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倾岑》环滁皆姗

38、请你

　　好黑……
　　我在…哪儿？
　　唐诺感觉自己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漫无目的穿行，她看不清周围的任何事物，也看不清脚下的道路，甚至将双手举到眼前都看不清掌心的纹路。
　　我是怎么了？
　　唐诺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只觉得头好痛，没来由的痛，像是要炸开一样。
　　恍惚中，唐诺的脑海里似是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形高挑，面容极为英俊，一双长腿笔直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最吸引人目光的，便是那一对眸，一对释放着无限光芒的桃花眼。
　　唐诺看到那个身影朝自己缓缓走来。
　　那人走到唐诺面前，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唐诺不得不抬头才能直视到对方。可那人却轻抚了一下唐诺的脸，随后弯下腰，缓缓将唐诺拥进怀里。
　　“我等了你好久。”
　　唐诺最后一丝的意识里，听到了那人这样说道。

　　“邓翕！邓翕！”周沫冉拨了邓翕的电话，刚接通就大喊道：“糖糖醒了！你在哪！快点过来啊！”
　　邓翕在看到周沫冉的来电那一刻，心里大致就猜到是唐诺醒过来了。但他不敢主动开口问，他怕问完后得到的又是失望。
　　于是在听到周沫冉说出那句话后，身经百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邓大医生还是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猛地站了起来。
　　“我马上过去，”邓翕歪着头夹住手机，拿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走，“你先摁呼叫铃叫值班医生过来看看小诺的情况。”
　　“好好好！”周沫冉火急火燎的挂了电话，连摁了好几下呼叫铃。
　　今晚的值班医生袁奇和邓翕私交不错，想来也是受了邓翕的嘱托，对唐诺所在的病房特别关注了些，呼叫铃响了两声就迅速来了病房。
　　袁奇检查着唐诺的状况，周沫冉就站在一旁看着。
　　她看着唐诺空洞无神的双眼，突然想到邓翕之前提到的“暂时性失明”的后遗症，便走过去试探性的用双手在唐诺眼前晃了晃。
　　毫无反应。
　　“糖糖，”周沫冉小声道，“你感觉怎么样？”
　　唐诺戴着呼吸面罩，再加上刚醒来，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我看不清东西。”
　　袁奇闻言与周沫冉交换了一下眼神。
　　周沫冉迅速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明白了周沫冉的意思，袁奇叹了口气，继续检查唐诺的各项指标，没说话。
　　“你昏迷太久啦，一时看不清东西是正常的。”周沫冉故作轻松，还冲唐诺笑了笑，虽然她知道唐诺根本看不见：“袁医生先给你检查一下，我去给方青岑打电话说你醒来了。”
　　唐诺很想拦住周沫冉，让她先别告诉方青岑。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和想法，但就是不想让方青岑立刻知道。
　　但唐诺实在没什么力气，呼吸面罩压在脸上的感觉非常不舒服，一张口说话雾气喷的整个面罩上都是。加上自己看不见东西，心情本就烦闷，于是随周沫冉去了。
　　周沫冉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满脸愁容。
　　虽然邓翕一早说过唐诺醒来很大概率会失明，但真正亲眼看到唐诺双目无神的样子时，周沫冉的心还是像被狠狠扎了一下。
　　那不是别人，那是唐诺，知名大作家唐诺啊。
　　普通人若是没了视力，生活都步履维艰，更何况是钟情写作十几年的唐诺。
　　失明所要承受的一切，对唐诺来说，都太沉重。
　　“冉冉。”邓翕一路小跑过来，微微有些气喘吁吁，但还是发现了周沫冉的不对劲：“你在这干嘛？哭什么？”
　　周沫冉扑进了邓翕的怀里抱住对方的腰，满腔的难受与伤心喷涌而出，声音却如蚊子般喃喃道：“糖糖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真的看不见了..我在她面前晃手，她也没反应…她说她看不清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只能骗她…但我真的不想骗她……”
　　“没事，没事，”邓翕摸了摸周沫冉的头，在她背上轻拍着。“会好的，我一定会治好小诺的，一定会好的。”
　　像是安慰周沫冉，也像是对自己保证，邓翕嘴里一直重复着“会好的”。
　　“对了，”见周沫冉情绪平复了些，邓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给方青岑打过电话了吗？”
　　“我忘了…”周沫冉自知理亏，默默低下了头。
　　“你进去看看袁奇检查完了没，我跟方青岑说。”
　　“好。”周沫冉点点头，对着镜子擦了擦脸，转身进了病房。
　　邓翕一连拨了三个电话，方青岑的号码都是“暂时无法接通”。邓翕正打算联系不上就等会再打，突然想起来之前方青岑为了以防万一唐诺有什么事，而自己又在拍戏手机不在身边，所以留了自己助理的电话给邓翕。
　　于是邓翕在通讯录翻了翻，找到了那个名为“方青岑助理”的联系人。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你好。”邓翕简短介绍道，“我是市中心医院神经内科主任邓翕，麻烦找下方青岑。”
　　闻天显然对前面那一长串的前缀没什么反应，但邓翕这个名字他倒是不陌生。
　　“哦是邓医生，方哥在做一个访谈，估计快结束了。”
　　“那等他结束了麻烦你告诉他，唐诺醒了。”
　　闻天听到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唐诺姐醒醒醒了？”
　　“嗯。”邓翕不愿再多浪费时间，反正他该通知的也通知到了。“我还要检查唐诺的各项指标，麻烦你告知方青岑一声，先挂了。”
　　“好。”闻天答应道。
　　挂了电话后的闻天也没平静到哪去。
　　唐诺醒了他自然是高兴的——不光是替方青岑高兴，更重要的是，方青岑可以不用再医院剧组两头跑，白天黑夜两班倒了。
　　当然，光是想想他方哥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脸上会浮现的表情，和马不停蹄冲向医院的脚步，闻天也实打实的替方青岑这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结果感到高兴。
　　于是闻天目光急切的盼望着方青岑的访谈快点结束。
　　等到方青岑终于结束了访谈，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从演播厅走出来的时候，闻天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以至于要不是刹车及时外加方青岑反应迅速将他抓住，方青岑完全有可能被闻天毫不留情的撞飞出去。
　　但下一秒得知闻天为什么如此急不可耐的冲上来后，方青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迅速离开了现场，飞一般的瞬间就没了踪影。
　　方青岑驾着车飞速行驶在路上，找准一切可以超车的机会，灵活的在车流中四处穿行。
　　本来今天通告安排只有早上一场杀青戏，闻天还跟自己保证说顺利的话中午就可以撤。方青岑计划的好好的，中午从剧组出来就去医院守着唐诺，他知道唐诺最近随时都会醒来，他不想唐诺醒来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更不想唐诺醒来的时候自己没有陪在她身边。但谁知剧组前脚杀青，后脚李澜就带着自己去见了下一部戏的导演，顺带还接下了晚上一场访谈节目的嘉宾，这才导致磨磨蹭蹭一直到现在才“刑满释放”。
　　看了眼时间，又发现了邓翕三个未接来电，方青岑没好气的将手机毫不留情的扔到副驾上，心里暗暗自责了起来。
　　方青岑赶到医院的时候，几乎是争分夺秒般停好车冲进了住院部。
　　然而走到病房前，方青岑的脚步却顿住了。
　　就像一个孩子期待了很久的一样玩具，有一天突然被父母买了回来递到自己手里，那一瞬间的心情不是激动，也不是喜出望外，而是不真实感。
　　突然期盼了很久的事，突然得知实现了，往往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害怕，会担心下一秒又会消失不见。
　　方青岑已经盼了太久了。
　　深呼吸了几下，方青岑终是推开了病房门，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邓翕并不在，周沫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周沫冉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就没有动过，而她的眼睛红红的，俨然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但方青岑没有细看，他的视线一踏进来就被唐诺全数吸引走了。
　　唐诺靠坐在病床上，呼吸面罩已经拿掉了，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平时躺着看不觉得，此时坐了起来便很明显的能看出来唐诺整张脸都瘦了一圈。
　　最重要的，她的目光空洞，无神，黑曜石般的眼珠一动不动静静盯着前方，完全没有随着方青岑走进来而挪动视线。
　　方青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嗯？”察觉到有人走进来，周沫冉抬起了头。“你来了。”
　　闻言唐诺问道：“谁来了？”
　　方青岑没回答，他压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他一步步的走到唐诺面前，拉开椅子坐下，盯着唐诺那双毫无光彩的眸，一时间心揪成了一团，一下一下的抽痛着。
　　“冉冉？”唐诺觉得有些奇怪，“你刚说谁来了？”
　　方青岑终是握住了唐诺的手。
　　对方很明显的惊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方青岑牢牢握住，不曾有丝毫松手的意图。
　　“是我。”方青岑淡淡道。“我来晚了。”
　　唐诺一秒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下一秒，她却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面无表情，语气清冷：
　　“请你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唐诺：四句话也叫“有台词的戏份？？？”
方青岑：我貌似只有一句……
唐诺：你闭嘴，前面几章你还没说够？我都昏迷多久了？你还跟个病人争？
方青岑：[/怂巴巴]媳妇儿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