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风与花的誓约》纸上舞

2、第 2 章

　　03

　　本以为分别之后，和隐居在山里的人再见会很不容易，结果不久之后，我就又见到酷拉皮卡了，还是在我家门口。

　　“菲罗！”
　　直到他招手喊我名字，我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在做梦，他真的从山林中出来了。

　　男孩迈着轻快的脚步跑到我面前，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我恍惚间产生了一种被山林间的阳光浸润过的暖风轻柔拂面的错觉。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黑头发的少年。两人牵着陆行鸟，服侍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身上也都背着行囊。

　　“酷拉皮卡！”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酷拉皮卡看了身后的少年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要去城镇采购一些东西。”酷拉皮卡回答道。

　　我直觉答案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但看起来我就算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酷拉皮卡向我介绍了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派罗，语气听起来像是非常自豪有这样一个朋友。
　　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名为派罗的少年。他看起来颇为沉稳，行动略显笨拙，似是有些腿脚不便。
　　酷拉皮卡和派罗关系很好的样子。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心里竟然莫名有些羡慕。只是不知道是羡慕派罗，还是羡慕两个人的友谊。

　　不谙世事少年的性格还很跳脱，那时正在经历族内长老们的试炼，想要去外面的世界游历，寻找治疗朋友眼睛的方法。——这是很多年之后酷拉皮卡告诉我的。
　　而那时候的我对这些往事一无所知，只是想到酷拉皮卡一直记得我，前往城镇的路上特意经过我家，不禁满心喜悦。
　　我热情地请他们俩到我家做客，但酷拉皮卡婉言谢绝了，说时间来不及，以后再来拜访。我只好失落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匆匆离开。

　　回到家后，我发现母亲正坐在窗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母亲从前是村子里最受欢迎的美人，但如今被病痛折磨苍白消瘦。父亲这次出远门，除了完成工作委托，还需要努力寻找治愈母亲的方法。

　　打量了我一会儿，母亲咳嗽了几下，微笑着轻声说道：“菲罗，我很高兴你终于交到了喜欢的朋友。”

　　我顿时有些脸热，连忙低着头跑去了厨房。

　　很久之后再回想起这一天，我才看明白当时母亲眼中隐含着的担忧和伤感。

　　…………

　　酷拉皮卡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那之后又过了几天，他真的上门拜访了。

　　这次他依旧骑着那只胖胖的陆行鸟，但带了不少行李，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敏捷地跳下陆行鸟，他送了一束我不曾见过的红色的花给我，作为伴手礼，说是长在森林深处沼泽边，像我头发的颜色。
　　带着活泼笑意的声音顺着耳畔传入大脑，树枝间洒下的阳光丝丝缕缕照在他的脸上，竟让我有种微微催眠般的眩晕。

　　——我的名字在村里的方言中就是花的意思。

　　也许只是个巧合，但我仍然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则是收到了一颗红宝石，看到酷拉皮卡来，很高兴地招呼他，难得提起精神下厨做了顿饭。我怕她太劳累，亦步亦趋跟在旁边打下手。

　　吃饭时，酷拉皮卡向我们打听是否有认识的擅长治疗眼疾的医生。

　　我摇摇头。小村庄只有赤脚大夫，连最近的城镇也不见得有厉害的医生。
　　“家父也许有认识的医生朋友……”但他出远门去了，归期不定。

　　酷拉皮卡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可惜，但也没有很失望，像是早已经料到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虽说是上门拜访，他却没有住下的打算，而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远行了。

　　“我打算去外面的世界游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熠熠闪光，就像被春日温暖的阳光从土里催生疯长的植物，小小的身躯里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我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能想象到父亲年少时的模样，一定……也是这样满怀无限的希望和憧憬吧？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冲动，想要跟他说，带我一起走吧，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站在村庄路口，又一次目送酷拉皮卡远去。

　　他回头冲我挥手，笑容灿烂，身影充满了意气风发的活力，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露出祝福的微笑。

　　这个画面定格在记忆中，美好得令我一生都难以忘记。
　　那时的我不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这样灿烂无暇的笑容。
　　多年后，当我再度回望，才发现世间风景熙熙攘攘，回到最初，也不过是这样一幅简简单单的纯真画面。

　　仅仅过去半年，厄运就突兀地降临在山林中的那个隐居避世的民族身上，血海深仇彻底撕碎了这个少年的所有希望和人生。

　　04

　　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注视，酷拉皮卡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
　　我看到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菲罗？”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是我，酷拉皮卡。好久不见。”我下意识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
　　也许因为紧张显得有些不自然，笑容不是那么好看。我甚至想到早上出门没有来得及梳洗打扮，新买的衣服还在衣柜里忘记穿上了。
　　只是，久别重逢，惊喜中带着无法预料的惊艳和心动，但一转眼想到窟卢塔族的事，我的胸口便涌起一阵难言的酸涩，冲淡了重逢的喜悦。

　　酷拉皮卡自然不知道我那些复杂的心绪，他看到我明显很高兴，眼神中满是他乡遇故知的单纯喜悦。
　　他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几年不见，酷拉皮卡长高了不少，只是身材略显清瘦，脸色也有些苍白。
　　面容也有些变化，褪去了婴儿肥，下巴尖尖，五官秀美。眼瞳依旧清澈，却不再神采奕奕，就像是困于阴霾之下无法挣脱的囚徒。

　　面对面，却一时无言。我们都能感觉到时间和世事造成的疏离。
　　我望着他的面容，心中默默地想道：亲爱的酷拉皮卡，你还好吗？
　　这几年你去了哪里？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说不出口的关心拥堵在喉咙口，我几乎忍不住眼中的泪意。

　　最后还是酷拉皮卡先开口，简单寒暄了几句，我得知他是准备来参加今年的猎人考试的——鲸鱼岛港口有一条前往考场的航路。

　　听说他的目的，我又下意识笑了起来。

　　酷拉皮卡很敏感，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菲罗，你也报名了猎人考试吗？”

　　我点点头。

　　事情就是这么巧。

　　十二岁那年，酷拉皮卡离开后不久，母亲便病重去世了。
　　父亲让我选择，是跟着他，还是留在村子里。
　　我选择了跟随父亲背井离乡，去各个国家和偏远地区寻找珍稀食材。

　　一般情况下，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容易发现美味的食材，比如原始森林里、极地冰川上或者深海底下。
　　起初，父亲会把我放在最近的村庄或城镇，自己去工作。
　　大概我骨子里就是向往冒险的，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不愿一个人在安全的地方牵肠挂肚地等待，于是我便央求父亲训练我，带上我一起。

　　父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很像他。
　　我还记得说这句话时他的笑容，欣慰中带着几分感慨。

　　学习之余还要体能训练，加上女孩子天生体能稍弱，日子变得格外辛苦，不过我还是努力坚持了下来。

　　每天累得倒头就睡，无暇思考其他。直到我无意中听到路人议论震惊世界的窟卢塔族屠杀事件，才恍若被惊雷击中。我听着凶手那些残忍的恶行，想起酷拉皮卡，想起一面之缘的派罗，不禁满心惶然悲伤。

　　我知道酷拉皮卡外出游历去了，应该是避过了劫难。但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怎样崩溃。

　　我央求父亲带我回家乡一趟，最好能去窟卢塔族的聚居地看看。父亲望着我焦虑的模样，叹了口气，答应了我。

　　只是那一趟我并没有遇见酷拉皮卡，不死心地在山林出口等了一段日子，也没能看到他的身影。
　　于是我不得不承认，也许是我回去得太晚，和他错过了。

　　我想见他，但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寻找他。我猜想，作为遗孤的他，也许存在会被保密，因为窟卢塔族事件发生不久，为了以防万一，成长强大之前的他不能被幻影旅团发现。

　　母亲的去世，还有酷拉皮卡的事，让我一下子长大了，开始对变强有了更多执着。

　　或许变得强大也保护不了在乎的人，做不到随心所欲，可弱小更加无力，连对命运发起挑战的资格都没有。

　　从那之后，我训练变得越发刻苦了。父亲回应了我的要求，开始慢慢开发我的念能力。

　　忙碌总是会让人错觉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其实我去年已经参加过猎人考试了，只是运气依旧不太好，碰上了个小丑打扮的神经病考生大开杀戒，中途受了重伤退场了。
　　那个家伙给我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我偶尔做噩梦还会梦到被扑克牌切割得遍体鳞伤的痛苦。

　　正巧奔波了几年，是时候定居一段时间调整状态了，所以我才会跑到这个小镇养伤，顺便好好钻研念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