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双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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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许艳如，H大刑法专业的一名大四学生。数不清是第几次了，她又出现在了刑事司法学院的研究生办公室里。
“湛师兄，你在忙吗？”她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的一个男生打了个招呼。
“哟，师妹来啦。”闻言，这个被许艳如称之为师兄的人将目光从电脑屏幕的文献资料上移开，冲她微微一笑，“还是找张老师那件事？”
湛凌昌，刑法方向的研一新生。他口中的张老师，指的是目前H大刑事司法学院最年轻的一位讲师。此人以学术作风严谨著称，由其面向全校讲授的刑法分论一课是H大的网红课程，几百人的阶梯教室总是座无虚席。
这么一个优秀的刑法学讲师，还有一个更为传奇的身份——
前电竞职业选手。
他就是曾经的荣耀第一牧师，是霸图战队的副队长，也是角色石不转的操作者——
张新杰。
而湛凌昌，是张新杰成为讲师以来带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生。
说不骄傲一定是假的。事实上，这研一都过去大半个学期了，一直到现在，湛凌昌只要想想自己这个身份，心里依旧会沾沾自喜。更何况，自从他进了张新杰的研究生办公室，过来向他取经的师弟师妹就没断过。
许艳如就是其中之一。
“是啊，不知道张老师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许艳如的语气充满着渴望，但又不失无奈，“要是能参与这次课题研究，保研成功的几率一定会大大增加吧。”
“那是自然。这个选题很新颖，不管是对刑法理论还是司法实践，价值都很大。”
“不过，难度也不小。我看张老师最近好像陷入了瓶颈，我前几天看见他居然偷偷地又玩起了荣耀，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才会如此……”
荣耀，这两个字曾经是张新杰的一切。而如今，已经逐渐从他的世界中淡去，成为一个过去的符号。
“话说石不转的账号卡张老师居然还一直留着，多少人出高价购买他都不为所动……”湛凌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许艳如闲扯着，完全不能理解她内心的焦虑。
张新杰为副教授评级准备的论文，除了湛凌昌，他还打算找一个刑法专业的大四学生共同完成。要想加入其中，首先专业课成绩要过硬。许艳如，专业课成绩千年老二。要说差那绝对不差，可要说好，那个四年来垄断第一的人，肯定比她更好。不过张新杰却迟迟未作出决定，这让她觉得自己或许还有机会。
“师兄，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看来今天还是不能从湛凌昌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许艳如决定就此告辞。
就在她神情恍惚地转身之时，却听见湛凌昌在背后有意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关键是不知道法院现在的态度，要是能多几个判例就好了……”
02
“判例，判例吗？”许艳如低着头念叨这两个字走了一路，在楼梯口与她刚分手的前男友撞了个满怀。
“啊…”许艳如先是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了一步，在抬头看到眼前这人的脸之后，愣是将有些吃痛的后半部分喊叫给憋了回去，绕过他就想走。
“艳如。”他拉住了她。
“放开我，我们已经结束了。”许艳如挣脱着甩开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申请课题的不顺多添了一份恼意，反正此时的她实在是没心情和他纠缠下去。
“我不同意。”原本分手就是许艳如单方面提出来的，他从来没说过同意。用刑法课上的专业术语来说，这几天他的状态就像间接正犯中的被利用者一样——
思虑浅薄、心神耗弱。
在见到一直躲着不见他的许艳如之后，这种几近疯狂的状态达到了顶峰，甚至快到了不能控制自己语词和行为的地步。
不，在他说出以下几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你要是执意离开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拿自己的生命去挽留一个人，定是穷尽一切其他方法之后的下下策。这时候对方的拒绝，很可能就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换做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暂时的，也会先用柔和一点的态度去安抚一下这个情绪失控的人，防止他真做出什么傻事来。
很可惜，他的女朋友，准确一点来说是他的前女友，是学刑法的。这意味着她不会把这种不构成刑法上因果关系的要挟当回事，不会因此而做出半点妥协和退让。
有时候法律学得太好，就会理性得过头，可能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随便你。”许艳如面不改色地丢下这三个字。
就在这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发疯一样地拉扯着许艳如不让她离开。
两人就这么叫着喊着推搡着，忽然之间，一声巨响之后，楼道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许艳如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逆时针旋转的楼梯下，是他倒下的身体。
一个原本和她毫无关系的、无理取闹的要挟，因为她的失手，直接让她成了专业课上才会听到的名字——
行为人。
过失致人死亡的行为人。
正当她吓得腿软快要瘫坐到地上时，被一双及时出现的大手扶住了。
03
“今天我们主要讲财产犯罪这一章中的盗窃罪与侵占罪……”
周一下午的第一节大课——刑法分论，张新杰的课堂，阶梯教室依旧座无虚席。
比起听课堂上老师的单口相声，对于选这门课的学生来说，下课后和老师的讨论更有吸引力。
以往在三个小时的大课结束之后，会有一群学生冲上讲台去和他们的张老师进行一番深刻的学术探讨。
可是今天，他们意外地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因为外面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张老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虽说H大是个专门的政法院校，培养的学生有一大部分未来是要进公检法发展的。可真看到几位穿警服的人跑到教室里来，也算是件稀奇事。
更稀奇的是，这几个人居然就这么把他们的网红老师给带走了。
用…不太友好的方式。
阶梯教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要知道，法学院的人，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法学生告天告地，把他们惹急了连自己的学校都能告。眼下这情况，难免让他们浮想联翩，反应快一点的可能连给他们张老师的辩护词都想好了。
只有坐在第一排的许艳如，和这个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咬着下嘴唇呆呆地看着张新杰离开的那个方向。
直到教室里的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直到最后只剩她一个人，都依旧保持着这个表情和动作。
就像是被吓坏了一样。
04
而她的老师张新杰，即使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坐到了S区派出所的讯问室内，却还是冷静得像是在办公室喝茶一样。
鉴于这次的犯罪嫌疑人精通刑法，所以派出所直接请出了资历最深的高刑警来处理这个案子。
到了讯问室还能坐得这么笔直，没有半点怂的样子，要是派个没经验的警察过来，可能还真顶不住。
可经验丰富如高刑警，他只是安静地盯了张新杰几眼，然后便拿出一个密封袋往他面前一扔，直接切正题：“这块手表，是你的吧？”
张新杰镇定地抬眸，用不多不少的时间打量了一会儿这个装在密封袋里的、用他熟悉的专业术语来表述叫做实物证据的东西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是有个和它很相像的手表，前几天丢了……”
“这上面有你的指纹。”高刑警抛出这么一个决定性的证据打断了他。
“那…”张新杰轻轻地伸手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那这应该就是我丢的那只。”
不愧是搞刑法的，心理素质果然强大。
“这是在被害人手边发现的。”
“而且，在他的手上、身上多处都检测出了你的指纹。”
高刑警说到这里，差点没忍住上去揪着张新杰的衣领用拳头问候一句：“肯定就是你干的！”
当然，看了看脑门后面那存在感超强的摄像头，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年头，程序正义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在程序正义拥有了独立价值之后，就出现了其和实体正义何者为第一位的问题。也就是说，在有些案件中，这两种正义是不能同时实现的。
刑法老师张新杰怎会不知道这一点。
形不成完整的证据链、不能排除合理怀疑、找不到犯罪动机……以上任何一个理由，都足以让他离开这个讯问室。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你们应该要恢复我的人身自由了。”张新杰敲了敲桌子，像在提示，更像在示威。
类似于在说“你能奈我何”这种让人分分钟炸毛的挑衅。
半晌没说话的高刑警，在桌子底上紧了紧拳头，心里在骂娘嘴上却只能说一句“走吧”。
05
“就这么让他走啊？”派出所里的其他警察看着刚刚找到的犯罪嫌疑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心有不甘。
高刑警重重地吸了口烟，烟雾缭绕间掩去了他略显沉重的表情。
“跟着他。”
看来程序法要想真正发挥作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他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一家酒吧。”
酒吧？高刑警看到新发过来的张新杰的行踪，眉头一紧，觉得有些奇怪。
在发现张新杰有重大嫌疑之后，他立马把这个人的来历查了个底朝天。作为一个前电竞职业选手，一直到今天，这人都是滴酒不沾的。而且为人严谨，作息规律，可以说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要不是留在被害人身上的指纹证据确凿，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人会和犯罪扯上关系。
“糟了，跟丢了。”
不知道是因为酒吧的灯光太闪还是怎么回事，才一眨眼的功夫，张新杰就从警察眼皮底下消失了。
高刑警刚想继续指挥，派出所里突然出现的身影却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同事跟丢的这个人，居然又回到了他眼前。
“我要自首。”他说。
“什么？”高刑警一下子懵了。
这个刚刚坐在这里底气十足的人，怎么就跑来自首了？
“是我不小心推了他，谁让他挡我道了。”说话间他十分嫌弃地抬手扯下脖子上的领带，一把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不对，这谈吐还有这举止，和方才那个温文尔雅的刑法学讲师简直判若两人。
“张新杰，你别耍花样。”
“哈——”听到这个称呼，这人竟然放肆地笑了出来，满脸的嘲讽与不屑，接着说出口的话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张新杰那个怂包才不会过来自首。”
“我叫石不转。”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是那家伙创造出来的副人格。”
什么？居然是一起双重人格犯罪？资历深厚如高刑警此时也只想说三个字——
活久见。
06
“你说是可不算。”高刑警又点了支烟，自从接手这个案子以来，他每天抽的烟是越来越多了。
“带他去医院做鉴定。”
多重人格又称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D），是一种表演性极高的疾病。也即，DID的症状在临床表现上是较容易伪装的。我国这类案件的司法实践虽然很少，但国外已有不少犯罪嫌疑人企图通过伪装患有精神疾病来脱罪的判例。
所以，第一步的医学鉴定就显得尤为重要。
结果，张新杰的鉴定结果却和高刑警的期待完全相反——
具有丰富临床经验的专家医生廖冬尧开出的鉴定意见上，清清楚楚地写了“确诊”二字。
“可能是现在的职业让他并不快乐，他潜意识里还是怀念以前的职业……再加上最近心理上可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所以就创造了一个副人格出来。”
“这一点，从副人格的姓名中也不难看出端倪。”
“一般而言，如果最初的主人格是传统的、有道德的、不快乐的，那么创造出的副人格往往完全相反。他们是纵欲的、不受限制的、反抗的，会做出主人格不敢为、不能为的行为。”
比如，犯罪。
高刑警看着这个诊断书，将张新杰的状况代入其中，完完全全地符合。
“将案卷打包了移送检察院吧。”
事已至此，是否能给他定罪判刑，只能交给法院做决定了。
07
国内刑法对DID患者犯罪的规定几乎为空白，这就给了法官很大的自由裁量权。
在这个案件的法庭之上，控辩双方搬出了各种争锋相对的学术观点进行辩论。
在整个过程中，被告人张新杰表现得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仿佛这场审判与他毫无关系。而且让人有些分不清，站在被告席上的这个人，到底是他的主人格还是副人格。
不管他出于何种自信，法官的态度终究还是偏向了控方。
犯了罪就要为此付出代价，旁听席上的旁听者们对这个判决无不额手称庆。
只有一个人，面色煞白。
在听到宣判词的那一刻，许艳如知道——
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她失手将她的前男友推下了楼梯，她杀人了。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吓得就快要瘫坐到地上时，被一双及时出现的大手扶住了。
“许同学，你没事吧？”
是张新杰。这个她屡次拜访申请加入课题研究却不得见的人，今天终于让她遇上了。
不过很可惜，他们的见面竟然发生在一个凶杀案发现场。
“张老师，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被吓得逼出了哭腔，平日里法学生的气势和傲然，此时在她脸上已看不见分毫。
“别慌，我来想办法。”
张新杰走到楼梯口的被害人旁边蹲下，先是伸手触碰了他的身体，后又摘下自己的手表扔在一旁。
“谁也不知道法院对这种案件是什么态度，我决定去试一试。”
“课题研究，我同意你加入。”
“万一我没能被无罪释放，你和湛凌昌也要把这个论文完成。”
08
就在这个案子将以张新杰被判过失致人死亡罪处有期徒刑结案时，许艳如站出来自首了。
在一审法庭之上，引起一片哗然。
她对她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且当场提交了一个铁证——
公安机关一直没能找到的楼梯口的监控录像。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再审启动最快的一个案子了，这边一审刚刚结束，案件就被推翻重来。
当真正的行为人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之前对DID患者犯罪应作何处理的难题便失去了讨论的意义。至少在这一个案中，司法机关的目光已经完全停在了许艳如的身上。
只有高刑警，天生的直觉让他还保留着满心的困惑。
既然不是张新杰，那之前在讯问室里，他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否认？
那个突然冒出的副人格又为什么会代替许艳如自首？
他是真的有双重人格吗？
……
可是张新杰已经被当庭宣告无罪，这些问题他将永远无法得到答案。
09
真凶落网，正义得到实现，法秩序复归于安定。
洗清冤屈的张新杰依旧是H大最受欢迎的刑法讲师。
哦不对，这篇论文发表出去之后，学生们就该改口称之为“副教授”了。
“张老师，论文排版结束了，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湛凌昌端着笔记本站在张新杰面前。
“稍等…”张新杰眼神示意他先将笔记本放在桌上，然后接通了一个电话。
“嗯，款项已经收到。”
“账号卡我很快就会寄给你。”
“不客气，我相信你会是‘石不转’这个账号最合适的新主人。”
“合作愉快，廖先生。”
等张新杰挂掉电话，在一旁听了个大概的湛凌昌不敢置信地凑上去多问了一句：“老师，你终于把账号卡卖掉啦？！”
“嗯。”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留着它呢，你应该挺舍不得的吧……”
张新杰淡淡一笑，给了湛凌昌一个他看不懂的摇头。
然后他打开论文，快速地扫了一遍，在末尾的位置改动了些什么之后把笔记本交给了湛凌昌：“好了，就这样。”
等湛凌昌发现了他所做的唯一一处改动之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张老师，你…你怎么把许师妹的名字删了？”
末尾的作者一栏，原本是张新杰、湛凌昌和许艳如三个人的名字，现在却只剩下了前面两个。
“我的团队里怎么能出现刑事罪犯？”张新杰平静地丢出一个反问。
“可是…”
可是许艳如也为它付出了心血，而且，这是她入狱之前唯一珍视的东西了吧。
“没什么可是，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此言一出，湛凌昌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从后背袭来。他看着张新杰那冷若冰霜的表情，转瞬之间，那些高刑警得不到的答案，他好像全部明白了。
此次副教授评级的论文标题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患者犯罪的刑事归责路径》。
研究唯一的难题是缺少司法判例。
他们需要做的，是试探司法机关的态度。
而许艳如这个案件一出，唯一的难题也迎刃而解了。
所谓的双重人格，不过是张新杰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吧。如果司法机关按无罪处理，自然皆大欢喜。一旦作有罪认定，许艳如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成为替罪羊。
其实到这里，张新杰的做法充其量只是道德违规，最多是给司法机关的侦查添了点麻烦而已。（不不不，现实生活中可能构成包庇罪等其他妨害司法机关正常活动的犯罪，望周知）
10
可当湛凌昌再深究下去之后，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许艳如前男友的死，或许根本就是一场蓄意谋杀。
张新杰前段时间经常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提及司法判例的事情，但是从来都没有主动见过许艳如，都是通过湛凌昌间接交涉有关问题。案发当天，连湛凌昌自己都没发现，他就这么在许艳如面前说了论文研究的瓶颈。
本就心烦意乱的许艳如，会不会怀着由她自己创造一个判例出来的念头，就怎么把人推下去了呢？
如果这么解释，好像一切都可以说通了。
为什么张新杰那天会突然出现，之后故意弄出一个不知真假的DID身份出来，现在事成之后又将许艳如的名字彻底划去。
这根本就是一场借刀杀人。
而且还是，双刀——
先借湛凌昌的口，再借许艳如的手，拿一个无辜的生命为他的学术研究祭了血。
至于为什么会选许艳如。
怪就怪在她是千年老二。
四年了，许艳如的专业课成绩永远是第二。一个永远被第一压着的人，一个比第一更在意机会的人，是最好的被利用者。
“不过，湛同学你比她优秀。所以你是我唯一的学生，也是这篇论文唯一的共同作者。”
听起来是夸奖、是赞赏，要是放在平日，湛凌昌一定会开心半天。可现在，他看着电脑文档最后一页那个与张新杰并列的名字，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天选之子，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前战术大师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个为他保留的共同作者，就像是主人给完成任务的宠物送上的奖励一样，毫无尊严。
11
到此为止了吗？
不，这只是副教授评级。
以后还会有教授、教研员、院长……
谁又会成为张副教授的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棋子呢？湛凌昌不敢再想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双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