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林间照》无非由

36、4.我只是有一点点受伤 I

　　夏天到了，爱丁堡被灿烂的色彩点燃。艺术节吸引了来世界各地的人，来参展的，来游玩的，来吸取灵感和满足眼福的人，挤满了大街小巷。
　　许轻照站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有些微的恍惚。一个金发的女孩子跑过来，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叫道：“哦，Kevin！I love you!”
　　许轻照看着她笑了：“Emily!”
　　“谢谢你给的意见，我的设计得到好多人的夸赞，导师说可以推荐我去伦敦设计奖！”Emily兴奋地又跳又叫！
　　许轻照笑道：“Congratulations!”
　　Emily挽住他的手臂，仰着脸看着他笑：“跟我一起去伦敦吗？”
　　“不。”他淡淡地笑：“我去不了。”
　　Emily有一丝失望，“我需要你，Kevin.”
　　他轻轻拍她的手臂：“不，你要相信自己，Emily．”
　　Emily无奈道：“好吧。不过我还是想谢谢你。晚上来酒吧吗？我请你喝一杯。八点？”
　　她冲她他眨眼，他只得笑道：“好吧。”
　　她这才松开他，朝街道另一头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来：“她喜欢你，真让人嫉妒哦。”
　　许轻照回头一看，司海潮站在一旁打量他。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已经回国了。”
　　司海潮走到他面前笑道：“回去了啊，不过这边艺术节这么热闹，我不能再来吗？”
　　他淡淡失笑：“你喜欢看展览？”
　　“嗯，我对艺术没有太多的想法。这方面你妹妹比较有天分。”司海潮目光在他脸上打转，“你呢，最近和索菲娅联系过吗？”
　　他笑了笑道：“有。有时候会发邮件。她这个暑期会去伦敦，不过应该不会离开欧洲。”
　　“我听说她交了男朋友。”司海潮把“男”字咬得很重，两个人都笑了。
　　“嗯，我已经送了祝福。”许轻照轻声道：“索菲娅的眼光不会差。”
　　她笑着挽住他，歪着头打量他：“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
　　“为什么？”他不解地看她。
　　“嗯……对于曾经有意于自己的女孩选了别人做伴侣，难道你心底就没有一点点惆怅？”
　　“哦。”他沉思了一会儿，“如果她觉得那个人更适合，我就算有点惆怅，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吧。”
　　“真的这么大方？”她有些讶异，旋即又笑道：“我倒更愿意相信，你完全没有真正喜欢过她。”
　　“我当然喜欢她。”许轻照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只是有时候我想的喜欢，是一种欣赏，一种亲近，并不是一定要占有。”
　　她眼中闪过一丝迷惑，笑道：“我话我要存起来，将来没准儿能再送还给你。”
　　他也笑了，看着她道：“你真的喜欢艺术节？”
　　“当然。”她挽着他在街道上漫步，心情大好，“不过我更喜欢你。”
　　他微怔：“Helen……”
　　她笑着看他道：“我更喜欢你叫我中文名。”
　　他笑道：“海潮，你家里人知道你过来吗？”
　　“当然知道。”她笑得坦然，“如果我说只是想来看这个艺术节，我父上大人肯定会说，你有那个艺术细胞吗，能看懂多少？浪费时间去追逐你不懂的东西，不如想想怎么把平台的用户数量提上去。”
　　他淡淡失笑：“司先生，是个商业奇才。”
　　“哦，你很会说话。”司海潮笑了，“想不想知道我怎么说服了我的父亲让我过来浪费时间的？”
　　他不解地看她，充满了疑问。
　　司海潮无不讽刺地笑了一声：“我只是告诉母亲，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艺术节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所以我需要过来帮他。”
　　许轻照顿住了脚步，盯着她眼光变了。
　　司海潮笑道：“我母上说，我不反对你跟老外交往，但是如果要考虑结婚，还是需要门当户对，有共同的文化和习惯。”
　　他笑出了声。
　　司海潮也笑了：“所以我就隆重介绍了你。”
　　他笑不出来了。
　　司海潮盯着他玩味道：“吓到了？”
　　他把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来，认真地看着她：“海潮，我不适合你。”
　　司海潮的笑容也僵了一分：“这么直接拒绝我？我很差吗？我不会接吻吗？还是……”她上前一步，那目光坦白直接地有些让他恍惚。
　　“不。”他立即摇头：“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去谈一场恋爱。”
　　她脸上的表情松了一分，笑道：“没关系，我又没有召告天下你是我男朋友。我只不过拿你当了个借口，好让我父上母上同意我来这儿，你也不必有压力，我不会对你穷追猛打非你不可！”
　　他无奈地笑了，她重新挽起他的手，淡淡又笑：“不过呢，我想在这儿玩几天，就当是暂时脱离我家那个牢笼，回去的时候，你千万要记住，不要说漏了嘴，我就是来追你的，OK？”
　　他低笑出声，盯着她无奈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嗯，我总不能让我母上觉得我在骗她吧？将来你要有了女朋友，我肯定退位让贤。嗯，就说我觉得你床上功夫不够好，所以就把你甩了。”
　　他惊得一口气憋在喉咙，瞪着她没能说出话来。
　　她哈哈大笑：“男人啊！果然在乎这个！放心啦，我开个玩笑而已。”
　　她的笑声那样放肆，和记忆里某个笑容有了瞬间的重叠，他不自觉又恍惚了一下。她拖着他在街上兴致勃勃地闲逛，毫无顾忌，笑得开怀，他不自觉被她感染，终于将所有的顾虑想法抛开了。
　　晚上八点，他如约去酒吧找Emily。入了夜的爱丁堡更象魔法世界的城堡，灯光里洋溢着迷离的色彩，带着古典的气质。许轻照跨进那间酒吧，一眼就看到了Emily和几个男女坐在高高的吧台边，正热烈地在说着什么。一见他进来，Emily立即朝他招了招手。他走于她身旁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
　　“我几个正在说你。”Emily看着他笑。
　　“说我什么？”他好奇地看她。
　　“说我们最有天才的Kevin为什么对艺术节这样不积极！”一个胖胖的男人笑着打趣。他穿了一件格子的衬衫，留着浅浅的胡须，头发长到肩膀，使他看上去滑稽之中又有些特别。
　　“哦，Greg，你又干嘛老说别人？你也没有参加好不好？！”Emily笑着拍他。
　　Greg笑道：“我倒是想，但这次真的没什么灵感。”
　　“灵感是可遇不可求的。”坐在最边儿上的男人插嘴道。这个男人是典型的爱尔兰人，白皙的皮肤，金色的短发，明亮的蓝眼睛，使他看上去明亮夺目。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天生的衣架子，一件简单的黑色的T恤也能穿出模特的感觉。不少女人的眼光瞥过来。
　　“James，你的作品相当有想象力。”许轻照想了想说，“你对未来科技的想法，简直就象魔法一样。”
　　Emily笑起来：“他就是魔法，你看有多少双女人的眼睛在看他。喂，那边有个亚裔女人，好像也在看你哦。”
　　众人都笑，不约而同朝角落里望去，许轻照愣住了。司海潮穿了一件黑色蕾丝的低胸裙子，露出了优美的肩线，长发披散，眉目间风情流转，说不出的性感妩媚。她桌上的灯光时隐时现，刚好衬出她红唇的弧度，看得男人都心猿意马。
　　“哇，美女。”James笑道：“亚洲女孩都象瓷器一样温润可爱。这个更有风情，美得有一点点野。”
　　许轻照收回了目光，轻声笑道：“看上了？”
　　Emily也笑：“James不会错过机会。”
　　James笑了一声，端着酒杯往那张桌子走了过去。Emily朝许轻照使了个眼色，笑道：“我们来猜猜他今晚会不会成功？”
　　许轻照脑子里闪过司海潮下午时分说过的话，一时沉默。
　　Emily盯着许轻照笑：“东方的女孩子是不是都比较保守？”
　　“也不完全是。”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词，“社会在变革，有些人的思想变得快一些，有些人变得慢一些，当然也有些人不喜欢改变。所以，很难界定，他们到底是保守，还是开放。”
　　“你的意思是，她们正处一个分裂时期？”Emily好奇地叫了一声，“这真是太有趣了。”
　　“为什么这么说？”他有些惊讶。
　　“嗯，在欲变未变的时候，最是迷人。有碰撞，才有火花啊。做了先驱的那一批人，会不断推动历史的车轮前进，成为革新的基石，而不肯改变墨守成规的，也许终有一天会成为被淘汰的那一群人。”
　　他看着Emily笑道：“你应该去学哲学，而不是建筑。”
　　Emily也笑起来：“Kevin，宗教、哲学、建筑、绘画、音乐，科技，哪一样都与人类的进程息息相关。你若喜欢，学什么都可以。”
　　许轻照也笑了：“你知道吗？我来这儿学习建筑与艺术，反而让我感受最多的，却是哲学。如果不能有更开放的心态，学什么都只象是在门外打转，怎么也跨不进去！从前是我想得太窄，我总想着专注，而忽略了其他。”
　　“Kevin，”她笑着看他：“你是我们这群人中最有天分的。我真的不怀疑你将来会成为第二个贝聿明。”
　　“为什么要是第二个贝聿明，而不第一个许轻照呢？”一个女声插了进来，两人一转眼，就看到司海潮和James走过来，她的目光直直望向了许轻照，笑道：“嗨，不介意我加入你们吧？”
　　Emily有一丝惊讶，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看着司海潮笑道：“哦，我是Emily，你和Kevin认识？”
　　“Helen.”司海潮淡笑点头：“我们在法国认识的，我是他朋友的朋友。”
　　几个人都笑了，James为司海潮拉开椅子，她低声道谢。
　　“你打算在这边呆多久？”许轻照看了她一眼，James显然被她迷住了，眼光一直在她脸上打转。
　　司海潮笑道：“没计划，我打算到处看看，想呆几天就呆几天。”
　　“James的作品非常有创意，你去看过了吗？”Emily笑着看了James一眼。
　　司海潮也看着他笑：“他刚才已经介绍了很多有关他自己的作品，我很喜欢。我们已经约好明天一起去看。”
　　James眼中闪过一道光，低下头凑到她面前笑。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对他的亲近，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两个人低语了两句，那亲密的姿态，任谁都明白那其中的暧昧。
　　许轻照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站起来笑道：“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Emily看了一眼时间，惊讶道：“Kevin，才九点，你明天有什么重要活动吗？还是你改了主意，想要临时参展？”
　　他轻轻摇头：“不，我只是想回去休息了。明天要搭飞机。”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Emily笑道：“你打算去哪儿？这边这么热闹，你要走？”
　　他淡淡笑道：“嗯。我要回国。拜拜。”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过身朝门外走了。酒吧内灯光昏暗，司海潮的脸陷在明灭难定的光影里，唯有吧台上那一片灿烂的射灯，将她纤长的手指照得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