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林间照》无非由

43、6.人山人海的寂寞 II

　　司海潮抬眼一眼，司朝全站在楼梯下，死死地瞪着她。安之远如梦初醒，慌忙松开了她。他尴尬地摸了一下头，“司先生！”
　　司朝全瞪着他，却没有说话。他朝司海潮看了一眼，无奈地点点头，一转身飞快地消失了。
　　“你在干什么？！”司朝全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狠狠道。
　　司海潮没所谓地笑了一下：“你不是看得挺清楚的嘛！”
　　“你要男人也看清楚场合地点对象！越来越没分寸！”他厉声训斥。
　　司海潮脸色变了，冷冷笑道：“安之远也是万安的接班人之一，我去勾搭他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没准儿我也能套来不少消息呢？！”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司朝全低叫道：“这是许家！你的目标是许轻照！你这个样子，别人会怎么看你？沈碧云会想要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自己的儿媳妇吗？”
　　司海潮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冷冷道：“怎么我想跟哪个男人亲热也得经你批准了吗？海扬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也没见你说过他什么？！”
　　“用用脑子！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弟弟就算要搞女人，也不会搞到别人家里去！”他恶狠狠地瞪着她。
　　司海潮眼睛红了红，嘲笑道：“那是。男人出去乱搞是风流，女人有了欲望是不要脸。还是爸爸有经验，再多女人也只是外室，不会带到自己家里的床上去！”
　　司朝全恼羞成怒，挥手就是一掌！
　　“啪”地一声脆响，司海潮头一偏，震惊地看着父亲，万万没有料到他会动手。司朝全瞪着她，一时也愣了一下。他在这样的场合控制不住情绪还是非常少见的。司海潮眼睛一红，却闪过一丝恨意来。她一转脸，看到许轻照出现在楼梯上方，万种羞辱涌上心头，推开父亲，大步朝外面走去。
　　她脚步飞快，连余音叫了她几声她都当作没听见。穿过人群，穿过花树，穿过所有围栏与门窗，她一心想逃离这人山人海，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她自己的悲伤与怨恨。她一口气走出去了很远，直到那豪华的建筑与人声渐渐远去，她才停下来，重重地喘气。她大口大口地吸气，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放任自己哭泣，连每一次呼吸，都在嘲笑她的无力。
　　一张雪白的纸巾伸过来，她吓了一跳，慌忙抹了一把脸，转过头，就看到许轻照表情淡淡的脸。他目光平静，没有任何同情，也没有怜悯，更没有探究。
　　她迟疑着接过纸巾，擦了一下脸。他缓慢地抬手，指了指眼圈周围，示意她那里还不太干净。她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问他：“还有纸巾吗？”
　　他怔了一下：“哦，我只取了一张。不过前面有个地方可以洗一洗，你要是不介意我带你去。”
　　她笑了一下，却没有动，只是盯着他看：“你都看到了？”
　　他沉默了一下，眼光又去了未知的远方：“众生安于苦难而不忍脱离。”
　　她呆了一呆，他却淡淡地笑了一下。她被他的笑容刺伤，自嘲地失笑：“那你跟过来，是想干什么？取笑我爸说得准？”
　　他微微皱眉，移开了目光没有答话。
　　司海潮冷冷地挑眉道：“我爸没说错，相信好多人也这样想的。我就是个□□！反正男人有再多女人都可以接受，女人想有几个男人就是离经叛道。将来你妈要是希望你娶我，你已经有了最好的反驳的理由！”
　　他惊疑地看她一眼：“我妈不会逼我娶任何人。我也不会听。”
　　她笑出声来，笑了几声又哭了，哭了两声又强自压下内心的那股悲伤，吸了一口气道：“你也看轻我了是吗？”
　　他沉默地摇头，“你想跟谁调情跟谁上床是你的自由。你又没结婚没男朋友，不需要对谁忠诚。”
　　她怔住，心底悸动，缓慢地朝他靠近，轻声道：“阿照，在英国，James跟我，什么都没发生。”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表情写着那跟我没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理了一下头发，盯着他笑道：“知道刚才，为什么我要去勾搭安之远吗？”
　　他眼里闪过疑惑，她笑了，眼角风情里隐藏着一股哀伤：“因为你不理我！”
　　他愣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前进一步，盯着他道：“我很生气，你不理我，你不在乎我，你不注意我。我就想证明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对男人还有吸引力！包括James，我希望你嫉妒，我想你在意我！”
　　他惊愕地看着她，仿佛有点没反应过来。此刻她脸上的妆已经糊成了一团，褪去了所有光鲜靓丽表象的司海潮，骄傲已经不在，显得有一丝丝脆弱和普通。可就是这一点脆弱和普通，让她看上去反倒真实而亲近。
　　司海潮伸手抚上他的衣领，喃喃道：“在法国，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好像听到个声音在说，是他了。好奇怪。你知道吗？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这样追着一个男人跑过。”
　　他低头看她，脸色有些复杂起来。
　　“我去找你，我勾引你，我千方百计想引起你的注意。可是你不在意我。”她低了头，眼泪涌进眼眶，“也许你也听过我的名声，早已经把我排除在你的心门之外？！”
　　他连连摇头：“不，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她怔了一秒，猛地抬起头看他，眼泪就掉下来。晶莹的泪珠挂在早已经花了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她瞪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叹息一声，轻声道：“海潮，你是个，很自我的女人。不要太在意，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你自己而已。将来你自然能找到，可以理解你接受你的人。”
　　她呼吸一顿，盯着他轻声道：“你是吗？”
　　他怔了怔，一时没回答。
　　她喘了一口气，抹掉脸上的眼泪，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来，“我喜欢你，阿照。我真的喜欢你。我不管我爸妈说什么想什么，我也不想理别人怎么样，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他转开脸，仍然沉默着，似乎在犹豫如何回应。
　　她低头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父母说，目前来说，你是我丈夫的最佳人选。希望我能跟你交往。我真的好高兴。从前他们如果介绍男人，让我相亲，坐在桌子上看他们阿谀假笑，我都恨不能把盘子直接扔到对方脸上！”
　　他哑然失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那张倔强的脸上，泪痕犹在，骄傲却浮现出来。这是个多么矛盾的女人啊。
　　她也笑了，“可是我喜欢你。就算爸妈不开这个口，我也想跟你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主动想去选择一个人。可是我好害怕，我从来没这样害怕过。”
　　他呆住了，惊讶地看着她。
　　她吞了吞口水，一脸不确定地看着他：“你会喜欢我吗？”
　　他微微皱眉，想了想道：“将来我不会回亨达地产，更不会去百向基金。安家所有的一切，与我不会有任何关系。我最多就是个普通的建筑设计师，过最普通简单的日子。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她微怔，下一秒，眼光便热切起来：“如果我接受所有的你，那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他沉默着，似乎还在犹疑。
　　她笑了一下，飞快地抱住了他，抬头朝他唇上吻去。他微微一惊，却并没有那样果断地推开她。她唇上残留着口红的香气，带着一丝柔滑，蛊惑着他。他轻轻地回应，轻轻离开她的唇，目光复杂地看她。
　　“做我男朋友？！”她目光切切地看他，带着一丝祈求，“我不想再被我爸妈弄去相亲。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男人，我只希望是你。你不用对我有什么承诺，我们也不用想什么将来，我只求在目前这个时间段，你能陪我走过去吗？我不想再一个人，去面对那一切。”
　　他看着她目光不定，房子另一头，传来一阵欢笑声。人山人海中，他和她，原来都是孤独一个。
　　她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口，轻声又道：“阿照，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终于，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抬了抬手臂，轻轻揽住了她。轻风拂过，花草的气味，随着风四散而去。
　　他拉着她，从房屋后门穿进去，进了洗手间。她梳洗干净，重新站在他面前，他恍惚觉得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自信娇媚，美丽非凡。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在那一刻，他相信了她对他的感情。
　　“我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他迟疑着开口，“事实上我没正式交过女朋友。我对将来更没有什么想法。海潮，我愿意陪你走过一段。但不要，请不要对我有太多期望……”
　　“我明白。”她笑着打断他，凑上前在他唇上轻吻，“我懂。不要再说了。我只要你的现在。”
　　他淡淡失笑，她挽起他的手笑道：“现在我是你女朋友了？”
　　他终于点了点头，她笑容灿烂，先前所有的悲伤，终于消失不见。整个派对，她没再离开过他的身边。他果然不怎么擅长照顾女孩子，但她总会耐心地提醒他，他有时会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渐渐变得熟练。帮她取饮料，帮她选点心，和她共舞，他一点点适应着自己的新角色，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沈碧云更是喜上眉梢。
　　“哦，看来我们很快会有喜酒喝了。”郦秋波走过来，浅浅笑道。
　　沈碧云故作淡然道：“哪有那么快？阿照在英国还有学业。”
　　余音看着丽秋波道：“Helen什么时候跟阿照在一起啦？我都不知道！”
　　郦秋波看了她一眼：“她是你的好朋友，你倒来问我了！”
　　余音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径直朝司海潮走去。她往她身旁一坐，盯着她笑：“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
　　司海潮一见她便笑道：“我男朋友，许轻照。这位是Shaw，赵丽声。”
　　许轻照朝她点点头：“你好。”
　　余音忍不住笑道：“哇哦，你好厉害，居然让我们司大小姐收了心！”
　　他表情淡淡，站起来道：“你们聊，我去看看轻舟。”
　　他转身朝宴厅另一头走去，余音盯着司海潮笑：“怎么搞定的？”
　　“你猜？”她若有所思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