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一万年》瓦印

1、第 1 章

　　许一考上青市一中的那个暑假太过漫长了，过了刚放假疯玩的那几天，剩下的日子就只剩下单调空虚。许一在家待得实在无聊，无聊到……在家门口玩泥巴打发时间，对准高中生来说过于幼稚的东西，许一玩得乐此不疲。她用泥巴建堤筑坝，想造一湾有活水的小鱼塘。

　　刚捉来的小鱼在许一手里欢实地扑腾着，甩了她一脸河水。嫌弃地撇了撇嘴，正要把它放到小水塘里，就听见了由远而近的汽车声。她漫不经心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点和水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那辆汽车停在了隔壁周奶奶家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女人，一个少年。女人气质柔婉，长相十分温和，让人很有亲近的欲望，少年更有棱角一些，细碎的头发，一对十分漂亮的眼睛。看见隔壁玩泥巴的许一，他转头朝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许一也回他一个客客气气的笑容。

　　——

　　“诺诺，你从菜地里摘一些黄瓜和丝瓜给你周奶奶送去吧，吃不完要坏在菜地里啦。”

　　“妈，你怎么什么事都要我做，明明许然也可以做……她整天都在看电视！”

　　“她还小，摘几个菜又不是重活，怎么这么懒啊你？”

　　“你就偏心吧！除了让我……”

　　“你再顶嘴一句试试？”

　　许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威胁打断，心中愤愤，鼻子也有点酸，气鼓鼓在菜地里随意摘了几个瓜就去了周奶奶家。到她家堂屋门口，隔着门叫了一声奶奶，然后就乖巧地在门口等着。

　　等来的却是昨天那个少年来开门，他看了一眼许一手里的袋子，没说话。

　　许一忙说：“我妈让我给周奶奶送些菜过来”，说着把袋子递给他。

　　他接过袋子道了谢，跟她说，“外婆出门买东西去了，可能过会儿才能回来，要不你先进来等吧？”

　　“不了不了”，许一连忙摆了摆手，“我妈把饭做好了的，我走了。” 少年说话声音清澈透亮，听起来如沐春风。唱歌一定很好听吧，她忍不住想。

　　出了周奶奶家门口，径直往街对面的小树林里走去，许一坐在自己系好的秋千上来荡来荡去，乱七八糟地唱着Dog days are over的曲子，不会唱的地方就含混地哼个调调，十分惬意的样子。

　　无意跟过来送东西道谢的少年，手里提着一袋干果和一罐可乐，站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开口叫她，干脆没打搅。等到许一无意间回头看到了不远处放在石头上的东西，这才反应过来那少年大概是来过了，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

　　许一并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虽然对他有点好奇，倒也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人家名字，后来还是从妹妹口中得知他叫方拾，是周奶奶外孙，到这儿上学来的。

　　陌生少年的到来并没有改变无聊到发霉的暑假生活，许一依旧闷得快长毛。有时和妹妹一起出门给鸭子拔草，会在门口遇见那个少年，但也只是双双微笑一下就算打了招呼，并没有其他交集。

　　他们真真正正认识彼此是在一顿饭后。

　　那天许一妈妈去隔壁帮忙包饺子，快傍晚的时候她去叫妈妈回家做饭，进屋时周奶奶跟她妈妈两人正闲聊着，好巧不巧正说到她五年级赖床迟到了的事，方拾恰好从里屋出来，也不知听见这事了没有。反正许一心中叫苦不迭，窘迫地直想赶紧回家去，周奶奶却死活要留她在家吃顿饺子。

　　一想到饭桌上有个可能刚听到了自己糗事的少年，许一就感到很难为情，可任她再三推辞，也没能拒绝掉周奶奶。

　　许一想，大概长辈都很热衷当着孩子面聊他们小时候的窘事。饭桌上，周奶奶絮絮叨叨说起许一跟方拾幼时趣事，许一尴尬得陪笑，方拾却偶尔搭腔，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说到许一小时候调皮把周爷爷自行车的气门芯拔掉扔到了草丛里，最后被找上家门时，方拾笑出了声，她更是羞窘不已，脸早就红透了。

　　本来被一个男孩子知道这些糗事，许一是不愿跟他有过多交集的，可邻里来往避无可避，偶尔家门口碰见，好歹要说上几句话。妈妈说这叫世故人情。于是几次这样的“世故人情”下来，他们倒还熟悉不少。

　　两个人都是无所事事等着开学的准高中生，左右都是打发时间，后来闲来无事时遇见，他们干脆就在门口树荫底下坐着聊天解闷。许一没怎么出过远门，对书里描述的全国各地风土人情都很憧憬，方拾就常讲这些她感兴趣的东西。他说话时会十分有礼貌地看着对方，各种典故信手拈来，侃侃而谈时眼里仿佛有光流转，那种从容自信实在是她无比歆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