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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陈放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
      梦境里各式场景像电影一般来回放映,所有画面交织在一块儿,声音像被裹着层布,带着厚重的回响。

      年幼时和父母在各地周游,坐着绿皮火车在乡野里晃荡。
      初学小提琴时的紧张与无助,到最后可以独立并完整演奏曲子时的欣喜。
      刚进入公司实习时因为身份的关系略显拘谨,却又在初显实力后受到众多关注,各种评价闻声而来。

      电影放到最后场景逐渐变暗,就在陈放以为漫长的梦境终于要结束时突然出现一个童声,怯生生地喊他叔叔。
      陈放抬头,画面中是不同时期的沈欢言。

      幼年时期跟在奶奶身后的奶娃娃,初到他家时张牙舞爪的小鬼,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舞蹈家,还有在洗手间被他拥在怀里的女孩儿。

      最后的最后,不知从哪儿照来一束阳光,画面又变成明亮的暖黄色。

      陈放抬头看去,目光穿过楼梯缝隙,对上另一个目光。
      小姑娘唇齿一张一合,眼里满是笑意。

      陈放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依旧能感受到爱与热切。

      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陈放洗漱后下楼,看见厨房人影晃动,他心下一动走过去,才发现是温嫂。
      推开门进去,见温嫂正拿着汤勺搅动锅里的浓汤,勺子带起两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和几片香菇,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听见响动,温嫂回过头冲陈放笑了笑,说:“醒了啊,欢言早上特意发信息交代我给你炖碗汤补补身子。”
      陈放问:“她人呢?”
      温嫂说:“说是舞团有事,我来的时候看到她急急忙忙走了。”

      陈放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但迟迟没等到回应。
      温嫂看出他的紧张,放下手里的勺子重新盖上锅盖,解释说:“你别着急,欢言是接了个电话走的,听她说好像是要演电影什么的,是好事。”

      陈放安心了些,他从边上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喝了,又将杯子简单冲洗一下放回原处。

      刚打算从厨房出来,听见温嫂说:“小放,你现在这样,我可放心多了。”
      陈放脚步一顿,抬眼看向温嫂。

      沉默片刻,他说:“我能有什么让您不放心的?”

      温嫂摇摇头,一边将火关了一边兀自一笑,说:“你这小子有多让人操心,自己不知道?这些年一直一副无关痛痒的花花公子样子,我还以为没人治的了你呢。”
      陈放挑了挑眉,“本来就没人治的了我。”

      “你就嘴硬吧。”
      温嫂说着端起菜,陈放赶紧从她手里接过端出厨房放到餐桌上。

      刚放下东西,手机响了声,是沈欢言发来的信息。
      【在开会没看到电话,怎么了?】

      陈放回复:【走得一声不响,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跟温嫂说过啦,有个导演要拍和舞蹈相关的电影,来我们这儿找舞替和群演,我现在正在舞团开会商量这事呢。】

      陈放终于放心了,他收起手机抬起头,见温嫂又端了盆水果出来,问他:“这两天应该挺忙的吧?”
      陈放知道她在问什么,他点点头回答说:“还有葬礼什么的,忙过这两天就好了。”

      温嫂和陈青松之间并无交集,但总归是生死之事,还是让人忍不住感叹两句,但最终,温嫂还是又把话题绕回到陈放身上。

      “你跟人欢言相处得怎么样?追到小姑娘了没?”她问。
      陈放笑了声,说:“怎么感觉您比我还着急。”
      温嫂摇了摇头,一脸嫌弃的表情:“又是这德行,我要是欢言的妈妈,你这样子都别想进我家门。”

      陈放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温嫂又说:“你啊,人小姑娘信任你,你可别让人家失望啊。”
      陈放回过神,点点头:“您放心吧。”

      —

      后面两天陈放基本都忙着料理陈青松的后事。

      说来可笑,人活着的时候世人皆在赞叹他的丰功伟绩,然而去世后所有人闭口不谈生前故事,在乎的只有遗嘱。
      陈青松手里捏着大部分公司股份,就在大家都在猜测他的股份要如何分才不至于让陈放和陈竟业大打出手时,遗嘱中股份的那部分内容被公开。

      陈青松把手里几乎绝大部分的股份给了陈放,加上原先他手里的那些就已经超过半数,正式接管公司成为最大股东。
      而陈竟业手里的那些不过只占了一小部分,算是保证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这一遗嘱内容惹得业内众人唏嘘不已,一边感叹眼见的不一定为真,一边又感慨陈放的好运。
      毕竟那么多年来陈青松对陈竟业的偏爱深入人心,本以为五五开对陈放来说已是“恩赐”,却没想过到最后叔侄之间的内斗会结束得如此简单直接。

      一时间网络上也开始纷纷猜测,试图挖出些家族“密辛”。
      与此同时,陈放终于收拾完一摊子烂事儿,有时间和陆南、赵禹小聚。

      赵禹最好奇的是陈青松为何会如此平静地将大部分股份交到陈放手里。
      这问题一问,就听陆南忍不住笑了声,说:“真是好奇心害死猫,我看这两天连财经新闻下都是在讨论这事的。”

      赵禹一听陆南这语气就知道他知道内情,他轻哼了声,说:“敢情就你俩是啥事都能分享的兄弟。”
      陆南摆摆手,“我可不想知道,你放哥这事做的,陈青松到地下都得记恨我俩。”

      陆南抬手指了指陈放,说:“他趁着陈青松生病的这些日子往我那儿介绍了不少和跟他们家同类型的项目,临了了,他跑到陈青松跟前把那些资料往陈青松面前一放,说要是不把股份给他,就能让自家公司毁在他那不争气的叔叔手里。”

      陆南三两句话描述了完了这段时间陈放的“丰功伟绩”,听得赵禹愣了一会儿,说:“这么狠?”
      陆南点点头:“就是这么狠,我跟你说,这事儿做的他都不好意思跟他们家那小姑娘说,怕人听了吓跑了。”

      在此之前陈放一声不响,直到提起沈欢言,他才抬眸睨了眼陆南。
      依旧没说话,却将半杯酒一饮而尽。

      赵禹被他这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给陆南使了个眼色,问:“他这是怎么了?在妹妹那里受委屈了?”
      陆南看了眼陈放,语气淡定地说:“矫情罢了。”

      三个人许久没聚,喝得酒也比平时多了几杯,到最后陈放阖眼靠在沙发上休息,另外俩人这才发现他有些醉了。

      陈放很少喝这么多,更别提出现当下这种醉态明显的场面。
      “放哥?”赵禹喊了声。
      而陈放只含糊地应了声,依旧没睁眼。

      赵禹看向陆南,问:“怎么办?扛回去?”
      陆南思考片刻,挑了下眉,说:“倒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与此同时,沈欢言正和吴悠在一起。

      这段时间她她既跟着舞团商量公益舞剧加场的事,又得细磨许乘的短片,忙得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好不容易早些回家,晚餐时间俩人都懒得出门就直接点了外卖,沈欢言一边看着有关陈放的新闻刷着评论一边嗦着面条,淡定得完全像是个局外人。

      吴悠忍不住问:“网上都猜出花来了,有说陈放逼着陈青松要股份的,还有猜俩人关系不好就是假象,实际上陈青松早就属意陈放的,你怎么看了这么久一点表示也没有?”

      沈欢言:“我需要什么表示?”
      “至少得安慰下人家。你看起来这么淡定,要不是知道你前两天住他那儿了,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断联了。”
      沈欢言摇摇头,神色未变:“就这点小风小浪,哪儿还需要安慰了。”

      吴悠差不多吃饱了,放下筷子看着沈欢言,笑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沈欢言问:“什么?”

      吴悠微微坐正了身子,模仿沈欢言刚才的语气:“就这点小风小浪,何足挂齿。”
      “你懂吧,就那种正牌夫人,跟别人介绍自己老公时贼骄傲的那种神情。”

      沈欢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吴悠又说:“实不相瞒,我以为那天晚上你去找他,你俩会正式在一起呢。”
      “他爷爷去世那天?”沈欢言问。
      “嗯。”吴悠说:“就我想着你总得做些什么宽慰下他,想来想去也就这最实用,没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

      沈欢言没立刻回答。
      她吃完了碗里的面条,又把垃圾放进塑料袋里,最后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桌子,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

      她说:“我不是没想过,甚至那晚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话都要说出口了,但又觉得这件事不应该和生死挂钩,也不想让陈放觉得我是因为这事在可怜他。”
      “你考虑得也太细致了。”吴悠说。

      正说着,沈欢言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放的电话。

      吴悠挑了下眉毛,露出个八卦的笑:“哟哟哟,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沈欢言弯了下眼,接起电话。

      “喂,是沈欢言么?”
      那头响起个男声,沈欢言皱了下眉,又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是陈放的号码。

      她问:“您是?”
      那头笑了声,说:“我是陆南,还记得我么?陈放的朋友。”

      沈欢言想起来。
      “记得的。”她说:“是陈放出什么事了么?”

      那头的陆南又笑了声,语气有些无奈:“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喝酒,他喝多了,现在窝在沙发里非说见到你才肯走。”

      沈欢言没见过醉酒后的陈放,一时间没法将陆南口中那个倔脾气的男人和陈放划上等号。

      陆南又说:“你现在有空么?要是没空的话就算了,我给他扛回家也行。”
      沈欢言又想象了一下陈放被扛上车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出声,说:“没事,你给我发个定位吧,我现在过去。”
      陆南感叹:“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马上发你。”

      挂了电话,沈欢言立刻收到陆南发来的定位,市中心的一家私房菜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打了辆车报上地址,到目的地是二十分钟后。

      私房菜馆不大,但明显能看出是精心设计过的新中式风格,各处摆件都与周围一圈的陈设布景相贴合。
      沈欢言按照陆南给的房间号找过去,只拐了个弯的功夫,听见身后响起陈放的声音:“阿言。”

      沈欢言转过身,对上陈放的目光。
      男人大概是真的喝多了,眼眶和脸颊两侧泛着异样的红,发丝随意耷拉在额前,整个人看起来颓颓的,浑身上下透着股懒散的状态。

      沈欢言往前走了两步,问:“你怎么在这里?”
      陈放:“出来等你。”

      沈欢言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呢?”
      陈放醉意明显,他靠在墙上,懒懒地回答说:“我想你了。”

      沈欢言愣了下。

      说这话时陈放显得极度清醒,她一时间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沈欢言又靠近一步,抬手想去摸摸他的脸。

      还没来得及碰到对方的肌肤,就被人一把扯着手腕,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

      “阿言。”
      陈放的语气低下来,整个人弯着腰把她抱在怀里,也没了一开始的懒散样。
      他说:“我只剩下陈竟业一个亲人了。”

      这下沈欢言确定,陈放是真的醉了。
      毕竟要是在清醒状态下,他绝不可能把陈竟业划进他亲人的行列里,也不会因为陈青松的离世流露任何伤心情绪。

      沈欢言抬手在陈放背上轻拍了两下,哄道:“但是,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爱你。”
      陈放微微俯身,下巴贴在她的颈窝里,问:“也包括你么?”
      “对,包括我。”沈欢言语气坚定,没有任何犹豫。

      陈放大概是被哄好了,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他都没再说话,他乖巧地靠着沈欢言,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俩人站在转角,只能依稀听见其他包厢里细碎的聊天声,却又听不太真切,整个世界是具象的,却也模糊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欢言轻叹了口气,喊他:“陈放。”
      “嗯?”

      沈欢言微微偏头,看着他:“你还清醒么?”
      陈放点点头:“嗯。”

      “明天早上起来,你还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么?”
      陈放再次点头:“嗯。”

      “那……”
      沈欢言身子向后退了退,仰起头看着他。

      头顶偏黄调的白色灯光把男人的脸分割成两块,一块在光下,一块藏在阴影里。
      在这样的气氛下,整张脸有一种神奇的虚实感。

      她抬手,指尖在他脸上戳了两下,再开口时嘴角带上了笑意。
      她问:“陈放,要在一起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陈总心愿已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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