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玉》别管闲事

77、第 77 章

　　宋玉自上回同陆尚行争吵后又哭了几场，可难过归难过，事总要做的，文嫔知晓自己同鸢妃害了良妃定不会甘心。
　　逮到机会便会咬上来，宋玉不想给她机会，可又不能杀了文嫔。
　　她与陆尚行其间有些情谊，贸贸然杀了她怕会要陆尚行伤心了去。
　　可也陷害不成她，良妃到底还活着，文嫔是良妃的嫡亲妹妹，良妃断不会轻易叫人折辱了她，连皇上也会看着良妃的面宽容她一二。
　　文嫔可真是棘手了些。
　　大公主像皇上请旨，要去燕国和亲，皇上本不愿要这个头生的女儿远嫁，且大公主是大启的长公主，在大启，长一字便可压旁人一头。
　　可大公主下跪请求，大启国内一时间对大公主赞不绝口，听闻连街边吃茶的人都在称赞这位为了国家自请远嫁的公主。
　　臣民们终于记住了除俪贵妃生的望嘉公主以外的施嘉长公主了。
　　鸢妃嘴上对大公主失望，可得知大公主不日便要启程往燕国后还是病了。
　　鸢妃心中还是怨宋玉的，虽她知晓，大公主于她于宋玉都是留不得的了，她知晓宋玉已算是对大公主留情面了。
　　鸢妃养了这些年的大公主，她没养好女儿，她本该怨自己，可人性的劣根贵族望门的骄傲不允许她把错误与罪恶全都压在自己身上。
　　百姓们称颂的自请和亲，其实是她和宋玉的变相流放。

　　承德十一年十二月，纷飞的学天，皇宫众人便站在城墙上望着一声红衣的大公主。
　　前几日过了十三岁生辰的孩子披上了霞帔带上了凤冠，即将离开父母与子民，前往另外一片土地，开始新的生活。
　　皇城外，百姓跪了一地，看着着小小的公主，画着红妆握着牵红，一步一步走的极慢。
　　俪贵妃不忍再看下去，垂眼落起了泪。
　　皇上也深深的望着大公主，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虽不如四公主来的亲，可也是头一个孩子，给了自己初为人妇的喜悦，这样一别，往后便是再也瞧不见了。
　　鸢妃身子不适，本来脸色苍白，可这是最后一次见自己的女儿了，总要体面些，抹了胭脂搽了口脂，却瞧着还是不精神。
　　“母亲！”
　　城墙外的大公主突然回头，看着鸢妃嘶喊了一句母亲。
　　她终于叫自己母亲了。
　　鸢妃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朝大公主处奔去，却被宋玉抓住了手腕，鸢妃挥开宋玉的手，双手扣住城墙，瞧着城墙下的孩子，同样哭着嘶喊：“阿妍！我的孩子……”
　　我后悔了，不该，要你去和亲……
　　大公主跪下，额心贴上地上落的厚厚的雪，撑伞的婢女未跟上大公主的动作，纷飞的雪落进大公主的衣领里，大公主却像毫无知觉。
　　“阿妍！”
　　鸢妃此时，再没了高门贵女的气态。
　　连皇上也忍不住上前一步。
　　宋玉捂住胸口，泪湿了眼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舍得呢，可再是非不分一步错满盘皆毁的宫里，大公主实在留不得了。
　　大公主起身，看着捂住胸口的宋玉露出一个笑，心中想着，此时，她这样捂着胸口的模样，应是真的舍不下自己了罢。
　　宋玉瞧见大公主的笑眼中的泪蓄不住落了出来，自己何尝不心疼她？
　　当初那个小小的孩子，带着自己的排簪笑着说：“谢谢德娘娘。”
　　她此时的笑，同从前一模一样。
　　大公主望了眼城墙上的众人，最后目光又定格在泣不成声的鸢妃身上，最后决然转身，上了远去燕国的马车。
　　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马车驶去，鸢妃跌倒在地，宋玉赶忙上前扶着鸢妃。
　　鸢妃抓住宋玉的衣袖，泪眼迷蒙的看着宋玉，启唇以二人可闻的声道：“我后悔了，我不该养着她……”
　　不养着她，今时今日便不会这样狼狈的不舍。
　　宋玉也落下泪，“她会过的好的，燕国皇室关系简单，她不会受太多苦，至少，不会在像今日这样了……”

　　宋玉要哭的混沌的鸢妃乘自己的轿子回宫，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回华谊殿。
　　宋玉想起郭氏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大的雪天，那日自己穿了流光绣金的紫色斗篷，带了点翠头面，背着光站在灰扑扑的冷宫，看着蓬头垢面的郭氏，三言两语就要了她的性命。
　　如今也是，在鸢嫔的流云宫，自己俯视着大公主，把她流放去了偏远的燕国。
　　回想起大公主离别时的那个笑，宋玉又落了两行泪。
　　她是曾经那个小小粉粉叫自己德娘娘的那个孩子啊。
　　宋玉不想要她走的，也不想害那些人的命的，可走到如今，没有回头路了。
　　宋玉身后的仪仗跟着，言枝给宋玉打着伞，自己的小半边肩头却沾上了几片雪花，侍卫们提着剑，丫鬟们端着手，太监们举着黄罗伞，井然有序的跟在宋玉身后，随着宋玉的脚步快慢调整着自己的脚步。
　　宋玉拢紧怀里的和田制汤婆子，和玉温润，抱在怀中比旁的汤婆子更要暖和舒服。
　　这些，全是宋玉自己这些年奋力争抢来的。
　　宋玉从不后悔，再来一次，自己也会做这些的，恐怕还会做的更加狠决，不留余地。

　　宋玉回宫后遣退了侍奉的下人，自己推开了里屋的门，里屋里迎面来一股熟悉的暖气烘的宋玉放下紧绷的身体。
　　抬眸看去果然是陆尚行在屋里烧着炉子。
　　宋玉压下弯起的嘴角。
　　这些日子陆尚行常常来华宜殿里陪伴宋玉，这样的日子，宋玉许久没有过过了。
　　宋玉心中明白他是为了哄自己，可宋玉怕他觉得自己不生气了又懈怠下去。
　　宋玉进屋把汤婆子搁在桌案上，无视一旁添火的人讨好的笑，坐在绣架前绣起花来了。
　　陆尚行放下手中的火钳子，端着温热的汤凑近。宋玉只撇了一眼，没多说话，也没伸手去接，只捏着针上下穿动。
　　陆尚行早料到宋玉会是这般神态，用勺子撇开汤面上的一层油沫子，舀起汤宋玉宋玉嘴边。
　　宋玉撇开头，轻哼了一声。
　　陆尚行的手穷追不舍，宋玉的头如何撇，他的手便如何追。
　　宋玉有些烦，轻推了一下那只手，那只手便脱了力，勺子落在宋玉折腾了许久的绣架上，褐色的汤水印上了白色的绣布。
　　宋玉连忙站起，用绣口擦拭着绣布，无果。
　　宋玉侧头看着那作案之人。
　　那人睁圆了眼，仿佛宋玉只要说出什么总话便要哭出来的架势。
　　“娘娘……”
　　宋玉放下手中的针：“小陆公公现下颇得陈公公欢喜，不日便要接手内务府做掌事大内侍了，也不好苦着您来伺候我，请小陆公公先回罢。”
　　陆尚行也站起声，小声道：“娘娘莫要生气了，这气都生了两三月了，怎得这样小气？”
　　宋玉哼笑声：“我的确是气，若小陆公公受不下，便先回罢！”
　　陆尚行也有些闹，把汤碗用力搁在案桌上，发出砰的声响，还溅出些汤水来落到案桌上，“娘娘如今这样硬气赶人走，赶明儿我不来了又道我不曾念着你，我倒是左右做不得人了！”
　　宋玉反驳道：“你有什么做不得人的？这儿一贯便是你想来便来，不想来便走的！你如今这模样还要人以为是我折腾了你去！”
　　陆尚行指绣架，“本也是你折腾了我去！总对惹爱答不理的，只顾着你这破绣品，从前也是，绣起花来就不理人！我还明白告诉娘娘了，方才我就是故意失手把汤撒在绣布上的！”
　　瞧着陆尚行的得意的模样宋玉只觉得被气的喘不上来气。
　　从来便说不过他！
　　宋玉实在没法，又气的不可开交，伸手便推搡了面前的人一把。
　　本也没用力，奈何人家会装的很，顺势就往后退几步倒在地上，扶着被宋玉推的地方红了眼，“娘娘，你打我？”
　　宋玉也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这人这样无赖，跺了跺脚骂道：“你胡说，真是无赖！”
　　那人倒还湿了眼眶，“我胡说？你还说我无赖，娘娘！你太要人失望了！”
　　宋玉气笑，不想再与眼前的人吵闹，伸手要拉他起来，可陆尚行倒是明白了窍门来了劲，轻拂开眼前纤细的手，自己一把站起来，“我可不是娘娘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
　　放完话后转身离开，徒留宋玉一人在屋里哭笑不得。
　　本来是占了上风要他哄的，如今倒被他扳回一城落得自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