼轩一聚……”

　　等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有人眉心一点朱砂痣，双眼红红的盈着泪花，看起来好不可怜，要说的话顿在了半空，只吐出眼前这人的名：“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