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倾岑》环滁皆姗

50、彻底

　　唐诺最后还是非常好意思的把大部分吃的都推给了周沫冉。
　　其实周沫冉也就是那么一说，她没指着唐诺刚出院胃口能有多好。况且这一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要是唐诺真只留了一样给自己，那周沫冉还得不甘心好一会儿。
　　“糖糖，我想跟你说件事。”周沫冉心里向来藏不住事，忍了一晚上，还是没忍住想告诉唐诺：“我脱粉方青岑了。”
　　唐诺闻言没什么震惊和意外，表情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除了刚夹起的咖喱鱼丸又掉到了盘子里。
　　不过周沫冉没注意到。她见唐诺没什么反应，又憋不住问道：“你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呀？”
　　“没什么好问的，”唐诺咬了一口菠萝包，满嘴酥，还掉了些渣在桌面上。“你粉谁不粉谁都是你的自由，我干嘛刨根究底问个所以然。”
　　“但是……”
　　话说到一半周沫冉又闭了嘴。
　　周沫冉本来还担心，如果唐诺问自己为什么脱粉，要如何跟唐诺解释今天发布会上的事。毕竟周沫冉也是在发布会上听到方青岑的发言，又自己联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才做了这个决定。
　　现在看来唐诺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周沫冉索性闭嘴不再说了，安心吃她的满汉全席。

　　方青岑到家后直接进了卧室，手机关机扔在床头柜上，大有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打扰他睡觉的打算。
　　既然要做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人，先睡好觉养精蓄锐是必不可少的。
　　两天的自我调整里，方青岑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五个小时。他现在回忆起那两天的日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只记得自己像疯了一样，把手机里、家里，所有和唐诺有关的东西，所有有着唐诺回忆的东西统统清了个空。清到最后却发现，满是唐诺的只有自己的脑子和心。
　　方青岑无法，想忘，忘不掉。想抛，抛不开。
　　最后他就席地而坐，对着落地窗发呆。从日出到日落，从黄昏到黎明，从月亮升起又被太阳遮住光芒。
　　在生理需求的干扰下，困得不行的时候，方青岑就靠着沙发脚寐一会儿，没多久又被噩梦惊醒。于是便再发呆，困了再寐，继而又醒。
　　如此循环往复。
　　像是着了魔，入了迷。
　　去发布会的那天早上，方青岑猛地回过神来。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像突然看透了世事。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水温调到最冷，一股股的凉水从头到脚浇在身上，彻头彻尾般的浇醒了方青岑。
　　方青岑一觉到天黑，竟也没做一个梦。
　　醒来时打开手机，发现这几个小时里并没有任何人微信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
　　方青岑不禁自嘲般笑了笑：“看吧，这个世界离了谁，都照样转的好好的。”
　　没有谁离开了谁活不了。
　　我离开了我自以为失去了就活不下去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青岑想，在所有公众面前，宣布承认自己和唐诺已经彻底分手，那便是彻底失去唐诺的意味。
　　他原以为彻底失去了唐诺，他也不会再好过。
　　但这一觉醒来，方青岑发现其实也没有。
　　他能重新轻易入睡，能一夜无梦。
　　他没有夜不能寐，没有茶饭不思，没有卧病在床，也没有噩梦缠身。
　　一切都很好。
　　只是方青岑心里清楚，他再也不会去看那耀眼的星辰，他的眼里也不会再有汪洋大海和群星璀璨。
　　电话响了，方青岑不再出神。
　　“出来喝酒不？”赵宇的声音懒洋洋的从手机另一头传来。
　　“我刚睡醒。”方青岑胡乱揉了揉头发，拿着手机开了免提，往卫生间走。“你怎么想起来找我喝酒了？”
　　赵宇：“这不是早上看你发布会了，想着来慰问慰问伤病号。”
　　“少来，”方青岑洗了把脸，淡淡道：“伤者自愈了，你来晚了。”
　　“那怎么着，不需要慰问我就回家了？”
　　方青岑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刚才这一觉睡的是着实不给晚上留活路：“你来我家吧，顺便带点吃的。”
　　“行。”赵宇干脆答应。
　　也不知道赵总是本来就在方青岑家附近，还是一路上因为超速吃了不少罚单，总之没多久就非常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直接输密码进了方青岑家。
　　正赶上方青岑因为连续几天没好好吃饭此刻饿得嗷嗷待哺正在疯狂翻冰箱。
　　“我说，”赵宇强忍住自己想扶墙大笑的心，隐隐感觉自己要憋出内伤：“昔日影帝为何落魄至此？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
　　方青岑没好气的打断：“你先把吃的给我再扭曲人性沦丧道德也来得及。”
　　赵宇终是没憋住，一边发出鹅叫般的笑声一边把吃的递给方青岑。
　　“说说吧，”赵宇拉开椅子坐下，“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早上我看你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儿，那臭脸摆的就差把‘爷不爽’三个字写脑门上了。”
　　方青岑嚼着小龙虾，含混不清道：“我说我睡了一觉就看透彻了，你信么？”
　　“信，怎么不信？”赵宇笑弯了眼，戏谑着：“你说你打了个喷嚏就看开了我也信。你方青岑多无所不能的。”
　　方青岑哪听不出来赵宇话里藏不住的讽刺？只不过跟小龙虾比起来，浪费时间跟赵宇斗嘴皮子功夫简直是暴殄天物。
　　赵宇早上看发布会直播时就瞧出来了方青岑当时整个人都不对劲，赶着一下班就过来不过是为了看一下自己的好兄弟是否情绪良好、积极向上。这会儿瞅着方青岑胃口甚好，情绪正常，也不再抓着要开导他的事不放，戴上手套也开始剥小龙虾，随便跟方青岑聊着些有的没的。
　　两个人正啤酒就着龙虾吃的昏天黑地，方青岑手机又不长眼的响了起来。
　　方青岑看了眼，是李澜打来的。
　　从发布会现场离开的时候，李澜特意叮嘱了方青岑今天再好好休息一天，所以想来没什么大事的话李澜是断不会打电话过来的。
　　方青岑脱下手套，指头上依旧沾了些油，于是便用小拇指摁了下免提。
　　“青岑，”李澜简洁明了开门见山：“我刚得到消息，严泽去找王导了。”
　　王尧，《微雨问海棠》的导演。
　　方青岑皱眉，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找王导？一个人去的？”
　　“嗯。我没猜错的话，他可能要让谭楚楚演《微雨问海棠》。”
　　“谭楚楚想干嘛？”方青岑刚变好的心情一瞬间又被蒙上了一层怒气：“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我今天说的还不够清楚？”
　　李澜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去，好不容易把方青岑最近这一堆破事解决完了，谭楚楚又出幺蛾子。
　　还不是小作小闹，上来就要对方青岑S+的剧动手。
　　“我觉得，是因为上次严泽没争取到艾奇。”李澜将自己的分析和推测一一道来：“谭楚楚本来要接的那部戏，虽然评级也是S，但谭楚楚的演技你也知道，如果不在艾奇播基本上播放量根本就上不去。那又是部大女主的戏，搞不好最后S级能活活被压成B级。我估计是严泽打算退而求其次，反正合约没签，他们也不吃亏。”
　　“他们是不吃亏，亏全让我吃了。”方青岑一股气堵在嗓子眼，发不出来也压不下去：“她自己的剧在艾奇播不了，就来毁我的？《微雨问海棠》的女主角是没定，但要是让谭楚楚演，你信不信陈彦文分分钟跟我们解约？”
　　李澜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让方青岑再和谭楚楚合作会引出多少乱子。
　　“你先别急，我也只是听说。”李澜安慰道：“等等看明天会是什么情况，实在不行我明天也约一下王导。”
　　临了要挂电话，李澜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不过方青岑，你可给我老实待好装不知道，别自己去找谭楚楚或者严泽讨说法。”
　　“我知道。”方青岑没再给李澜啰嗦的机会，挂了电话。
　　刚才方青岑一直开的免提，赵宇从头到尾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刚才说的王导，是王尧？”
　　“嗯。”方青岑抓了把毛豆随便吃着，“怎么，你是他粉丝？”
　　赵宇翻了个白眼：“粉你个头。他家是搞房地产的你知道么？”
　　方青岑愣了一下，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去年开的那个商场，记得不，就你去过的那个？”
　　方青岑头都没抬，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当然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
　　赵宇没发现自己无意中戳到了方青岑不愿回忆的往事，自顾自的继续说：“那块地就是我从他们家买的，那会儿谈生意的时候跟他爸关系还不错，四舍五入的话，他爸也算我个生意伙伴。”
　　方青岑会意，抬眼问：“所以你能联系到王尧？”
　　“说得跟你联系不到王尧一样，”赵宇不禁又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一阵子没见方青岑，他智商下降的跟坐了跳楼机一样。“我意思说，有我这层关系，我去跟王老爷子走动走动，让王尧不用谭楚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方青岑点了点头，剥了几个小龙虾放到赵宇面前的小碟子上：“赵总请。”
　　“啧啧啧，有生之年头一次，能吃到方大影帝亲手给我剥的虾。”赵宇双手合十，端在胸前停了好一阵：“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荣幸至极，前世积德，时来运转。”
　　吃之前赵宇没忘了拍照，转而顺手发到了朋友圈——假装自己有人疼有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