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倾岑》环滁皆姗

33、醒目

　　唐诺在洗手间来回踱步，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许清也没做什么，但唐诺心里就是说不上来的不安与怪异。仿佛大脑中有一根紧绷的线随时在提醒着唐诺要留意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
　　唐诺此时心里一万个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带手机。
　　方青岑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了唐诺的脑海里。
　　唐诺打开水龙头，将双手在水里冲了好久，企图通过冰凉的水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但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此时满脑子能想到的，都化为一句话——如果方青岑在就好了。
　　那个时候唐诺并没有意识到，方青岑早已在她心里扎了根，占据了一处谁都无法替代的空间。
　　定了定神，唐诺决定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反正是在公共场合，唐诺心想，长话短说谈完版权就离开，兴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不好意思，”唐诺拉开椅子坐下，略带歉意道：“久等了。”
　　许清依旧回以礼貌的微笑：“没关系。唐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们聊聊版权的事吧？”
　　许是为了按捺住心里的不安，使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唐诺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几口。
　　她没注意到许清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唐小姐不先尝尝这里的菜吗？”许清将一盘龙虾卷略微推到了唐诺面前，“吃饭时候谈工作可不是个好习惯。”
　　见许清再三推脱在吃饭时聊版权的事，唐诺也不好步步紧逼，夹起一个龙虾卷放到了自己的盘子里。但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两人没再多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精致饭菜。
　　不知是今天胃不争气，还是这许清所谓的“特别不错的Margarita”实在后劲太大，唐诺觉得自己的头开始微微发晕。
　　“唐小姐，我们聊聊版权的事吧？”许清用餐巾擦了擦嘴，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合约递给唐诺：“这是我让人草拟的合约，唐小姐可以先看看。”
　　唐诺伸手去接，却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重影，一时竟没抓住递到面前的合约。
　　？
　　唐诺心里不由得一紧。
　　不对。
　　好像不太对劲，唐诺心想，这不是几口鸡尾酒就能造成的晕眩程度。
　　“唐小姐你怎么了？”许清的语气满是关切，“是哪里不舒服吗？”
　　唐诺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走不稳：“没事，我可能要先离开了，合约的事我们下次再聊。”
　　许清见状急忙也站了起来，一边上前扶住唐诺，一边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唐小姐我看你有些严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再走？”
　　“不用了。”唐诺此时已经无法正常站立，却还是尽量使自己保持清醒，将许清扶在自己肩头的手拿了开。“有人接我，不劳许先生费心了。”
　　许清心知肚明唐诺此时的状态是因何导致。
　　他没管唐诺强行想挣脱自己的意图，执意揽着唐诺的肩，眼神示意服务生同自己一起将唐诺从这里移开。
　　“我说了不用！”唐诺用尽自己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挣脱开许清和服务生的钳制，跌跌撞撞的向门口走去。
　　只有唐诺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她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双眼早已失去了清晰辨物的视力，面前的一切模糊不清。唐诺的双腿无法站稳，她感觉自己随时要因为晕眩倒下。
　　不远了，就几步路就可以走到门口。
　　唐诺此时全靠意志支撑她向前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诺甚至觉得，只要走到门口，离开这个地方，方青岑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同一时间，方青岑正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车流中狂按喇叭。
　　晚高峰的市区道路要多赌有多赌，再不是从小受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育，方青岑此时恨不得直接原地熄火弃车。用脚跑过去都比开车快。
　　大概人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记忆力也超乎寻常的好。
　　方青岑突然想起来赵宇发给他的那个餐厅地址和赵宇公司离得并不远！
　　“赵宇，你还在公司没？”方青岑快速拨通了赵宇的电话。
　　“在，怎么了？”
　　“我还有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但是这会堵车堵死了，”旁边车道有了疏通的迹象，方青岑死盯着后视镜，逮住后车稍微迟疑了一下的机会一打方向盘变到了旁边道上。“你先赶到那个餐厅去找唐诺，等下我们在那会和。”
　　赵宇想都没想答应的十分痛快：“好。”
　　挂了电话，赵宇在导航上搜了一下那个餐厅，发现根据当前路况评判，步行竟然比驾车还要节省七分钟。
　　自打学会走路之后就几乎没体验过步行出门的赵总犹豫了几秒钟，还是选择为了自己的“金主爸爸”折一次腰。
　　“我真是上辈子欠方青岑的。”赵宇一边念叨一边拿起外套往公司外走。

　　“唐小姐！”
　　胳膊突然从身后被人紧紧抓住，力道大的出奇，像是身后的人铁了心不让自己离开。
　　许清彬彬有礼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唐小姐你身体不舒服，我先扶你去楼上客房部休息一下。”
　　唐诺只觉得这个声音此时听起来充斥着恶意。
　　“不用！”唐诺咬紧自己的嘴唇，似乎借此发力一样，再次狠狠挣脱开了许清。
　　“唐小姐我带您去缓一缓。”服务生却从另一边抓住了唐诺。
　　唐诺再无他法，强行用自己全身仅剩的力气一闭眼一咬牙，甩开了服务生。
　　处于昏倒边缘的唐诺没有发现脚下的平地在她甩开服务生的同时变成了台阶。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
　　本就摇摇晃晃的唐诺一脚踩空，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跌向了右边。
　　许清想去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唐诺稳稳的撞在了右边凸出的棱柱上，又因为双腿无力无法站稳整个人向下倒，后脑哐的一声磕在了台阶上。
　　意识涣散的一瞬间，唐诺意识到，自己突然很想方青岑。
　　“唐小姐？唐小姐？”许清蹲下来摇了摇唐诺，毫无意外的没有任何回应。
　　“许…许哥…”服务生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唐诺：“有血…地上有血…”
　　！
　　许清愣住了。
　　唐诺的脑后冒出了一大滩深红色的液体，在白色大理石台阶的衬托下格外刺眼。
　　“走！”许清急忙站起来，语气中带有一丝慌乱，“从厨房后门走，马上！”

　　方青岑一脚急刹将车停在了餐厅大门口。
　　环顾四周，方青岑更加肯定许清安排今天的会面另有企图——门口竟然没有一个门迎和服务生。
　　“青岑！”
　　方青岑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初次体验步行出门的赵总显然体会到了人间疾苦。
　　“你怎么还没我快？”方青岑皱眉道。
　　“我走过来的！”赵宇指了指大门，“就这儿？一个门迎都没有肯定有问题！赶快进去！”
　　方青岑踏入大门的那一刻，许清拐向厨房的身影恰好消失。
　　“唐诺！”方青岑大声喊着唐诺的名字，空无一人的大厅没有任何回应。
　　赵宇跑向另一边，指着包间区对方青岑喊道：“你去那边！分头找！”
　　方青岑会意，径直向包间区跑去。
　　心脏突然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冒出了头。
　　刚踏入包间区，方青岑的脚步顿住了。
　　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那里。
　　方青岑不记得他是怎样走过去的，也不记得他都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自己颤颤巍巍的将唐诺抱在了怀里，无论怎样叫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沾满了她鲜血的双手在此刻格外醒目。

　　方青岑回过神来是因为赵宇一个急刹自己一头撞在了驾驶座的头枕上。
　　“谁家的狗过马路还不拴好！”赵宇没好气的按了两下喇叭，扭过头来对方青岑道：“青岑你没事吧？”
　　“没事。”方青岑摇了摇头，抱着唐诺的手更紧了些。
　　“你别着急，马上就到医院了。”
　　方青岑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儿离市中心医院远么？”
　　“不远，比人民医院就多过一个十字。”赵宇看了眼导航，“要去市中心医院？”
　　“嗯。”
　　见方青岑没再多说话，赵宇也没多问。他注意力集中在左右后视镜，试图抓紧一切机会在车流中见缝插针。
　　“赵宇。”方青岑突然开口。
　　“怎么了？”
　　“一定要帮我查清楚许清这个人，查到他祖坟埋在哪为止。”方青岑一字一句道，语气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觉出的杀意。
　　赵宇眼见方青岑此时脸色平淡无异，但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方青岑此时内心除了对许清深深的恨意之外，又有多害怕。
　　“唐诺，”方青岑轻抚着唐诺毫无血色的脸颊，在她发白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仿佛怀中的人只是暂时睡着了而已。
　　“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你别睡，不许睡，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
　　“你可不能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