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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两女携手妙回春 好友探望聚秦家 ...


  •   伙计赶车,照胡青的吩咐先回浣衣坊。前门进去,也不站脚,就从后门出去上了另一条街,专走热闹熙攘的大街,转弯抹角,走到北城,才繁华稍减。后来到一偏僻处,停在一户人家门首,伙计上前叫门。胡青嗅到院中飘出阵阵药香。
      不多时,一女子在门内问:“谁呀?”语声轻而柔和。
      伙计道:“乔掌柜让我来的。”
      门“吱呀”一开,一布衣素颜女子出现在门内。胡青观她,二十上下,五官眉眼虽不出众,却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长发如瀑悬垂、如丝如缎,整个人散发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美。
      伙计对那女子低语,女子面色微变,速从院中推出一板车,三人合力将大侠移到板车上,送入院中。
      走到哪都不忘观察四周,是探丸门训练的习惯。院中幽静,胡青不留痕迹地扫视一圈,见各物什皆与药相关:药壶、药罐整齐地堆放在角落,竹席上、簸箕里、横杆上晾着许多种草药,胡青认识的没几样。一旁还有几垄田地,如此寒冷的冬季,田中竟长出一种淡黄色小花,在风中瑟瑟而舞。因这院中除几株柏树外,再无纯观赏性的花花草草,胡青推断女主人无赏花之心,想必田中黄花也是种难得的药材。

      将大侠搬到屋内的暖榻上,女子连呼几声“古大哥”,大侠都没有反应。女子面色冷肃,给他把完脉,又揭开眼皮看,转身对胡青和伙计说:“我一人忙不过来,救他不得,可否留下一人帮手?”
      胡青对伙计道:“马车还在外面,停久了引人注目,你且回去,我在这里帮忙即可。一则脏衣裳还在车上,二则等你家掌柜回去,也好给他答话。”
      伙计领命而去。那女子面露感激,深施一礼,“听伙计说是你和乔掌柜救了古大哥,万分感激。请问妹妹贵姓?”
      胡青回礼,“不必客气。小妹胡青。救人要紧。”
      “我姓秦,名苦药。那就劳烦妹妹,呆会儿我如何说,妹妹就如何做了。”
      “无妨,尽管吩咐。”胡青心道,秦苦药?竟有人用这么苦的名字。
      古大侠本是个高壮汉子,现在蜷在暖榻上,快缩成个团,有出气儿没进气儿,越发地不好了。胡青这个与他萍水相逢之人,看了都难受,莫说秦苦药。秦苦药撬开他的牙关,硬塞进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药丸入口即化,瞬间一室清香。古大侠呼吸渐渐平稳。
      “胡青,到院中取碗雪来。”
      “胡青,拿条帕子。”
      “胡青,烧水。”
      “胡青,再取雪。”
      “胡青,摘院中黄花。”
      “胡青,再烧水。”
      ……
      胡青一一照做。
      秦苦药一时用雪蹭手心,一时拿热水敷额头,一时用帕子勒脚趾,一时灌药,一时又针灸,没一刻停下。胡青也忙得团团转。两人足足折腾一个多时辰,古大侠的身体终于舒展开,平躺在榻上,面色由铁青转成了苍白。没有了之前的恐怖相,只偶尔痛苦□□。
      拔下最后一根针灸的银针,秦苦药回眸对胡青一笑,“没事了。”撑着榻边站起来,秦苦药头晕腿软,险些跌倒。胡青忙一把架住她。原来先时秦苦药一直忙碌,精神过于紧绷,古大侠确认没事后,她心下一松,双腿一软,人便有些支撑不住。

      秦苦药撑着胡青的手臂慢慢起身,手指无意中恰触上胡青的右手脉。胡青立刻意识到,迅速翻转手腕,改撑为扶——握住秦苦药的手臂,帮她站好。可秦苦药是什么人?从名字就能看出端倪,若不是医药世家,谁家给女儿取这样的名字?就是那瞬间一触,秦苦药已然知晓,这个看着十五六岁的少女,其实只有十岁上下。还有,看脉象,气血欠佳,面色却如此白皙匀净,可知容貌也是假的。再看穿着,应是富足人家出来游历的小姐,但富足人家子女打小都有大夫上门看诊,像气血欠佳这样的小毛病早该调理好了,想必胡青也不是富户出来的,甚至连“胡青”这名姓很可能也是假的。
      胡青忐忑,秦苦药的医术她是看见的,恐自己已露了破绽。秦苦药并不拆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言之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身不由己,自己和古大哥不也一样吗?又何必去怪罪一个才十岁上下的小姑娘,且小姑娘是救了古大哥的恩人。只要提防她不是为害他们而来的即可。
      想着要提防,可秦苦药还是非常喜欢这个“胡青”,觉得对方真诚无害、忍不住亲近,这大概就是女人灵验的直觉,可以毫无道理地穿透对方所有高明伪装,直接抓住对方本性。

      秦苦药发自内心地感谢胡青的帮助,邀请胡青留下来用晚膳,胡青爽快答应。两人一起下厨,秦苦药为主、胡青辅助,做出一汤一菜,看似简单,却匠心独运。秦苦药说这是药膳,用的是些可入药的野菜,清淡却鲜美,既能补养气血,又易消食,最宜晚餐食用。
      胡青觉得新奇有趣,举羹匙舀汤。初入口时,有一丝酸、一丝甜,还有一丝苦,怪怪的,品一会儿咽下,从口中直到腹中皆异常舒爽,最妙的是口中不再觉得味道怪,反而馨香无比。
      “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汤。”胡青真诚赞道。
      秦苦药笑靥如花,“妹妹,今日晚了,便住下吧。旁边厢房空着呢。”
      胡青确有些疲累,便道:“恭敬不如从命。”
      喜得秦苦药立时去准备帐幔褥被,又拉着胡青的手道:“好妹妹,明早姐姐还给你做好吃的。”因秦苦药知道了胡青的真实年龄,话里话外不由得带出呵护之情。也是奇怪,秦苦药往日对他人总是不远不近,从没人能让她特别亲近。许是胡青的言谈举止太过真实——没有虚伪的客套、没有多余的寒暄、答应帮忙便竭尽全力毫无怨言、想吃便吃、想留下便留下,反叫她明知对方身份有假,却还消除了隔阂之心。
      其实,胡青并没意识到自己有多“真实”。在她不是胡青、而是李青辉的时候,多说少说、说什么,总得言不由衷费思量;在她也不是李青辉、而是阿鸟的时候,说多错多,她尽可能闭口不言;在她也不是阿鸟、更不是车雪婵、而是其他什么名字的时候,她经常自己跟自己说话。与假李青熠分别时,一句“干什么都可以”,让她彻底释放,虽然披着胡青的“皮”,可这个她,最“车雪婵”。此时她还不知,过后很长一段岁月,都不能“干什么都可以”了。否则,她必会更加珍惜这段时光。

      次日一早,秦苦药家门口前后脚来了三辆马车。第一辆来的是位富人家的侍女,取药的——秦苦药虽隐居于此,素日也常有消息灵通人士苦寻至此求医问药。侍女刚走,金不换来了。
      秦苦药甫一开门,金不换便噼里啪啦一串疾问:“妹妹!古老弟是不是在你这里?是不是出事了?是否盗了南城刘府?昨日都闹开了,我回到客栈才知此事。”此人讲话如蹦豆,语速快、吐字清,嘎嘣脆,却又注意压低声音,防着被别人听了去。她边说边脚步带风地往屋中走。
      “我的姐姐,现在没事了,进屋再说。”
      “就知道定在你这里。咳!我也是急蒙了。没事就好。”金不换松了口气。
      路过厢房门前,金不换脚步顿住,“家中来了客人?”她知秦苦药喜好清静,平素来人都不过夜,厢房常年上锁。
      秦苦药道:“是。来个妹妹,昨日忙得晚,便留下歇了。”
      金不换打量了一下秦苦药,眼神玩味,“这倒奇了!是你的妹子?还是古老弟的妹子?”
      金不换暗含的意思是,那妹子不会是与古老弟有情感瓜葛吧?秦苦药想的却不是那一层,回想以往不曾主动留宿过相识已久的不换姐姐,她颇为心虚,有些愧赧,讪然一笑,“自然是我的妹子,新认的,她救了古大哥一命。”
      金不换是个大度的性子,倒不介意,“哟!她救的?那可得好好感谢感谢!请出来受我一礼吧!”
      “这妹子才十几岁,恐见生,咱们先进屋,呆会儿我问问,若愿意,自然引来见姐姐。”
      “妹子想得周全。话说回来,你俩都多久了,还古大哥、古大哥的,什么时候能改成‘古相公’、或者‘剑冲’?让姐姐喝顿喜酒?”
      秦苦药脸一红,“姐姐讲话总这样直率……”
      “男婚女嫁,有何讳言。姐姐明白你的苦楚,你其他各项都落落大方,惟这一样,改不了亶国恶习,当学学那苍旻、下嵬、金轮女子,对他直言便是,他敢不同意?”
      “姐姐休胡言……”
      “咳!他心中虽有你,奈何是块木头。莫急!回头姐姐给你作主!”
      “谁着急了……”
      刚进屋中,金不换去榻边看望古大侠。外头又有人敲门,秦苦药领进乔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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