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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华山雪(14) ...

  •   林暮隐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沉重无比,屋中间的炭火燃得正旺,发出“哧哧”的轻响。

      西门吹雪见她醒来,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忙起身倒了一杯茶,朝床前走去。

      他把茶杯一言不发地递到林暮隐的唇边,小心地倾斜了一点,好让茶水顺畅地流进她的嘴里。

      “陆小凤出去找解药了,”西门吹雪安抚道,“一定没事的。”

      喝过水的唇瓣被润泽得闪闪发亮,林暮隐原没什么精神,但此时却显得稍好了一些。

      这幅样子落在西门吹雪眼里,更使人酸楚难受。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大概是因为,刚刚昏迷之时,她做了很久的梦,梦见华山派上的漫天大雪,还有师父和掌门的身影。

      像是走马灯一样的模糊体验,让林暮隐对自己的境况有了非常清醒的认知。

      不但没能成功而返,反而在这个世界中丢掉了性命。这若是让孙长青知道了,铁定又生气又痛心,

      西门吹雪见她还在发愣,便也猜出了七八分,在死亡面前,谁能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不恐惧呢。

      “你说,我会死吗?”

      林暮隐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关节都有些不自在,像是硬要在牙缝里塞进一根鱼线,然后用力地磨来磨去,让人百般不适。

      西门吹雪不想欺骗她,但也无法告诉林暮隐实情,他们三个老江湖都对这个毒一无所知,除了等待解药,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不会,”西门吹雪罕见地温柔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会尽力。”

      听到这话,林暮隐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憔悴的感激笑容。

      “听我师父说,我小时候是被用一床破褥子包着,扔在他家门口的。”

      “我能长这么大,多亏了师父。”

      “我虽然很怕死,但仔细想想,我其实更怕我师父伤心。”

      这三句话虽然简短,但对于林暮隐来说,已经消耗了很多的气力。导致她说完之后,需要张大嘴巴多吸入一点氧气,才能继续呼吸。

      西门吹雪实在不想听这样的话,他不忍回想对方年幼时所受的苦难,更不愿意猜测林暮隐这么多年是怎么度过的。

      他只能拧着眉毛说道:“若是这样,你师父一定更伤心。”

      林暮隐被他这句话逗笑,刚笑了几声,却连连咳嗽气喘起来。

      “你说对了…”她努力地回忆起来,“我师父要是听见我这么说,一定要打我手板。”

      林暮隐刚想继续说下去,转过头却看见了西门吹雪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身上。

      男人的眸子依旧黑沉凝重,但多了很多迷雾一般无法解释的情绪。这让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冒着小雨在山顶练剑的样子。

      他眼中沉重的忧伤和湿漉漉的犹豫,就像是那场小雨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她发现,自己愈发看不懂西门吹雪了。

      “你很难过吗?”林暮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她犹豫地伸出手,想碰一下男人的眉心,但力气太小,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西门吹雪盯着她的眼睛许久,低下头压抑着颤抖的声调,尽量冷冷地说,“我很害怕。”

      林暮隐叹了口气,说道:“剑神原不该伤心,也不该害怕的。”

      这时,西门吹雪站了起来,走到了炭盆边上。

      他将角落里的竹筐搬过来,拿着铁夹,慢慢地将筐里的炭加进炭盆里面。

      “我这一刻并不想做神,”西门吹雪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只想做个担忧你的普通人。”

      他一向不喜欢探究那些虚无的东西,比起思考“爱”这样看不到的东西,西门吹雪对于自己的感情相当直率。

      知己也好,心上人也罢,西门吹雪已发现,自己不能失去她。

      第二天清早,天光乍破,他也已经早早地等在了庭院里。

      在林暮隐的房间坐了一夜,西门吹雪心事重重,几乎整夜都没有合眼。

      冬天的早晨格外地冷,甚至还升起了大片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前路。

      这时,西门吹雪看见晨雾弥漫的房顶上,有一个远远朝着自己飞来的人影。

      虽然看不真切,但托了大红披风的福,西门吹雪一眼就认出了陆小凤。

      只见陆小凤脚步极轻地从房顶上跃了下来,落在了西门吹雪的面前。

      “我拿到解药了。”陆小凤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愉快地说道,“快给林暮隐喂下去。”

      他虽然彻夜未归,但衣衫没有丝毫凌乱,更要命的是,陆小凤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丁香气味。

      若是有人老远闻到,还以为这个人是被丁香腌入味了。

      西门吹雪皱了皱鼻子,接过了袋子。他向来不喜欢过于浓郁的人工花香,此时闻到,更是被熏得脑浆沸腾。

      “你怎么拿到的?”他冷冷地问道。

      西门吹雪说完,便觉得自己的问题相当多余,世上没有比陆小凤更怜香惜玉的男人,也没有比他更招女人喜欢的男人了。

      陆小凤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他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若不答应乔燃红的要求,也拿不回这解药,何况,我可是寻了机会才这么早脱身的。”

      西门吹雪没再继续问下去,他拿着药转身回了林暮隐的屋里。

      此刻,林暮隐还躺在床上熟睡,清晨暗蓝色的光线,衬得她脸色格外的苍白。

      即使一副病容昏睡在榻上,也不得不承认,她当真极美。

      不管是快雪楼的花魁晚照,还是连璧,她们十个加起来也比不上林暮隐一根手指。

      这并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连西门吹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她第一眼,就这样认为了。

      他蹲下身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怕打碎玻璃陶瓷一样,柔声说道:“起来吃药。”

      林暮隐的眼球动了动,她睡得很浅,一点响动就醒了过来。

      西门吹雪把袋子里的丸药倒在了手心里,又端来了一杯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陆小凤把药弄来了吗?”林暮隐讶异地问道,“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

      她把西门吹雪手里的丸药含在口中,顺着茶水咽了进去。

      “不会,”西门吹雪说,“即使他做不到,还有我。”

      林暮隐吃完药,又躺了下去,西门吹雪看她精神不济,就关上了门出去了。

      她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会,醒来却发现连璧坐在床头。

      林暮隐至今还记得连璧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她并不清楚这股不满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要如何消解。

      想到这,她只好友好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听我爹说,你被人下毒了。”连璧亲昵地将手盖上了林暮隐的手背,说道。

      “他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要不要请个认识的名医来看看。”

      话虽关切,但林暮隐却品出来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她一向不爱惹是生非,只是摇了摇头,礼貌地回道:“没事,多谢连大侠记挂。”

      连璧盯着林暮隐漂亮的脸,假笑得十分如沐春风。

      她不喜欢武艺高强的女人,更不喜欢比自己美的人,不巧的是,林暮隐这个人正撞在连璧最厌恶的范围内。

      “看你没事,我放心多了。”连璧说道,“我这就回家和我爹说一声。”

      林暮隐苦笑着,腹诽道:“放心吗,我看是失望还差不多。”

      连璧说完,便毫不留恋地站起身来,走出了门外。

      接着,门外响起了她和陆小凤、花满楼的说话声,连璧的笑声虽轻柔,但在林暮隐这个病人听来,反而十分刺耳。

      她服下解药之后,关节的异样已经逐渐消失,但之前消耗了太多体力,林暮隐现在变得异常嗜睡。

      意识混沌的时候,林暮隐偶尔会隐隐约约地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他动作极轻,宛若雪花寂落地一般寂静无声。

      白色身影进门次数并不多,大多时候是来添炭火,换茶水的,或者送点饭进来。

      饭食都用砂锅装着,相当保温,不管林暮隐什么时候想吃,都是热的。

      西门吹雪面色平静地忙进忙出,动作利落,完全不在意陆小凤疑惑的目光。

      深夜里,林暮隐再一次醒来。

      也许是过了疲倦期,她终于感觉到浑身开始变得清爽了起来。

      于是,林暮隐缓缓坐起来,准备吃点东西,养养精神。

      她还没来得及下床,只看到一道雪青色的影子,闪电一般地从窗口掠了进来,直接跳进房内。

      来人是乔染碧。

      林暮隐愣愣地看着她,她想不出为什么大晚上会有个女人跑到自己房里。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是个出尘绝艳的冷美人。”

      乔染碧从不吝啬赞美,她的语气极其真诚。

      “我是给你下毒的人,”她大大方方地自报家门,“我姓乔,叫染碧。”

      乔染碧本以为林暮隐会害怕,毕竟自己害得她差点丧命,再加上这样深更半夜闯进来,任谁都会觉得自己在威胁她。

      但林暮隐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十分从容。

      “我是林暮隐,”她用手指了指椅子,示意乔染碧坐下,“下次来直接敲门就好,我会给你开的。”

      这次换乔染碧愣住了,她半晌才呆呆地问道:“你不怕吗?我可是害你中毒的人。”

      林暮隐从床边扯来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好怕的,你若是想杀我,我现在的状态自然难逃一劫,除了坦然接受,也别无他法。”

      她说话声调冷冷清清,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和坚定。乔染碧此刻觉得自己如果动了歪心思,反而是小人行为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下手吗?”她问道。

      林暮隐想了想,猜测道:“西门吹雪和我说了,你们想和陆小凤联手,也许是因为这个吧。”

      乔染碧倚着墙,摇了摇头。

      “不仅是因为这个,”她坦诚地说,“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很羡慕你。”

      “羡慕你从未受过伤,也羡慕你从来没有脆弱失落过。”乔染碧伸出手指,细细地看着自己新染的蔻丹,“你像一块闪闪发亮的新玉,真让人不愉快。”

      这理由使林暮隐讶异地微微张开了嘴,她想了千百种理由,可没有一个与此有关。

  •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 求收藏和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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