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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十章:桂林一枝 ...

  •   三月初一,第二日便是殿试,孙熊心境却迟迟难以平息。
      于是刚用过午膳,孙熊便牵了孟精,准备偷偷出城。
      周俭昌想起贺熙华嘱托,却是不让,坚持要跟,孙熊无法,也只能与他一道。
      二人纵马出了城门,一直往西走。
      “秀才,咱们这是去哪?”即使孙熊已中了进士,可周俭昌这口癖却难改,孙熊心中又有自己的小心思,仿佛叫他一声秀才就能回到往日时光,便也从不纠正。
      孙熊心不在焉地游赏灞桥烟柳,“去明陵和肃陵。”
      “什么?你要去哭陵?”先前孙熊与王庐等人的龃龉,周俭昌也是知晓的,此时不由得打趣。
      孙熊却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我给你的提篮,可带了?”
      “带了。”周俭昌见孙熊心绪不佳,便也不再开腔。
      明陵离长安城稍近,天启年间修筑的陵寝,因有世代相传的护陵军守护,即使在邓氏之乱时也不曾遭到劫掠。
      作为闲杂人等,孙熊自然无法入内,只能在陵园外面祷祝以全心意。
      周俭昌看着他从提篮中取出一杯水酒,一碟前一日亲自做的小菜,还有一篇手抄地藏经,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那礼数自己从未见过,神情端肃,无尽虔诚。自己在一旁站着实在尴尬,便也跟着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望圣祖爷爷保佑孙熊高中状元,若如愿以偿,明年再来给你老人家还愿云云。
      孙熊将一套祭仪走完,又将那地藏经烧了,才见周俭昌局促模样,不禁笑了笑,“走吧。”
      出了明陵,周俭昌方感慨道,“人家科举之前都是烧香拜佛,唯有我们秀才,竟是拜祭诸位先帝,果然是儒门子弟,日后定是个大忠臣,大清官。”
      孙熊心道我自家祖宗可比那天竺佛陀厉害多了,面上却仍是一派谦逊,“其实也应去祭拜文庙的,但先前会试时诸位考生已一同拜过了,所以此番只祭扫皇陵。”
      虽说天启、玄启都是轩辕氏,可到底中间断过代,肃陵作为玄启开国烈祖和文圣皇后的合葬陵,礼部自然不敢怠慢。虽不能进去,但远远可见碑楼、享殿檐宇恢弘,透过宝城依稀可见当年文圣皇后手植银杏。
      孙熊顶着护陵军诧异目光,在正对地宫的方向跪了下来,正欲三拜九叩时,门口那军阶较高之人急匆匆而至,对着他打量许久,目光闪烁,“请这位公子入内祭拜。”
      孙熊知他认出自己,起身作揖,“若是不连累你,自是最好。”
      那参将哪里敢受他的礼,匆忙避开,“请。”
      周俭昌一边觉得这肃陵守卫也太不严密,竟然就让他们堂而皇之地进了,又觉得不可思议,像自己这般人物,竟也能到皇陵里头看上一看,此刻也不知祖坟是否已冒了青烟。
      孙熊先祭扫了烈祖与文圣皇后陵寝,又专程绕到陪葬的博陵侯崔静笏坟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这大官很出名么?”周俭昌不明所以。
      孙熊怅然:“他是我母亲之祖。”
      “那你为何不跪?”周俭昌更糊涂了。
      孙熊一时和他解释不清,叹了声,“过了明日,你便明白了。”
      他拍了拍那棵银杏的枝干,在一片银杏叶落地之前接住,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心事已了,走罢。”

      到了玄启,殿试程序已颇为复杂。好在从前孙熊自己也看过好几场殿试,心中自是有数,自不会像其余举子般忐忑不定。虽说如今上诸位举子都可被称一声进士,可仔细品味又略有不同,中一甲、二甲、三甲,可有天壤之别:就说一甲出身,直接可进翰林院,再清贵不过;二甲略次,可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进士出身;而若是殿试失利,只得了三甲,那便只能是同进士出身,不仅授不得什么好官,日后的仕途也会打上这个烙印,处处低人一等,故而方有“如夫人不如夫人,同进士不同进士”的笑谈。
      三更天刚过,所有会试中举者均着黛蓝襕衫站在含元殿外,不少人正偷眼向孙熊望去。说来也可笑,从前见他灰头土脸,众人便看他不起,后来他不畏强权、讥讽贺党,更高中会元,那些从前看轻他的人,便纷纷换了一副嘴脸。如今大家换上一色衣衫,洗净颜面,再见孙熊龙凤之姿,顿时又自惭形秽起来。还有些人暗自庆幸,幸好隔着屏风,否则就凭孙熊这惨绿少年的模样,当场就能点了探花。
      宦官唱名,诸位考生走进大殿,空荡的大殿空无一物,唯有数百张黑檀案几,案几前均摆上了素色屏风,案几上早已摆上了上好宣纸和笔墨。众人在案后向主考官赞拜、行礼,孙熊垂着头匆匆走到屏风后,抽空扫了眼,惊讶地发觉贺鞅作为主考,本人却未至,冷着脸站在阶上的乃是副主考御史中丞孟平。
      孙熊在案后坐下,满意地检查了纸笔,惊讶地发觉竟和贺熙华平日里给自己的文房四宝如出一辙,不禁再度感慨其心细如发和体贴入微。
      “依旧例,今年殿试依旧只考策论,”孟平呆板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考题只有两字,赈灾。”
      一听这题,孙熊先是一愣,紧接着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是真的开始相信天命了,须知他在泗州两年,什么都未做,就忙着救灾了。他仍是思索良久,方缓缓下笔,大灾分水灾、火灾、旱灾、蝗灾、瘟疫、地动等等,每一种从六部到州府县乃至于乡里各属于哪些官员的职司,如何预防、如何疏散、如何上报、如何求援,如何抚恤亡者、如何安抚民心,万一出现民变又该如何处置,等等等等。这些都是策,他也未忘了论,灾祸乃是天意,说明天子失德,若是发生灾祸,从天子到官吏都应三省吾身,是否顺天应时云云。
      一直到日暮时分,他才堪堪停笔,满意地吹去未干的墨迹。
      宦官悄无声息地入内收卷,低声道:“请诸位举子先行退下,明日前来传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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