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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37 ...

  •   037

      对不起。明明是他的错,却要沈淮书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承担后果。
      恍惚间,他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父亲对他说:“汤沅,你是害死淮书的凶手!”

      “不,小沅不是凶手,小沅一直想保护爸爸的!”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拼命地跑,拼命地赶,身后是一头吞噬光亮的怪物,身前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好多人在骂他,好多人怂恿他跳下去,他们七嘴八舌地控诉着他的过错——他才是害死沈淮书、穷凶极恶的罪犯。

      好吵,他们的指责声好吵。
      为什么连最后的一点安宁都不愿意给他?

      “小沅,没关系的,别怕。”

      荒凉中,好像有一只大手牵住了他,大手很暖,很有安全感。
      他鼓足勇气回过头想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可是太模糊了,他什么都看不清。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他的声音好温柔,像极了沈淮书。

      汤沅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一种奢望,也许是沈淮书舍不得留他一个人在世上飘荡,所以他又回来了。

      沈淮书在等他。
      他不可以再睡了。

      刺眼的光线作用下,汤沅倏然挣开的眼睛条件反射地微微眯起,浅浅的光晕将面前的男人映得有些模糊,他的视觉产生虚无的幻影。

      “可算醒了。”谢郁南用温热的毛巾拭去汤沅额上的细汗,“做噩梦了吗?”
      汤沅下意识地摇摇头,眼神懵懵懂懂的,柔软又迷茫。

      “时渐去处理些事情,我是他父亲。”谢郁南缓慢地帮忙摇高床头,生怕一点鲁莽就会加重汤沅的痛苦。
      汤沅有些怔忪地看着谢郁南,半晌才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被子滑落一角,谢郁南帮他重新掖好:“两天了。”
      汤沅眸色动了动,面目狰狞的女人,失去体温的沈淮书,一地的血光……昏睡前的记忆一点一点慢慢回笼,他忍不住趴在床旁干呕不止,激得胃部阵阵抽疼,生理性的眼泪斥满眼眶。

      谢郁南将他搂进怀里,小声安抚:“小沅,都会好起来的,会过去的。”

      沈淮书也走了。
      以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谢郁南身上浅淡的栀子花信息素和沈淮书实在太像了,就像一种镇静剂,把他所有的烦躁与不安一并吞噬,给予他最后的安宁。希望被生生碾碎的感觉好痛,痛到他不想坚强下去。七年前得知沈淮书病情的时候他没有哭,时渐离开了他也警告自己必须坚强,抠烂腺体明明那么疼他也忍住了,可现在他不想再假装坚强了……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自私地把谢郁南当成沈淮书,任凭自己在他不算宽阔的怀抱里哭泣,哭得眼睛生疼,哭得抽噎不断,哭得痛彻心扉。

      谢郁南心疼地兜住汤沅的后脑勺,没有劝慰,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出生在一个全是Alpha的家庭中,身为Omega,他从小就是团宠,家中富裕,哥哥们对他宠爱有加,父母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大学时期喜欢上一位女Alpha,两人双双坠入爱河,从相识到结婚,只用了一个月时间。
      他的一生过于顺利,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汤沅的痛苦,但同为Omega,他知道汤沅一定很疼,沦为陌生人口中最该死的人会疼,损伤腺体会疼,失去至亲更疼……

      -

      汤沅的父亲汤振宇去世多年,先前的朋友早已断了联络,沈淮书迷糊整整七年,也没有什么挚友。汤沅说过,沈淮书是喜欢安静的人,总是默默地用相机留下他所认为的美好,所以时渐想用最宁静的方式去告别沈淮书。
      他将沈淮书留下的东西一一撞进纸箱里,在远离市郊的地方找了块安静的归所,不会被打扰,沈淮书可以长眠于此,和他的爱人一起,大约就不会寂寞了。

      当然,这都是他个人的想法,如果汤沅能早些醒来,赶上沈淮书的告别式,他会按照汤沅的意思重新规划,多花一点时间也没有关系,只要他的汤小沅满意。

      安排好一切,时渐回到医院,正要推门就从玻璃窗里看到谢郁南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进去。

      世界并不总是充满恶意,偏偏对汤小沅太过残忍。

      陆邵掏出一包烟:“走,出去抽一根?”
      “不抽。”时渐摇了摇头,捏捏眉心,嗓音有种沙哑的颗粒感,“我在这边守着。”
      陆邵他实在烦得紧,病区不准吸烟,他还是叼了根烟咬着:“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破事,全冲着老幺去!”

      午休时间,病区走廊没人走动,静谧的氛围适合思考。
      时渐想起时老爷子说的话,忽然迷茫了:“陆邵,你说当初我要是没去招惹糖小沅,他现在会不会好过点?”

      “瞎放什么狗屁!”陆邵把烟夹手里,目光如隼,“时渐,你要是这时候离开老幺,就真他妈的不是人。”
      时渐半垂眼皮,捏捏胀痛的眉心:“七年前我已经错过一次,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谢郁南开门出来,时渐轻唤一声:“父亲。”
      “陆邵,你帮忙看一下小沅。”谢郁南把目光转向时渐,“跟我出来一趟。”

      谢郁南一直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想方设法去争夺,久而久之,他成了别人眼中没有脾气的人。
      他对时渐从未寄予厚望,不是说他不指望孩子优秀,而是在他眼里,得到越多,肩负的责任也越重,他甚至希望时渐是个Omega,或者Beta也好,至少不需要支撑家族的压力,可这都是他一己之私的想法。

      时老爷子有一儿一女,皆是Alpha,儿子稍稍年长,处事狠厉决断,时箬也不甘示弱,处处拔尖,两人是双生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斗,直到现在都还没彻底消停。
      时箬从时渐出生被确定将来的分化方向后就开始计划精英教育,时渐打小就被灌输继承人的思想,学习成绩必须遥遥领先,说话必须得体大方,过家家不是他该玩的游戏,他的世界里只能有“优秀”这两个字。

      他目睹时渐的成长,眼看着孩子在同龄人中拔萃,虏获别人羡慕的目光,可他没有觉得骄傲,他认为时渐缺少该有的孩子气。直到高三的那年,时箬因公务无法出席时渐的家长会,他只好亲自走一趟,无意间瞥到时渐抢了一个少年的糖果。
      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时渐不遗余力地欺负着少年,把少年咬过的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唇角始终挂着笑意。

      那是他不曾见过的时渐,有活力,有生气。
      少年生得绝美,一双蓝眼睛比六月的天空还干净。

      再后来,时渐在家族聚会上反对老爷子的安排,他说他想参加高考。
      谢郁南知道,这个决定一定和那位少年有关,可他什么都没说,他更愿意接受这样有想法的时渐。

      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被人忤逆过,他有把握说服时箬,却没有办法说动油盐不进的老爷子。他知道超A少年团的解散跟老爷子或多或少都有关联,他更知道老爷子向校董施加压力开出那个少年。
      可温润的性格促使他选择了视而不见,自私又软弱,他像温室里培育的花朵,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他都忘了该怎么面对风雨,只能听之任之。

      终于有一天,时渐向老爷子妥协,他说他愿意去A国。
      那天,时渐又变回来了,变回曾经不起波澜的状态。

      时渐匆忙出国,他去学校帮忙收拾课本,再次遇见了少年,少年好看的眼睛失去初见时的光彩,余下一团灿烂烟火散去后的灰烬。

      时渐去A国后,瞒着老爷子选择临床专业,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筹码逼时渐再次妥协。

      于是,老爷子只好憋着闷气和孙子冷战,时箬常常为时渐的任性在老爷子面前杆旋,总归是亲儿子,时箬到底是舍不得的。

      直到三年前,NK集团尝试进入珠宝业,那位少年作为代言人又一次走进谢郁南的视线。

      原来,他叫汤沅。

      和学生时期完全不同,汤沅总是笑意不达眼底,神色冷然如霜,像是时渐的复刻品。
      谢郁南想为他量身设计一系列奢华饰品,却怎么都找不到感觉,外界的评价在他看来都有失偏颇,心思细敏如他,第一次对定义气质无从下手。

      直到两天前,时渐回家请他帮忙,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匆忙笼统地告诉他之后,他才恍然觉悟他看不透的东西叫做“无奈”。
      七年前的汤沅,面对至亲的病症他无可奈何,面对心上人的离开他无以改变,面对突如其来的分化他无所适从……

      经历孤独与饱尝苦楚的人,终究再也回不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了。

      “都安排好了吗?”谢郁南问。
      时渐轻点下颌:“谢谢父亲。”

      “时渐,你现在愧疚吗?”谢郁南又问。
      时渐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眶:“嗯,我没有保护好他,也没有保护好他在乎的一切。”

      “他的腺体可能再也不会恢复了。”时渐很高,谢郁南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Alpha和Omega之间的羁绊……”
      “父亲,我爱他。”时渐打断谢郁南,语气是不容置哙的决断,“Beta也好,Omega也罢,我都爱他。他是汤沅,是我的糖小沅,和信息素没有任何关系。”

      谢郁南拍拍时渐的肩膀,抿了抿唇:“还来得及,他需要他的Alpha。”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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