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玉》别管闲事

103、第 103 章

　　陆尚行回到扬州后几乎日日梦见宋玉，梦见他们在流碧偏殿的日子，那时宋玉还不爱穿紫色，她常常把海棠别在鬓边，问他，“你看着我作甚？”
　　他从来没梦到她封嫔后的日子，许是那些日子有些太痛苦的回忆，叫他不敢去想。
　　后来承德十三年，那场雪灾结束后，他同一位带着孩子的寡妇成婚了。
　　那寡妇是他的表妹，她的丈夫死了无依无靠，陆尚行回来后，她寻到陆尚行，“表哥，我们组建一个家罢，没有家的日子，太难了。”
　　陆尚行思虑了好久，看着她年幼的孩子，他说，“好啊。”
　　成亲前夜，陆尚行最后梦到了一次宋玉。
　　梦里她穿了紫色的袍子，戴着她最喜的点翠玛瑙头面，她站在华宜殿的们口，脚隐在门槛后，手扶着门框，“尚行，您能不能别走啊，你能不能进来，同我说说话……”
　　她的眼眶有些红。
　　陆尚行站在院子里，拱手，“娘娘说笑了，尚行身份低贱，哪能值得娘娘这般？”
　　他不肯进来，宋玉的手便更是用力扒着门框，几乎是乞求，“就一次……就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陆尚行笑了出来，他放下拱起的手，低低的笑，看着宋玉蓄满泪的眼睛，“娘娘，我要成亲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望娘娘珍重。”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华宜宫，饶是宋玉在后头喊他的名字。
　　至那晚后，陆尚行果真再也没有梦到宋玉了，一次也没有。
　　后来陆尚行成了扬州又名的商人，恢复了扬州陆家的基业，他开了酒楼钱庄粮庄，只是他再也不敢往京城的方向看一眼。
　　直到三年后，他在酒楼里盘点，听到客人讲，“你说那太子是不是个天煞孤星啊，克死了自己的生母，皇后娘娘养着他，他又克死了皇后娘娘。”
　　另外一客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四处看了看，“你可小声些，被人听去，可是死罪啊！”
　　陆尚行走过来，他问，“敢问两位说的太子是那位？”
　　那两人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陆尚行，“还能是谁，先宋德妃生德二皇子殿下，江祁啊。”
　　陆尚行的血液忽然停住了，“你们说，宋德妃，死了？”
　　其中一位灰衣服小声道：“那当然，我本京都人士，我德姑姑是宫中的宫女，前些日子出宫，她可是亲手收拾的宋德妃的尸身啊。”
　　他又把腰弯的低了些，神神秘秘的道：“我姑姑说，宋德妃的尸体可是吓人了，眼珠都爆裂，吐着舌头……”
　　另一位男子推了推灰衣男子，“啧，怎得这样恐怖，是如何死的啊。”
　　灰衣男子摇了摇头，“这怎得知晓，宫中说是自缢的，可谁信呢？”
　　两人见陆尚行惨白着两不说话，推了推他，“你怎得了？”
　　陆尚行这才回过神来，“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她？”那两人悟了好些时候才悟明白，他说的她是谁，一人答道：“宋德妃早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三年前啊…….
　　后来他恍恍惚惚德回府，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却被人撞了肩头，那人见了陆尚行后有些懵，“陆公…..陆公子……”
　　陆尚行这才看清楚那人德脸，是慕贺。
　　是宋玉后来最最喜爱的人，怎得，他也出宫了，见了他，陆尚行的温润礼貌仿佛被人偷走了般，“怎得，你也被娘娘赶了出来？”
　　慕贺见陆尚行讥讽的神色有些不快，他像陆尚行行了礼，“陆公子说笑了，娘娘是在下的恩人，若不是娘娘把在下送出宫，在下还是被人使唤的奴才，娘娘是个好人。”
　　“送……”
　　路上下囔囔着这个送字，他问，“是送？不是赶？”
　　当初，宋玉是这样薄情的把他赶出了皇宫啊。
　　慕贺笑了，“如何是赶？罢了，在下不若说明白了，在下此来扬州是因娘娘生前最最常问的就是扬州，想来，娘娘也是喜爱扬州的，过些日子，便是娘娘的祭辰，到了这个日子，在下便会来扬州一趟，瞧瞧娘娘想来的地方……”
　　陆尚行似乎有些站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说，“你是何时出宫的？”
　　“就在公子出宫的后一日……”
　　后一日，他痛苦不堪的后一日，不是说喜爱他，吗？怎得舍得这样快的送走他？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陆尚行落荒而逃……
　　夜里，陆尚行，看着身旁熟睡的表妹，他忽然喘不过气来，他逃也似的到了院子里。
　　月亮十分的圆，却没有一颗星星。
　　“往后，你若是想我了，便抬头看看星星，漫天的星星都是我。”
　　可没有星星啊，一颗也没有……
　　他掩面哭了起来。
　　那时候，他三十岁了。
　　“娘娘，你怎么不来瞧瞧我了，梦里也不肯来了？我是不是，错了啊，我……我，真的好想你了啊…….”
　　“你要我怎么办？我怎么活的下去啊，怎么道了这个时候，还要我知道什么，怎得骗人也不肯骗得彻底一些……”
　　可就是这样，他也再也没有梦到过他的娘娘。
　　直到他九十六岁的时候。
　　他的表妹早早的便寻到了真爱离开了陆家，留下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又生了孩子，陆家变得热热闹闹的了。
　　他那时候走不了路，看不清东西，眼睛也不明亮了。
　　可有一日，他那肖像他的曾孙子，带了回来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同他的娘娘生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曾孙要同那姑娘成亲时，那姑娘坚持要穿紫色的喜服，二人怄气。
　　他躺在榻上，“紫色好，紫色好看…..”
　　他问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说，“太爷爷，我叫阿瑜。”
　　“阿鱼？”
　　“太爷爷，是美玉的瑜，同爷爷的瑾一样。”
　　陆尚行笑了，“好。”
　　他有些看不清，这样瞧着阿瑜，就觉得她满头珠翠，就是他的娘娘，他有些神智不清，榻旁围满了人，他们好像都在哭。
　　他看着阿瑜，眼里蓄上了泪，“娘娘，您终于来看我了啊，你不怪我了啊，你这些年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了，我就熬着，想等你来看看我……“
　　“好在，尚行终于等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