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男孩》玖兰熙

2、同桌

　　是个高年级学长。
　　少年素净恬谧的脸庞淡淡一笑，温声道：“What can I do for you？【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请问学长，A-S1231A班在哪儿？” 伊芙特意放慢语速，确保将每一个字母和数字都念清楚。

　　“噢？”少年喉间溢出一声爽朗清笑，眼底一派和煦微光，温声道：“我叫托比，以后应该会经常见面。走吧，我知道在哪儿。”少年轻轻提过伊芙手腕，亲自领她去往教室。

　　“加快步伐，OK？”许是注意到女孩膝盖上的伤口，托比试探问道。

　　“Ok。”伊芙点头道，这点小伤她还是应付得了的。

　　当最后一串铃声响起，教室里仍然如铁锅里沸腾的水持续嘈杂，学生各自选座三五成群，乱扔纸飞机的、丢废纸团打仗的，伊芙按按眉心深吸了口气，劝告自己这只是课间休息的娱乐消遣。

　　托比歪头扶在门框旁，目光往里间巡视一圈，叹道：“看来某个不自觉的打算第一天就迟到。我走了。”
　　少年摆摆手告别离去，留下走道一抹黑色纤长的背影。

　　伊芙背着书包走进宽敞的教室，20余双眼睛登时聚焦过来，确认不是老师又迅速分离视线，伊芙挑了一个靠近后排的位置，放下书包开始预习。

　　第一节，文学课，艾米莉教授戴着一副圆框金边眼镜，一件墨绿色修身长裙配一双黑色高跟鞋，气质优雅。
　　随着美国国旗下钟表指针转向整点过五分，教授轻咳一声： “那么，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大家翻到第七页。”

　　“噢，我的书没带！”前面的黄发女孩惊道，接着一把抢过旁边男孩的书一脸餍足地翻看起来。

　　“What？我怎么办？”男孩尖声抱怨。
　　“It’s none of my business.【不关我的事。】”女孩满不在意笑道。

　　被女孩威胁笑容打败的男孩默默扭过头，不作争执。

　　这就是她所面临的陌生环境。伊芙叹了口气，继续听课。
　　事实上，坐在后面的好处就是，不足为难的课程可以随听随不听，顺道将所有人囊括眼底暗中观察，不失为一种适应陌生环境的安全捷径。

　　“噢，新来的。叫什么名字？”伊芙抬了抬镜框，讲台前的男孩伸手将自己的课表递给艾米莉教授。

　　“爱德华，原先在加利福尼亚，最近刚到纽约，好，给你留了一个位置，那儿。”

　　伊芙怔怔地望着迎面走来的棕发男孩，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很遗憾，只有这一处空位。

　　伊芙不认为自己能够跟这个第一天就被学长们围追堵截的少年和平相处。要想明哲保身，最基本的办法就是对“危险人物”敬而远之，而正好，爱德华列入了她黑名单的第一列、第一行。

　　“嘿。”爱德华轻飘飘打了一个招呼。

　　伊芙低头佯装继续看书，并不理会身边的不良少年。

　　咚——运动包重重地砸在椅子上，伊芙不可遏制地将眼光抬向爱德华，确切的说，她从未如此心怀忿懑地对视过任何一个人。

　　男孩满意地品尝过女孩因为自己的“幼稚”举动所做出的反应，拖开椅子倏地坐下来。

　　讲台上，艾米莉教授的课程内容从人类文明的起源，过渡到西方古典文学的发展，很巧妙地将故事从一个吸引人的方向转向另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境地，前面几排的学生从漫不经心的神游到开始啃铅笔头，继而目光无神地钉在时钟上，随慢悠悠的秒针更迭旋转。

　　伊芙好奇地瞥向身旁一派慵懒气息的少年：侧身半躺着的姿势，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座椅靠背上，顺向左边的长发丝丝分明，因重力垂落遮住了半只琥珀色的眼睛，窗口筛落的细碎阳光却无法抹去明艳长相的他眼角阴郁薄凉的梦幻底色。

　　大概是察觉到伊芙不作遮掩的目光，少年纤长的睫毛翕然舒展，意兴阑珊的视线蓦地从荧幕回转过来，眸间涌起一丝玩味。

　　耳畔艾米莉教授的声音还在继续，爱德华眼底带着一丝深沉的思索细细打量着她，忽而挑眉一笑，讥讽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神游物外的——小姐。”

　　伊芙顿了顿，抑制心底的心虚，压低嗓音反驳道：“Mr. Edward,或许你该好好听艾米莉教授的课，而且你的书现在都没有拿出来。”

　　伊芙睨向爱德华空荡荡的桌面，仿佛他刚才认真听课的模样全归功于他得天独厚的高超演技。

　　爱德华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伊芙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只要度过这节课，别跟他扯上太多。

　　邦邦邦——艾米莉教授手中的粉笔敲了几下，“你们中有人来解答这个问题吗？漫不经心的羔羊们？”

　　颓丧的气氛顿时复活过来，只是空前未有的寂静顿时包裹了这群默不作声的学生。伊芙瞥了一眼黑板上的问题——请回答《魂断威尼斯》的主要内容？

　　真正看过这本书的人恐怕只是凤毛麟角，伊芙仅仅观看过它的一部改编电影，“里面讲的是一个猥琐大叔对一个美少年的意淫故事。”一个清澈响亮的声音在耳畔答道，漫不经心又富有挑衅意味的语气。

　　“OK，you are actually right.【事实上，你说的没错。】”讲台上的艾米莉教授略微蹙眉，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生硬地将最后一个单词道出齿间。

　　少年满意地一勾唇角，转向身边跟艾米莉教授一个表情的女孩：“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Well, you are right……”伊芙敷衍道，最终心底的弦嘣的断裂，强忍的愠怒倏地“厚积薄发”，对着爱德华道：“但很幼稚。从你把艺术家的为美献身看作猥琐的那一刻你就很幼稚，包括你所有自以为放荡不羁的形象。”一口气不吐不快，连伊芙自己反应过来都吓了一跳。

　　叮铃铃——
　　一节课在猝不及防的铃声中飘然结束，伊芙忙不迭逃也似的出了教室，留下被训得狗血淋头的少年原地凌乱。

　　A-1342S——物理课的上课地点，伊芙再一次感受到要命的路痴属性迟早会害死她。
　　如果对电线过敏，或许还可以请假，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就只在脑海里待了一秒便被立即踢出。

　　“嘿，伊芙。”肩头莫名受了一拍，伊芙转过头去，一张亲切的东方面孔瞬即映入眼帘——黑发黑眸，细眉凤眼，灵巧可爱的一个女孩。

　　“我叫安语，去年来的‘普林斯顿’。但是，我们同级，”女孩热情道，牵过伊芙的手往走廊一侧走去，“下节课我们同班。你一定还不适应这里的移动教室，我当初也苦恼了好久……”

　　实验室，兹拉的电流声在耳边絮絮刮过，伊芙敏感的神经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自从小时候意外触电被吓到后，她心头就伴随着挥之不去的阴影。

　　周围的学生都戴上防护眼镜和手套，开始分配小组进行实验，伊芙轻轻捻起一根蓝线，打算独自完成任务。

　　小灯泡、红线、教科书、铅笔和实验报告被散乱地堆在实验台上，第一步，画电路图。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伊芙伸向铅笔的同时覆上手背，“Sorry.” 两人同声道。

　　抬眼又是那个棕发少年，左侧的头发撩上去显得利落不少。伊芙淡淡抽回左手，除了冤家路窄暂时没有别的想法。

　　爱德华看着桌上寥寥无几的进度，淡淡挑眉，拿过桌边的实验报告，将课题扫了一眼，轻启薄唇道：“需要帮忙吗？”

　　伊芙瞥他一眼，淡淡推过两颗灯泡：“这是240伏特、120伏特……”

　　“并联。”爱德华轻飘飘道，将桌上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
　　少年一改文学课上惫懒状态，仔细将红蓝电线连接起来。

　　“按下开关。”爱德华提醒身边犹豫不决的女孩。

　　方才的接线工作都是爱德华全权包揽，她再不动手显得不够道义。

　　“OK.”伊芙深吸了口气。

　　坐在木凳上一脸轻松的爱德华左手支在桌面上，撑额看向伊芙。

　　兹——啪——身后传来一声激烈的电流奏鸣曲，伊芙恍神定住，这时一只手伸来顺着自己的手背蓦地摁下，顷刻间灿烂柠黄的灯光倏然点亮，爱德华得逞地一扬眉梢，道：“原来你怕电流么？”

　　伊芙已经从那欢快的语气捕捉到他发自灵魂的嘲讽，无视地取过他肘边空白的实验报告，刷刷几下完成书写，撇入他怀里：“两清。”

　　被如此相待的少年歪了歪嘴角，呼了口气。

　　铃声骤响，伊芙匆匆走出实验室。

　　一天的课程结束，阳光正好，走回家或许还能赶上妈妈做的美味午餐，不过，伊芙并不介意在学校的餐厅点一份汉堡和可乐，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也好。

　　穿过走道时正好遇上挽着金发男友的安语，两人大概刚刚完成实验出来，伊芙打了一声招呼，独自走到储物柜前转动钥匙打开自己的箱子。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几乎让她将昨天的晚餐尽数吐了出来——涂满表面的红色果酱、稀烂的西红柿，散发恶臭的过期牛奶，以及报纸上缓缓蠕动的、黏腻的鼻涕虫！

　　伊芙连忙捂住嘴猛地关上箱子，安语走来问道：“怎么了？”

　　伊芙摆摆手，一股恶心堵在喉间：“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

　　金发男子见状道：“你得罪什么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