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回 平地怎生起风雷 ...
-
#
太子回宫的日子初定在正月,届时将在迩英殿接见各国贺正旦使的祝贺,并称双喜。朝廷十年未遇此大事,民间一派喜气洋洋——各州郡执守、大国使节,消息比较通达的,腿脚勤快的,都各自备好厚礼,水路齐进赶往汴京城。
开封府衙的后院,厢房呈一字朝南排开,阿敏伤势逐渐好转,因而坚持下地走动陪着小宝温书习字,时常能见到一对母子的天伦之乐景象。腊月屋内四壁寒凉也早已经添置碳炉,小宝趴在桌前临贴,厨房送来的点心甜品用不多久便都凉了。
“好好握笔,不要扭来扭去,”阿敏嗔道:“见字如见人。”
小宝不乐意地嘟哝着,“哼!以后等我当了皇帝,就是见字如面君了,看谁还敢说我写的字丑。”
阿敏爱怜地扯了扯他的脸蛋,经过这段日子调养气血,她眼角眉梢更显出娟秀的神采来。
人们对于这位美貌的姑娘感受不尽一致,爱她,骂她,有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有人敬重她的义薄云天。她伶牙俐齿曾经叫展昭和白玉堂吃尽了苦头,纵使天子驾前也丝毫不怵,每当那双乌亮眸子向你张望过来时,足以照见心底的无私荡涤,偏生就是这样的人儿啊,又浓又烈呛得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见不到却又空自牵肠挂肚,相思刻骨。
“娘——每天除了背诗就是练字,好无聊!天这么冷,我想去和韩二叔,白五叔打拳!暖暖身体!”
“别嘴滑了,把这面大字练完才准去。”
“啊?还要写啊!——”目光四处梭巡救兵的小宝,突然从凳子上跳下来,鬼机灵地向外面不断招手,“展护卫。”
闻言,阿敏杏目微转,一双眼波亦顺着门旁向展昭望来。
“展昭见过太子殿下。”
“有了,”小宝煞有介事地拍手说道:“展护卫,你的武艺不是很高嘛,你来陪我玩,教我功夫。”
“拳脚无眼,太子千金之体……”
“哎呀呀,”小宝打断展昭的话,眼睛咕噜一转,摇头道:“你这人好没趣哦,一点也不好玩。”
“小宝,不准乱说话。”
“这有何难。敏姑娘,请先在旁休息片刻。”展昭微微莞尔,朝小宝抱拳一揖,“请教了。”
小宝眼睛圆瞪,“你说什么?展护卫。”
展昭点头道: “太子无须出手,展昭试着问几招,且看如何对敌?”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那就……”小宝表情新奇,也学着江湖人的姿势道:“请指教。”
盲棋,昔年阿敏在宫里见过姐姐兰妃和宫嫔娘娘们,仅凭口述如“马二进三”,“炮八平五”便可以玩七子象棋,极为考验双方的记忆力和修为。
倒是这等盲技比武,阿敏见所未见。
“太子请留意了,”展昭含笑道:“我一双空拳赤手,直取你面户当胸。”
小宝摇头晃脑,笑说哦,这个容易,当下双掌拉出架势,“那我当以‘螳螂式’接你。”
“你步态未稳,展昭下压你手肘,同时右手二指上前点你乘风、肩井。”
“嗯……”小宝托着下巴沉吟一会儿,拍手道:“反正守不住,那便不守了,展护卫你的前胸门户已开,看我用掌刀分剪你两肋。”
展昭口中赞一个好字,笑道:“这招‘分花手’是白兄平生的得意之技。那么我若不退反进,右膝前躬逼你下盘,复用手去捉你的脉门,又当如何?”
小宝咬了一下嘴唇,怔住,“这……”
“容易,容易!”白玉堂笑吟吟地推门转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他瞥见展昭,戏谑地说道:“猫儿,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展昭又好气又好笑,“白兄,你……”
“怎么?”白玉堂空着的那只手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脯,对小宝说:“不要怕,有五叔帮你!”转过头,另一只手又将药碗稳稳地搁在了桌前,叮嘱道:“阿敏,这药才刚刚煎好,快趁热喝了。”
身旁的小宝倒有些等不及。
“白五叔,你快教我,快一点嘛。”
“小宝,莫非忘了五叔教过你的后发之招?”白玉堂道。
小宝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啪”地一下以拳击掌,认真背诵道:“想起来了!我可以半空纵起,以右足尖,点生死穴,你命休矣。”
白玉堂嘴角上扬,一双桃花目眉飞色舞,竟似比自己打赢一场恶架都要得意。
展昭微微笑了笑,“白兄,你若以此势撞入我变招之中,反被‘路转溪头’所制。”
听他这么说,白玉堂当即捂了腮帮子摸摸嘴唇,笑说:“又难不倒我,且看这招如何?反弹琵琶手捏咽喉三寸,已先断了你的帽缨。”
“啪啪啪啪”小宝叫好着鼓起掌来。
展昭点头笑道:“好,白兄果然高明,佩服。然而你忘了展某的两手尚空,以发代首,白兄的发带此刻已在展某手里了。”
这又是打一回平手,白玉堂嘿嘿笑了笑,道:“猫儿,果然狡猾。”
阿敏忍俊不禁。
忽然听得“吱呀”一声,梁喜推门而入,他手上端着装满热腾腾糕点的盘子。小宝见着欢呼起来,“是我最爱吃的米糕耶。”当即小手伸进盘里抓了一个递给阿敏,“娘,你也吃。”
“小宝乖,娘不饿。”
梁喜告了退,背影转向门口,展昭眼梢一带,俊目忽地电光闪过,喝道:“别吃!”
梁喜闻听,身形霍地向外纵去,与此同时,展昭亦飞身跟出。
“狗贼,这次让你有来无回!”白玉堂咬牙切齿地说完,将小宝交托于阿敏,拔剑跃出窗外。
展昭左手划掌,右手将长剑递出,向斜上方一挑,那人低头避过,转身从袖中甩出一柄软剑,白晃晃的指向展昭的咽喉。
展昭身形轻闪,“铛”地格开,轻轻一挥使个空手入白刃的绝技,欲夺下他的软剑。
梁喜却孤注一掷,软剑挥得银蛇乱舞、密不透风,正在此时,白玉堂剑到人到,暴喝一声:“纳命来!”剑招来势凌厉,突然间一股劲风泰山压顶般往梁喜头顶直劈而下。
他若要避过此招,就势必冲入展昭的剑下,不但利器被夺,而且会被掌风震伤,性命堪忧。
哪知那家伙前后受袭,竟临危不乱,右足无声无息反踢而出,左手抓住衣襟向外一崩,长袍已然离身,内力贯处,衣袍竟向那长剑卷了上去。
白玉堂怒吒一声,剑刃挺过银光,长袍被瞬间劈分两半,梁喜不禁神情忽变,向后倒去。
展昭反手不慌不忙地击向他的面门,谁知“刷”地一声竟然抓下整幅面具,露出个光头来!大惊之下,那人手底一扬,接连打出三支暗器,而且支支俱是射向要害穴道,满以为两人之中非死即伤。
“找死!”
白玉堂暴喝,“铛铛”两下,两根银针被当场斩成两截,挥剑便要刺向那贼人。
展昭手腕轻转,另外一枚暗器便落在他的衣袖之中了。
“梁喜”见大势不妙,府内已有许多差人听见响动赶来,连忙一纵越上屋顶逃遁。
白玉堂欲飞身上檐,却被展昭拦下。
“展昭!”白玉堂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敢抢我的生意!”
“穷寇勿追,包大人吩咐暂且按兵不动。”展昭星目闪烁,边说着张开手掌,只见一枚极细小的银针躺于其上,低头细看,果然与那晚夜行人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