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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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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工作则是纯体力活,搬书。
时空政府的传送阵准时把笹森缘的行李全数运了过来,包括足足五大箱的书籍。所有没出阵也不需要内番的刀剑都被叫过来了,看着箱子大眼对小眼。蜻蛉切试着挪动那些足有半人高的木箱,如同蜉蝣撼树般,纹丝不动。
“这位主君可真是……好学啊?”和泉守兼定看得眼睛都直了,脱口道。他旁边的堀川国广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他的看法。
那边笹森缘已经打开了一个箱子,抱出来一摞书,向着书房走去。
审神者都动手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纷纷拆箱干活。
“啊咧,这是什么?”说话的是加州清光,他从箱子里翻出一个漂亮的楠木盒子,好奇地晃动着。没料到盒子根本就没锁,他一晃,里面的东西直接掉出来,落到地上,竟然也是一本书。清光吓了一跳,赶紧捡起来,还好没有摔坏,只是弄脏了封面。他拍了拍,又给装回去。
“听说有些特别珍贵的书,会用楠木盒子装起来防止腐坏。”旁边的歌仙兼定探头过来看,眼睛里顿时精光大盛,“万叶集的初本?!天哪你竟然把它摔在地上了!”
“诶?万叶集是什…”清光还没说完,歌仙兼定已经扑过来抱住了那个盒子:“我要问主君借来拜读!”
围观的三日月捧着茶:“哈哈哈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谁都没有注意,一张纸片从书页中滑落,而后无声地融入泥土中。
*
是夜,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这场雨来的毫无预兆,豆大的雨点瓢泼一般,冲刷得天地间一片水汽蒸腾,草木倒伏。有刀剑大呼小叫地抢救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而雨水从没来得及关上的门窗中飘飞进来,浸湿了和室的地面。
本丸的气候虽然是由审神者控制,但并不能具体到每日的天气。笹森缘也不喜欢强行扭转季节,于是本丸的气候与外界是一样的。只可惜它所处的时空并没有“天气预报”这个说法,好几位付丧神晾在外面的衣服都淋湿了。
笹森缘有点纠结。她的近侍本来是想一天一换的,但是今天晚上,她坐在桌前想了半天,还是再次写上了“三日月宗近”的名字。
今日事,今日毕吧。
再想了想,又摸出一张纸,写了几行字,和近侍名单用曲别针别在一起。
准备完毕,她站起身,打算把字条递给在外间的近侍,却住了脚。半敞的通往矮廊的纸门外,蹲坐着一只白色毛皮的小狗,正抬起一只爪子细细地舔着。它全身都被大雨淋得湿透,皮毛紧贴在身体上,瑟瑟地发着抖。一边舔着爪子,它一边戒备地看着笹森缘,显然是打算一有不对就逃跑。
一人一狗对视了几秒,笹森缘还是转身拉开了通往外间的隔门。三日月宗近走进来,显然也看见了外面的小狗,哈哈哈了一阵,以袖掩口道:“哪儿来的小狐狸?怪可怜的。”
“狐狸?”笹森缘一愣,仔细打量一番,才勉强觉得好像是这样的,“本丸怎么会有狐狸?”
“不知道啊。”对方眯了眯眼,目光中的新月痕迹带着狡黠的意味,“不过看起来,如果主君不收留它的话,今天就会冻死了。”
“好吧。”笹森缘有点无奈地,把手里的纸张递给他,转身去抱起了那只小狐狸,“你别乱动啊,我带它去洗个澡。”
是扔给江雪洗吧?三日月腹诽道,笑眯眯地应了,打开手上的信纸。看了几行,眼中的新月笑容更深。
依旧是梦境。
在脸上舔来舔去的舌头又黏又恶心。
三日月不能理解,自己又不是女人,它舔自己干什么?而且昨天才被抓包,今天就又敢出来,胆量不小啊。
只不过这一次,他再不是被鬼压床压得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了。胸口放着的符咒传来温热的暖流,三日月闭着眼睛,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握紧了出鞘的长刀。
真是的,明明并非斩鬼的刀,却要被用来做这种事情……
那舌头舔得忘我,三日月脸上冰寒之气更盛,想来它是准备像昨天一样,吓得他张口然后吸□□气了。然而却“啪”的一声,房间里一阵大亮,白炽的光把天花板完全照亮了,不留一点阴影。那怪物大骇,拧身就要逃走,三日月却已经闭着眼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振刀而出。
光线太强了,根本睁不开眼。不过这并没有关系,他凭着感觉挥刀,在身前斩出弦月般的弧。经历了漫长岁月、斩杀了无数生灵的刀本身就带有一种暴戾的杀气,对任何精怪都是致命的威慑,何况他的背后——女孩一脚踹倒了纸门,大袖一甩,足足三道纸符从她的指间飞射而出,明明是脆弱的纸片,却锋锐坚硬得像匕首一般,分三路钉死了怪物的全身。尖锐的惨叫声中她合掌结印,一连串高亢到听不清字句的咒语从口中发出,纸符无风自燃,那怪物竟然好像是用油脂做成的,无论如何扭动挣扎都灭不掉身上的火焰,也无法逃脱钉下的纸符。眼见逃生无望,它突然把怪口一张,仿佛有一道黑光从口中激射出来,直取笹森缘的咽喉——是那条舌头!
三日月大惊,他见过笹森缘被这玩意舔到的手背,那怪物的唾液似乎带有某种腐蚀性,能将人的皮肤溶化成脓水。如果这搏命的一击击中审神者的咽喉,谁也难保她不会命丧当场。三日月当即转身想要将笹森缘扑倒,却见一道绯红色的屏障从她的身体表面浮现,那漆黑的舌头与红光相触,竟然发出打铁般碰撞的闷响。
是了,既然身为阴阳师,怎会没有护身的结界?
与此同时那三枚符咒之上光芒大盛,怪物在吱哇尖叫声中身形越缩越小,最终化成一枚灰黑色的纸片,晃晃悠悠地从天花板上落下来。
笹森缘伸出手,那纸片落入她手里,灰色的纸张上是银色的三个字“天井嘗”。
“果然是你。”她低声说,把纸符收入袖中。
“哈哈哈,主君的符真是亮啊。”三日月捂着眼睛,感觉几乎要被光线刺瞎了。
“是灯。”笹森缘看看天花板,虽然刚刚被大火炙烤过,却没有哪怕一丝的痕迹。整个房间的电灯都被打开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功率的电灯,刺目的亮光简直是在白炽灯的内部。笹森缘按灭了开关,只留下一盏地灯。
于是房间的光线重新暗了下去,白色的小狐狸从里间走出来,紧紧贴着她的腿发抖,露出害怕的样子。
“……”跟这个人对话真的很困难。三日月放下捂眼的手,感觉眼睛还是有些刺痛:“那个是什么妖怪?”
“天井嘗。”笹森缘弯下腰,把狐狸抱在怀里,“以前的审神者大概也是被它吓走的。没有人类的精气为食,它就只好冒险吸付丧神的了。”
说着,她向三日月伸出手:“后面不需要用符咒了,还给我。”
“还什么?”后者装傻,一脸傻白甜地问。
“护身符。”笹森缘指了指他的胸口。
三日月继续哈哈哈装傻:“主君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不如留给我防身吧?老人家手脚总是不大灵便呢。”
开玩笑,这种有事保命没事消灾的好东西,说什么也不要交出去!
笹森缘想了想,倒也有道理,于是也就不再坚持:“那你留着吧。”
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三日月颇有些意外,但还是要确定一下那怪物到底怎么样了:“那个东西死了吗?”
笹森缘其实并不想理他,她想睡觉。但是身为阴阳师的职业操守让她克制了一下睡意:“没有死,被封印了而已。”
“没死?!”三日月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他绝对不想在某天半夜和这种东西来个舌吻,光想一想都能把前天的饭吐出来。
“天井嘗只是长的吓人而已,罪不至死。”笹森缘看看他,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老人家受伤的心灵,“要不是它把舌头往人嘴里伸有点……”
“别说了!”这个安慰效果显然不怎样,天下五剑之一的脸都变色了。
笹森缘于是有点尴尬,挠了挠头:“好吧…总之,明日让远征的队伍把它带走,随便扔到哪里就行了。”
“不会跑回来吗?”
笹森缘从袖子里摸出那张纸符,甩了甩:“除非它想被直接打散。”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它听得见的。”笹森缘又甩了两下,“天井嘗的听力好的很…不如,就给你带走吧。”
这玩意从昨天开始就在她的房顶蹲着躲了一天,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笹森缘装了一天的傻,直到晚上才写了便条给近侍商量抓捕大计。
三日月捧着那写着“天井嘗”三个字的纸符,很诚恳地问:“可以把它扔进火盆烧了吗?”
“烧了就出来了。”笹森缘也很诚恳,还递过去一个白色的口袋,“可以拿这个装。”
三日月老泪纵横。
*
次日,远征,某片林地。
“是说把这个扔掉?”和泉守兼定从怀里取出来一个荷包,纯白色的无纺布制作,万屋里十小判一个的大路货,只是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嗯,三日月殿是这样说的。”旁边的堀川国广话音未落,和泉守就很开心地抡圆了胳膊,把荷包远远地扔出去:“走你——”
应该是回不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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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天井嘗:喜欢舔舐天花板的妖怪,也会舔熟睡人的脸,以人的气息为食。总的来说不是凶残的妖怪,但因为长相可怖,据说发生过人看见它后,惊吓发疯而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