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百鬼卷》藤色

22、番外

　　笹森缘带着石切丸从神社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说起来这事儿有些出乎预料……她本来的计划是参拜完毕大概午后三点，不但不急，还可以去万屋所在的大街上慢慢地晃回来，顺便买些水果。

　　可是神官和石切丸一见如故，也不知道石切丸对他说了什么，头发花白的老神官激动地好像找到了百年一遇的知己，把他们俩请去了后院的净室，煮茶款待并且研讨神事。神道教和阴阳道不和很久了，所以笹森缘根本听不懂他们聊的是什么，却也不好告辞，于是假装是石切丸的跟班，硬生生在外间喝茶喝了三个钟头，直到天色已晚，老神官亲自送他们出来，还再三叮嘱石切丸一定要常来拜访。

　　石切丸抱着老神官硬塞给他的一大包神社自制的糕饼和菓子，表情很是抱歉：“聊起来就忘了时间，实在是失礼。”

　　此时他们正走在前往万屋大街的路上，道旁坐落着一个挺大的本丸。那是一座看起来很普通很正常的本丸，朱红色的大门，门上流动着淡淡的光。那光芒交织成网状，正是每个本丸都有的结界。

　　一个老婆婆正站在本丸门口，手上挎着竹篮，笑眯眯地，好像在和里面的人说什么。

　　过了几分钟，老婆婆鞠了一躬，递出去一个瓷制的精致小盒子，像是装胭脂的粉盒。

　　大概是推销胭脂水粉的老婆婆？石切丸心想，这样的老人在乡村倒是并不少见，能来本丸推销，估计也是有些本事啊。

　　“没关系。”笹森缘道，伸手指着那座本丸，“我们去那里借宿吧！”

　　“哎？”石切丸一愣，转眼看向她，有点茫然。

　　他倒是无所谓在外借宿一晚，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必要……只要到了万屋大街上，自然有通往所有本丸的传送阵，那是二十四小时开启的。

　　而笹森缘已经走上前去，那老婆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她伸手，抓着门环拍了拍。

　　哎？他们说了很久话吗为什么那个老婆婆一下就不见了……不过主君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石切丸于是也跟过去，站在她身后。

　　里面应门的速度倒是不慢，两分钟后，朱红门扇就向内开启了。一位付丧神低着头出现在了门后，长长垂下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脸，若不是身上的白布披风，笹森缘都认不出来他是谁：“你好，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如今天色已晚，可否在贵处借宿一宿？”

　　“这里不欢迎客人，请往别处去吧。”山姥切国广，也就是开门的付丧神，冷冷地道，说着就要关门。

　　“可是这里只有这一座本丸。”笹森缘伸手抵住了门扇，“您难道要让我们露宿街头吗？”

　　“请往前走一公里，万屋大街自有传送阵。”山姥切道，依旧低着头。

　　“我今天走了一天的山路，实在走不动了。”笹森缘坚持，“请让我们进去吧！”

　　石切丸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家主君，这口吻……已经近乎胡搅蛮缠了。她为什么非要进去借宿？

　　笹森缘抵着门，山姥切就关不上，又不好把她推出去，两下竟是僵持起来。石切丸有些尴尬，揣着怀里的包裹，思索着要怎样缓解一下此刻的气氛……就听见笹森缘的声音：“你为什么不抬头？”

　　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山姥切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但他扶着门的手却颤抖起来，抓着门边的五指骨节泛白，几乎抠入了木料之中。这时一个声音从院子里响起：“哈哈哈，有客人吗？”

　　这笑声简直太熟悉了，是三日月宗近。果然一抹靛蓝色的身影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门口，金色的流苏在鬓边摇啊摇的，身后还跟着几位刀剑付丧神：“抱歉呀客人，我们本丸今天有要事，不能接待您了。”

　　之所以看他的流苏，是因为他的脸被遮住了。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位却被一块黑布遮住了整张脸，连那双印着新月的眼睛都看不见。

　　不只是他，其他的刀剑们无一例外全部都用黑布遮着脸，沉默不语。

　　“让你们的审神者对我说吧。”笹森缘非常强硬。

　　“那就抱歉了。”三日月依旧彬彬有礼的样子，却是抽出了腰侧的佩刀。

　　笹森缘背在身后的左手打了个手势。

　　石切丸放下抱着的点心包裹，慢吞吞地走上前。

　　大家所熟知的往往是他垫底的机动，并且被提起的次数多到变成了梗……却很少有人注意到，石切丸的打击和冲力都是全刀账中最高的。

　　所以，在他一刀斩下，带满金盾兵的三日月瞬间刀装全碎，重伤倒地之前，没有人有一点点防备。

　　“啊，没什么战斗经验，还请手下留情呀。”身穿碧色狩衣的大太刀笑呵呵地收回刀，满脸都是和蔼可亲。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你们的审神者了吗？”绯色浴衣的女孩从他身后探出头，轻声问。

　　*

　　这座本丸不算小，亭台楼阁样样俱全，但和笹森缘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带路的是山姥切国广，他依旧是低着头，在前方默默走着。石切丸原本还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主君非要进到这里来……却在看见付丧神们脸上的黑布时有些领悟了。待随着山姥切跨入属于审神者的天守阁时，石切丸彻底明白了笹森缘的用意——他感受到了秽气。

　　原本纯净的灵力中夹杂着一丝一丝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黑暗的气息。身为被供奉的御神刀，石切丸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拥有灵力的人们因为心中的恶念，而流露出的、无法控制的黑色欲望。

　　他的手不由得搭上刀柄。

　　旁边并肩而行的笹森缘注意到他的举动，拍了拍石切丸搭着刀柄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担心。而后她突然加快脚步，一只手搭上前面山姥切的肩头：“喂。”

　　“？”山姥切疑惑地回过头，然后搭在他肩上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扯掉了他脸上的黑布。

　　石切丸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怎样可怖的脸！纵横的刀口横贯鼻梁和面颊，翻卷出鲜红的血肉。从右边的额头，包括眉眼，一直到右边的脸颊，是大片的烫伤。右边的眼睛大概也是失去了，眼窝深陷。

　　付丧神们天生都是俊美好看的，即使有伤，只要不致死也可以通过手入痊愈，石切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面容，那是被人刻意毁去，而且拒绝治疗的后果。

　　山姥切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没什么表情。

　　“哟，今天有贵客呀~”

　　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居然并没有呆在天守阁顶层的卧室，而是站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笑吟吟地俯视进来的三人，“被被你也真是的，把客人吓坏了吧？还不赔礼道歉？”

　　“是在下毛手毛脚的，碰掉了山姥切君的面罩，该我道歉才对。”笹森缘道，向审神者恭敬地行了一礼，弯腰拾起地面上的黑布，双手递给山姥切国广。而后者却沉默着，并没有接过。

　　“哎哎，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的这些孩子们总是缺乏教养，惊扰了贵客，还望海涵呐。”审神者身穿着华丽的和服，正红色的织锦上是金线刺绣的牡丹和飞鸟，带着江户时代的冶艳风情。她踩着木屐，从乌木扶梯上款款走下，亲自给山姥切佩戴上黑布的面罩，精心描画的眉眼带着柔情：“真是不小心的孩子。”

　　笹森缘看着那双染着寇丹的柔荑下，付丧神的身体却是微微颤抖。

　　“还未请教贵客称呼？”审神者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问。

　　她长得确实是美极，古典的鹅蛋脸，五官标致，肤色更是白里透红，温润得像是玉石雕刻而成。加上精心的妆容，美艳而又端庄。笹森缘站在她旁边，就好像牡丹旁边的小野花。

　　“叫我阿缘就好。”笹森缘的表情也是恭敬而带着一丝惶恐，似乎震慑于此间主人的美貌，“天晚了没有地方住，所以……”

　　“阿缘？你没有姓氏吗？”审神者挑眉道，“还是不肯告诉我？”

　　“我是出身卑贱之人，又因为目盲，主人不给我姓氏，说我配。”笹森缘瑟缩起来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像个逃出主家的小丫鬟。

　　“真是可怜。”审神者的目光在她身后的石切丸身上转了一圈，勾起唇角，“被被你去给他们安排住处吧，就在天守阁好了。”

　　“是。”

　　石切丸出外购物或者远征的时候，也听说过审神者中存在这种凌虐付丧神的人。但他素来脾性宽厚，听了也当成耳旁风，从未相信过——直到今天。

　　笹森缘被审神者叫去谈话了，他未被允许入内，只能独自坐在房间里。石切丸倒是不担心主君，笹森缘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审神者，审神者愿意怎样对待自己的刀剑可能政府懒得管，但是同僚之间的斗殴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她但凡敢动笹森缘一根手指头，下半辈子估计都要在监狱度过。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大太刀离开房间，施施然跑出了天守阁。路上随便抓了一个刀剑问路，很快摸到了手入室门口。他三两下踹开大门，果然，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灵力的痕迹。

　　笹森缘说如果是审神者要付丧神毁容，肯定是不会为他们手入的。这话果然没差。

　　于是石切丸转身离开，去找太刀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