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夏》顾长念辞

1、意外

　　“这么热闹？”

　　林念桦原本笑着的弧度突然止住。

　　他曾经想过与宋之虞再一次见面，那可能是在绫南大学的某个教室里，他们也许会对重逢感到讶异，也许会并排坐着一起听某个教授讲课，一起完成课题，仿佛回到年少那会儿，一样默契，一样和好如初。

　　他也不止一次设想过两人的以后，在某个晴朗的早晨，他可能会推开会议室的门，看到作为合作方出席会议的他，或许会相视一笑，握手道一句好久不见，达成合作以后找个餐厅一起吃饭，聊聊过去的许久对方的情况，问问这么久还记不记得曾经。

　　可这些，现在显然做不到了。

　　林念桦抬眸撞进了那双深沉的眼睛，虽然静如澈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睨着他，却仿佛拥有着吸引力把他往深渊处带，他挣不脱，也逃不掉，对他而言，便是迟来的凌迟。

　　林念桦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余光看见宋之虞从门口一步步地走向长桌一端坐下，喧嚣的人群突然寂静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宋哥太不够意思了你。”楚云枫最先蹦起来，过去扯开最近的椅子坐下，接着环视一周问道，“快快，卡牌游戏带他一个，这么久不见还来的这么晚，说得过去吗！”

　　宋之虞无奈一笑，把围巾和风衣搭在椅子上，卷了卷袖子道，“行吧，你们怎么定的规则？我听听。”

　　“小桦小桦，你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旁边留着过肩短发的女生拍了拍林念桦，一边递给他一杯奶茶，一边悄悄的压低声线问他。

　　林念桦了然，对她温柔一笑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聊什么呢镜雯儿，别拉着人家林哥，你们总待在一起人家该找不到女朋友了。”楚云枫看到这边，突然装作一副故作高深模样。

　　林念桦：“？”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云枫兄。”林念桦不客气地看了他一眼。

　　卫镜雯想起什么，换了杯三分糖的奶茶给林念桦，然后抬头不爽地反驳，“我问小桦喝不喝奶茶，人家从来不喝酒，哪跟你似的，就捧着杯啤酒半天了也下不去一口。”

　　周围人大笑起来，就连宋之虞也绷不住，转过脸轻轻笑了一下。

　　“哎，宋哥你笑我，我可伤心了啊。”楚云枫抽了张纸巾装模作样地沾了脸一下，戏精了好几分钟才说，“好了好了言归正传。”

　　“卡牌游戏，抽到国王牌的可以指定任意数字的人做一件惩罚卡牌上的事，真心话或者是大冒险，答不上来做不了的自罚酒一杯。”副班长穆子昂说着规则，接着边笑边拍楚云枫的肩膀，“宋哥你是不知道，你没来之前这哥们把把输啊，这酒都没停过，虽然加起来还不到一杯，但是居然把自己喝高了，现在才这么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楚云枫在哄笑中站起来锤了他一下，“你才小媳妇，你们全家都小媳妇。”

　　“你看你看，恼羞成怒了。”穆子昂笑着还不忘找个公证人，“哎，林哥你评评理，这小子是不是特像小媳妇。”

　　林念桦忍不住，眼底含笑着点头，“像。”一连问下去，全班几位大佬都说像，楚云枫扭捏的哼了声又坐下了。

　　“不闹了不闹了。”穆子昂给大家随机分牌，首先问了句，“大家都看看，国王牌在谁手里，先牵出来遛遛。”

　　“是我是我！”卫镜雯兴奋地把手里的牌正面放在桌子上，“……那要我选的话，就九号来吧。”

　　林念桦抽了抽嘴角，心里感谢无数遍身边的人，然后叹了口气两指夹住牌扬了扬，“云枫兄，没你我不行啊。”

　　楚云枫一看，差点笑吐了，“别扯林哥，你这是拥有我百分百好运了，这是欧气，你不懂。”

　　林念桦摊了摊手，“认命了。”说着从一旁的惩罚牌里抽了一张出来。

　　“林哥你抽了张什么牌啊？怎么读完字以后脸绿的像呼伦贝尔大草原一样。”穆子昂从旁边探头，接过卡牌一字一字读了出来，“大冒险，给微信列表第1位联系人发条消息，告诉他自己想他了？？？”读完果然脸也绿了。

　　什么鬼题。

　　林念桦解锁手机，边翻微信发信息，边吐槽起来，“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个出题人见不得人好了，给父母之类的亲人发这话，什么鬼题，是觉得我活的太长了么。”

　　“就是，我那个跳一分钟女团舞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楚云枫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还戳了戳旁边的宋之虞，“是不是宋哥？”

　　宋之虞一愣，然后摸着下颌笑了起来，“跳女团舞？听起来还不错，这么精彩有人录像了么？”

　　“我我我。”穆子昂连忙在班群里转发了一份视频，“天选的角度，绝对是大家收藏的不二选择。”

　　楚云枫：“？”

　　“发好了。”林念桦扬了扬手机屏幕，虽然看不清联系人是谁，但一条绿色的话框显示发出去信息，大家纷纷组织起下一轮。

　　“！！”楚云枫突然笑了起来，高调地把自己的牌举了起来，“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你枫哥！看看是哪个幸运的好汉能被你枫哥抽中。”

　　林念桦捂了捂脸，“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快快把他票出去。”

　　“哎别啊林哥。”楚云枫摆了摆手，“三号三号，三号抽牌吧。”

　　宋之虞刚扣上牌，闻言一愣，接着不可思议地又掀开，看着纸上清清楚楚的3选择了妥协。

　　“我来。”他在万众瞩目中随手一翻。

　　『真心话：请说出前任男/女朋友的名字。』

　　一看这个问题全班都炸了，这个问题谁都想好奇，谁都想问，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问。

　　当时班上传过宋之虞和林念桦的绯闻，但是正主至今都没有辟过谣，所以大家一直都在好奇事实的真相。

　　宋之虞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弯弯的包容着无限温柔，接着抬头说，“我喝酒。”

　　“哎——”一片唏嘘声响起，有点可惜。

　　游戏过了几轮潦草结束，大家开始唱起歌，林念桦借着这个时候去了趟卫生间。

　　他关上房门，听着里面传出的喧嚣热闹叹了口气，快步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了洗脸，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聊一聊么？念桦。”低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林念桦洗脸的手一顿，接着迅速关上水龙头，扯了张纸擦干脸，转身看着通透镜子里映着面前高大的人影。

　　是宋之虞。

　　橘黄色的灯光给他俊秀的脸渡了层柔和的影，眉毛上挑，隔着眼前迷蒙却看进了林念桦明朗的心里。

　　“有什么可谈的？”林念桦与宋之虞对视一眼又低了低头，“我们不是……早就分了么？也没有牵挂了吧。”说着扯了扯嘴角，牵强地笑着把纸扔掉。

　　“……过得好么？”宋之虞微微颔首看着他的眼睛，“我听他们说你……”

　　“如你所见，我过得挺好的。”林念桦抬头，眼里波光细碎，流华翻转，含着丝丝笑意回望宋之虞，却已然没了当初的爱意，“谢谢问候，另外……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先回去啦。”

　　宋之虞看着林念桦的背影，手伸到半空顿住了，慢慢收回来。他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轻轻缓缓扯出一个笑来。

　　他说过的，他喜欢看见我笑。

　　林念桦快步离开那个地方，见宋之虞没有再赶上来，松了口气，想起不久前的一个晚上。

　　他翻看着之前的相册，被邀请参加同学聚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宋之虞会去吗？”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才做好选择。

　　手指停顿的地方是高三拍毕业照的时候，林念桦的手紧紧牵着宋之虞的手，他们站在班级中间，被老师同学簇拥着，得到了太多祝福认可。

　　他们都说，“你看呀，你们两个也太般配了。你们要是没有走到一起那也太可惜了。”

　　林念桦苦笑了一下，转身又朝房间走去。可他这个人，向来都是把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藏进心底，捂得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