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尘》时碣

32、31

　　“我们队的呢？怎么样？”秦旭半倚着桌沿，语气随意。对着整个队，实际上却是问的肖盛。
　　秦旭对案件的每个细节都抓得清楚，该干嘛、往哪去，像是永远不会有迷糊的时候。但相对的，具体到谁、什么时候、去调查什么，他远没有肖盛来得明了。
　　肖盛冲秦旭点了点头，站起来，顺手压了一下摊在面前的随身手册，却没有看，他对这些都了如指掌：“先是恶作剧事件一案的情况。李秉辉带的小组继续暗中监视四个受害者，他今天正好轮到换班，没有过来。刚才在群里说，没有发现异常。其他的部分，就像秦哥说的一样，受害者都没有提出搜查申请，况且不是恶性案件，我们没法进行强制搜查。
　　“然后，郭武坠楼一案。郭首臣和我带的两组，今天下午分别走访调查了郭武的住处、俱乐部，以及工作的地方和银行等，丁泉和技术科那边的视侦调查了郭武的用车。情况大致是这样……”

　　郭武在大学毕业后，先是进入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作为程序员。五年后辞职，进入海天酒业，转行成了业务员。
　　互联网公司叫飞扬新科，现在还在营业。公司不大，在城西的新创园，连老板一共有21人，以手机游戏和APP代开发为主业。互联网行业流动大，当年和郭武一起工作的员工基本都不在公司了。只有老板和一名经理对郭武还有些印象，说是个人能力中等，但是非常自律，不记得有注意到过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海天酒业主要经营烟酒代理，还营销饮料、生态食品等，生意做得颇大，在扬海市有几家分店。郭武是总店的一名业务员，主要负责烟酒的推销，业绩比较普通，没有太过突出的地方，也没犯过什么大错。老板和员工对郭武的评价类似，能力在平均水平上，自律，除了平时不太跟人亲近之外，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但是很奇怪，我总感觉……海天酒业的老板和经理……对郭武的态度，似乎……隐约有种尊重的意思……这放在一个业务员身上，有点反常……”肖盛回想着白天问询时的情景，说的有些犹豫。他很不习惯去相信这些没有明确证据的直觉，可是骨子里的严谨又让他无法轻易忽略这种隐隐约约的感受。
　　秦旭点头，做了个略带鼓励意味的手势，示意他明白了。

　　郭武钱包里的四张银行卡，三张是信用卡，一张储蓄卡，储蓄卡是建设银行的。
　　三张信用卡有两张都没有激活，一张在两年前办理。但是只在办理后三个月和十个月时，有两次使用的记录。交易金额一次为2500元，一次为1050元，支出项目都是办公设备购买。
　　储蓄卡主要的主要收入是工资，支出为生活支出。每个月的工资收入在一万一千左右，支出大概在两千左右。每半年一次，把所有结余的钱提现。跟郭忠进行了确认，应该是直接把现金汇入了郭忠的账户。
　　没有发现特别的异常。
　　“我推测他有别的收入来源。”肖盛说，语气里很肯定，“从十二年前办理储蓄卡开始，没有过大额的支出，且不说平均两千左右每月是否可以维持生活开销——他怎么买的新兴业的房子？”
　　秦旭的手指摸过桌沿：“对。另外……正常人会把不用的信用卡放在钱包里么？还是三张，把钱包撑成了那样……”他说着，眯了下眼。
　　“所以，是钱包里原本的东西被人带走了。为了不让钱包的变形显得突兀，才放入了信用卡？”肖盛反应很快。
　　秦旭扣住桌面：“嗯……有点奇怪……这个做的也太明显了。这么谨慎的人，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这么随便么？”
　　“如果他对此完全没有准备呢？”程翔突然举手。
　　秦旭一愣：“没有准备……他是被动的？补漏啊……”秦旭用力捋了下头发，眼神微沉。
　　他沉默了一会儿，示意郭首臣接上。

　　郭首臣站起来，习惯性地往下拉了下衣摆，把警服上的褶皱掖平。手还没松开，想起来对着的是自己的同事，遇到大案的时候一周不洗澡混在一起的兄弟，不是案件相关人也不是领导，便嘿嘿笑了笑。又轻咳了一声，正色起来：“郭武住在城西的百花公寓，中档公寓，安保条件一般，但设施完整……”
　　郭武在九年前，全款买了这套公寓房，之后一直没搬过地方。
　　房子一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除了大门被换了厚重的防盗门，房子里陈设普通，是公寓楼入住前统一装修的风格。里面一眼看上去，毫无个人特色。除了卧室的架子上几本编程类、互联网、金融相关的书，完全看不出来住户的风格。平板得可怕。
　　“除了厨房里一把菜刀、一把水果刀，哦，还有收藏的一把装饰匕首——这个开了刃，勉强算违禁刀具吧——别的连个能算上‘武器’的东西都找不到。没地方怀疑起啊。不过，唉，我实在没法想象怎么有人的日子能这么过的……”
　　郭首臣絮絮叨叨地抱怨，忽然一拍脑门：“对了。这个事很奇怪。郭武的房子，房产证上不是他自己的名字。是个叫傅好的人。
　　“这人是北方吉森人，十一年前到扬海市，比郭武小了四岁。根据社保记录，没有正式工作，似乎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打零工。看不出来会在什么地方跟郭武有交集……”
　　郭首臣说着，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而且，他死了……五年前死于交通事故。”
　　“怎么确定这是郭武的住处的？”秦旭沉默了一下，问。
　　“这个啊……大泉和技侦那边找车的时候，在监控里看到的，一路都很清楚，直接跟到了这片公寓楼。然后不是说安保一般么？普通的楼道监控还是有的。监控很清楚地拍到了郭武下班回家，拎着菜开门。”
　　郭首臣说着，问出了心里反复思索了很久的疑问：“如果他真是这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被拍一路完全没有防备呢？既然这样，为什么房子又是别人的名字？”
　　“为什么被拍没有防备……这个案子目前的证据——除了郭忠的证言——我们看到的郭武应该是什么样的？
　　“普通的业务员，没有什么爱好，没什么特点，工作一般，跟同事关系一般……完全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能淹到人群里的那种。这也是他给大部分人看到的形象。这样的人，没有防备摄像头的必要。
　　“而为什么房子是别人的……要么这个房子有问题，要么他刻意用别人的信息买的房……”
　　秦旭想起来郭武那枚串了红绳的钥匙，和他手机里反复删除恢复的照片，福至心灵：“他是为了防止郭忠托人去查，从产权上查到他的住处，过来找他。他一直在害怕把家人卷进去。”
　　可是，他是怎么认识的傅好这个人？又为什么信任到可以把自己住处房子的所有权署上他的名字？
　　信任……又是信任……
　　秦旭微微出神。
　　郭首臣闻言怔了怔，叹了口气：“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这么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牵扯进那一边的世界，把自己扔到提心吊胆的生离。又终究迎来了死别。
　　他走上的是一条没有归处的单向道。

　　郭首臣继续报告：“郭武参加的那个射击俱乐部，离他公司不远，也就隔了小两条街吧。实名会员制，挺大一个俱乐部，在咱们局还有备案的。不过现在管的严，没有实弹，大多是仿真的□□，用橡胶头子弹。
　　“郭武是大概四年前办的会员，根据记录，去得不算太频繁，大概一个月三四次吧，每次一个到三个小时不等。教练对他有点印象，说是准头还不错，但是稳定性不怎么样。总之，很平常的一个爱好者。”
　　平常。处处平常。
　　郭首臣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实在不觉得，这个频率能磨出来那样子的枪茧。”

　　丁泉没来参加会议，还跟视侦一起猫在影像室看全市的监控，试图挖出来那辆不知道什么样子的车。隔空递了个消息，可怜兮兮地说：“秦哥我会好好干的，肯定把车给你揪出来。就是咱跟视侦眼睛快瞎了……”

　　葛青山紧接着说了说郭武的验尸报告。而秦旭的一下午泡在郭武的大学里，目前来看一无所获。

　　“大概，就这些？”秦旭语音微扬，勾出来一个问句。见下面一干人大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试着从各种角度考虑着案情，一时半会儿讨论不起来。
　　秦旭从桌边捞过来一沓纸：“我列了一下案子的疑点。目前的四起案子、我能想到的疑点都在了。这些疑点不一定对破案有帮助，但是是我目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你们看下，有没有补充的或者能解决的。”
　　秦旭手上的打印纸，一条条列了一页多的疑点，满眼的问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整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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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点

　　1. 老档案馆失窃一案
　　犯人想要调查的是哪一份或者哪几份卷宗？
　　为什么要调查？
　　是否对归还的卷宗做了什么处理？

　　2. 陈家梁-周大国一案：
　　陆海洲被设计成“证人”，是偶然还是必然？即，他与“合租者”是恰好认识——其他的谁都可以，还是他与案子有更深的联系——只有他可以？
　　陆海洲与“合租者”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保护“合租者”？为什么他觉得需要保护、需要向警方隐瞒？
　　陆海洲知道了什么，以至于他认为自己有被害的风险？
　　陆海洲和周大国在公园看到的人，是不是凶手——或者主谋——本人？
　　凶手一共有几个人？这里面有几方势力在参与？
　　周大国为什么被害？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周大国被害前为什么配合凶手与陆海洲接触，完成了布置？他是自愿的还是受到了胁迫？如果是自愿的，他为什么没有怀疑凶手会对自己不利？他和凶手是什么样的关系？
　　凶手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伪造周大国被害的理由，以阻止真正的理由被挖掘？真正的理由是什么？他想瞒过的有哪些人？
　　凶手是不是暗社会的人？
　　陆海洲为什么必须失踪？
　　陆海洲是出于什么理由，克服了恐惧，主动离开？
　　陆海洲住处的隐藏空间是偶然还是犯人的刻意设计？这个计划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海洲住处的公寓楼有什么古怪？为什么能够保持秩序和旧貌，又出于什么目的保持？这栋楼的所有者是谁？
　　邻居看到的女性是否就是“合租者”？如果是，她为什么住在这里？
　　陈媛是不是那个女性？她是否参与到了这起案件？如果参与了，她的动机是什么？又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青溪瓷窑中发现的另一个被害者是谁？是否在上报的失踪人口中？跟陈家梁-周大国一案是不是同一个凶手？跟这起案件是否有关？他为什么被害？尸体又为什么需要焚烧处理？
　　他们找到徐景明的袖扣，是巧合还是设计？

　　3. 恶作剧事件一案
　　犯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有这样的目的？他与受害者是什么关系？“警告书”要警告的是什么？
　　为什么选择猫尸和血衣？是否有什么意义？
　　犯人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立场？
　　犯人为什么要选择快递的方式？为什么要一天一个地寄出？为什么22日有一天的空缺？
　　受害者为什么表现出拒绝调查的态度？
　　四名受害者有什么样的联系？他们到底是、或曾经是什么身份？他们曾经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大概十七年前聚集到扬海市？是“回来”还是“过来”？
　　受害者一开始的恐惧，是针对这些物品，还是其背后代表的意义？
　　受害者目前的身份，是真实的么？与过去是否一致？

　　4. 郭武坠楼一案
　　郭武是否确实与暗社会有牵扯？牵扯到哪种程度？具体是哪个组织？他当年为什么加入？又是怎么加入的？他在组织中又是怎样的地位？
　　郭武被害的理由是什么？他威胁到了谁的利益？
　　凶手和郭武是什么关系？郭武为什么信任他，相信他不会对自己不利？
　　郭武被害前，为什么预感到了危险？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这件案子背后是多少人，或者多少势力？
　　凶手杀人是自发的？还是受人控制？前者的话是什么动机？后者的话为什么被控制？
　　郭武开的是不是他平时的车？和这辆车有关的行踪会暴露什么？
　　郭武钱包中被换走的是什么？对整个案情的走向有什么作用？为什么被换走？凶手为什么表现出“没有准备”？
　　郭武房子产权的归属者和郭武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是他？他的死是不是意外？

　　另
　　这些案子，相互之间是否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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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一系列案件的大纲已经完成，这里提到的疑点，和后面将会有的疑点，都有合理的解释（我自以为合理，捂脸）。随着剧情会出来的。不要怕哈，案情和推理保证不会挖坑不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