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一万年》瓦印

8、第 8 章

　　眨眼六月份，又是一个离别季，祝凯旋的鞭炮拉下，离歌起，蝉鸣声声。

　　“高三同学已经走了，你们现在就相当于毕业班了，拿出势头来，不要觉得还早，等到你觉得晚的时候就真晚了……”老姜苦口婆心地劝，学习不通的找着别的出路，叫嚣着自由开心第一位的也开始下起苦功夫，连串的考试，人手一份的考试排名，起伏变化，也总有落差。文科班不停地背诵，理科班无止境地做题，艺术生专业学习两头忙碌，只比努力不问天赋，重复无趣，从一个夏天到另一个夏天，朝着梦中学府。

　　毒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散发光热，映得本就不凉快的考场更加难熬，志愿者们给考生们送着矿泉水，口中鼓励着他们高考顺利，向来在学生面前有威严的班主任被保安骂骂咧咧喊着不许进，家长们忐忑地祈祷着正常发挥的成绩。暑气和着每位学子三年来所有的努力点燃着这个夏天。

　　收着沉重的课本，卷着繁多的寝具，哭着跟受了委屈的班主任告别，与熟悉不熟悉的同学说再见，骤然脱离单调枯燥的三年苦海反倒不适应起来，五点多身体苏醒的生物钟，疯狂玩闹几天后空虚的生活，每每睁眼意识混沌，回想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许一在唱Dog days are over，跟第一次见面时她唱的一样，不会的地方就含混地哼个调调，只是听着有些让人难过。她唱完后抬眼，给自己鼓了鼓掌，然后自觉地坐到方拾旁边，枕在他肩膀上，沉默。方拾知道她有心事，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静静等她开口。

　　“方拾，空调太冷了，吹得我头疼。”于是他就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用手给她按脑袋。
　　“我怕是没法跟你去一个学校了。”

　　方拾叹气，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要乱想，我去找你。”

　　“考数学那一场空调实在太冷了，我头疼得厉害，老师帮我调过后还是疼，考得一塌糊涂。我连想都不敢想……”

　　“结果还没出呢，我会去找你的。不要杞人忧天，诺诺。”

　　……

　　方拾分数高且稳定，能去很好的重点，许一比平时差了20分左右，能去普一本。报志愿的时候方拾特意来找许一看了志愿，他实在是怕许一跟上次选科时一样诓他一把。两个人在最大限度能入的学校和城市之间尽力调和，可录取结果出来，最终还是差了一点。

　　方拾第一志愿s大录取，而许一差半分没能去s市，留在了省内读普本。

　　除了想念和无处安放的依赖感，异地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毕竟忙起学业来什么都顾不上了，而且但凡有三天连休，方拾都会来看她。

　　只是每一次临别前铺天盖地的难过太难受了，偶尔深夜胡乱想起时思念都能瞬间泛滥，迫切需要对方陪伴时却只能一个人默默吞下苦楚的无奈心酸……往后四年如此，未免太过煎熬。

　　许一在生日前一天下午到了s市，一出火车站就兴奋地给方拾打了电话。忙音。按耐住心中失落，许一打车赶往s大，又打电话想问他位置，依旧是忙音。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初至他乡的迷茫和不安笼罩着她，夹杂着甚嚣尘上的孤独。

　　最后许一在s大附近找了家旅社休息，晚上九点再打时终于接通。

　　“喂？”

　　是一个女声。

　　看来大家的校园生活都很精彩。错愕与委屈夹杂着自卑情绪毒蛇一样攀上心头，许一几乎是立刻挂断电话。忍住快要奔涌而出的泪意，她连夜赶回学校。

　　方拾在十点半左右回了电话：“抱歉诺诺，我们组目前在赶一个项目，我从下午一点一直忙到现在，手机统一在别人那里保管。”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不急不徐，显然不知道她来过。

　　许一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那为什么她会接电话？方拾，她喜欢你吧。”

　　看啊，没有我，你身边也会有别人，比我更大方比我更优秀，我永远不是会被瞩目的人，生日也会被忽略，连在你这里都是。

　　大学生活让人飞速成长，各种人情阿谀，各种假意捧场，可许一骨子里还是那个许一，敏感又自卑的普通女孩子而已。

　　“许一，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方拾无奈：“但我是真的忙了一下午，我们不纠结无关的细节好不好？”

　　在他眼里这就是无关的细节……那还是她无理取闹吗？

　　“好”，良久，她终于出声，“辛苦了。”

　　一时间两头沉默。

　　许一颤抖道：“方拾，分手吧。”

　　解释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无用和多余，那一瞬间不止现在，她更想到未来很可能还会发生的，无数次这样令人不安的时刻，就算他们能无数次解释清楚，那些时刻带来的不信任也是会不断叠加的，她完全想象得出这样的未来会多让人绝望。

　　许一说完不等他反应，挂断电话关机。

　　她泪眼模糊地看着窗外瞬息而过的夜景，灯光星星点点，火车前进着，她却突然觉得不知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