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假如林妹妹专心搞事业》廿九五

9、水行路公子学闺礼（1）

　　“爷，江上风寒，咱们进船去吧。”

　　李肃咳嗽了几声后勉强拿拐杖稳住了身子，他不在意地说道：“一点江风而已，没什么能怕的。”

　　三七忧心忡忡地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爷……”

　　李肃没理他，伸手指了指前头的行船问道：“这是林家的船？”

　　三七答：“是。”然后说道，“林大人娶的是贾家林府老太君的嫡亲女儿，这位林太太又给林家生了一女一子。以前倒也罢了，不过听说林太太生产了林家大爷之后身体便不太行了，贾老太君心疼女儿又挂念外孙女儿，所以时常来信想把林姑娘接上京住着。”

　　李肃说：“既然是时常来信，那怎么平日里不去走亲戚，反倒我一来便火急火燎地上京去了。”

　　三七肃了眉目，他道：“爷是想说，这林家是在向贾家暗度陈仓地托孤？需不需要……”

　　李肃摆了摆手，两只手掌压着拐杖，好像把整个身子的力道都给压上去似的，他道：“托孤便托孤吧，不过是一个姑娘，就算是使劲闹腾也决计翻不过天去。不过看林家这动作，应该是想着要鱼死网破了。”

　　坦白来说，李肃虽然身负皇命，此行目的就是劝降林如海。但若是林如海真被三言两语劝地换了效忠主子，他倒反而对这人敬佩不起来了。

　　是的，敬佩，李肃对林如海是由衷地敬佩，当年先皇被俘，朝廷不乏忠臣能士，却偏偏他们思虑过度顾忌太多，时时刻刻讲究自己的后路，却少了几分为国为民、一腔热血的孤勇。当时那种混账局面，也只有林如海能豁出一切断了后路挟令太后，逼着这位亲母亲手废了自己儿子的帝位再重立新帝，勉强稳住了已成鞑子嘴边肥肉的□□。

　　虽然政//治立场不同，但是林如海的人格魅力还是挺让人叹服的。

　　三七提醒道：“爷，那送出去的毕竟是林家人。”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的意思不是……

　　“林家？呵，没错，是林家。”李肃迎着风冷笑了一声，本来想给自己臭屁地拗个孤傲人设，没想到一口凉风直接呛进喉咙口，搅得他直接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呃！咳咳咳咳咳咳……..”

　　三七赶忙扶住他，十分诚恳地建议：“爷，你都要说长论了，干嘛非得跟自己过不去似的杵门口吃风呢？咱回去吧。”

　　李肃抿了抿唇，“我晕船。”

　　三七：“……罪过！”他无奈妥协，“好吧爷，你就搁这继续站着吧。”

　　李肃接着说道：“他林如海要是送出去个儿子倒也罢了，我少不得要揣测几分他妄想将林家留后而东山再起的念头；只是他如今送出去个姑娘，呵！可见只是爱女心切，想来只是不想让清清白白女儿家莫名淌一趟这浊臭的浑水。”

　　他手在拐杖摩挲，硬是凭借几分摩擦生热把自己浑身翻涌的寒潮给逼下去了几分：“更何况林家正经说来也没有什么罪过，无非就是选错了人，站错了队，若是留下一个孤弱血脉，届时父皇稍加褒奖还能被称赞一声贤良大德。若是非要把一家子的血脉赶尽杀绝，朝堂上有眼睛的两脚人有那么多，谁也不是个傻子，只消转转脑袋便会把这桩灭门惨案怀疑到父皇身上。”

　　“林如海好本事啊。”身残体虚的敛亲王由衷地发一句感慨。

　　三七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他说：“爷，咱也决计不能大意了。万一林家是借送姑娘出去的名头而暗搓搓把自家的爷们给送出去呢？”

　　李肃一顿首，心念微微一动，面上却极快速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想左了，林家自开国伊始便有侯爵在身，正儿八经玉贵木暖的书香门第，教养最重礼仪。这样的贵族人家，怎么可能为了活命便将自己好好的哥儿装扮成姑娘，再送去姑娘堆里教养？但凡是个人见人都绝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社会崇尚饿死事小，失节为大，贞//操把女人的双腿绑住，气节把男人的性命扼住。

　　三七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家爷说得也挺有道理的。而且既然主子都有了决断，那他一个见识浅薄的下人就犯不着再讨人厌的多嘴了。

　　教养最重礼仪的黎玉此刻正在心中暗骂：哪里来的痨子鬼，就一条水道，横竖非得挡在码头门口拦着，害得他连家里最后一眼，都……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地红了眼眶，抬起手背往脸上一抹，全是咸咸的水。

　　琥珀心里也难受，那她是个拎得清的姑娘，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儿还不是悲伤，她拿起了自己的帕子给黎玉拭了拭眼角，看着四下无人便径直了轻声说道：“大爷如今可不能做这般举动，大姑娘模样最是可人，行路一步一步皆是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风范，如今大爷顶了姑娘的名儿，可要把姑娘的模样给依葫芦画瓢地学出来。”

　　黎玉接过了琥珀递给他的绢子，按照她的指示原模原样姑娘似的沾了沾眼角，半点儿没坏了胭脂，可见是极有天赋的。

　　琥珀的心稍安了些。

　　黎玉说：“这些礼数仪态我会尽快学会，你且安心就是，只是还有件事儿急，你先留下，我要与你好好商议一下。”说着他让出了旁边榻位，让琥珀坐下说话。

　　琥珀也没推脱，侧身坐了上去：“大爷请说。”

　　黎玉叹了口气说道：“姐姐也知道，我们此行北上进京，差不多也就算是定居了。我想了想后路，我是断不会拿姐姐身份活下一辈子的，闺阁里再翻云覆雨也闹不出个大出息，更何况还要重整林家。”

　　琥珀心中大慰，她是林家家生的奴才，从祖宗辈儿就开始伺候林家人了，她也是真心实意地把林家当成了归宿，她道：“大爷能这般想是最好，只是前路艰辛，大爷可想好对策了？”

　　黎玉问：“从前咱林家在京中有宅子吗？”

　　琥珀略想了想，便说道：“有，据说还是太祖皇帝亲赐的。但因为老爷外派，所以那府里头没人，只有几户下人留守，平日里整饬花园干干活什么……哦对了大爷，”琥珀笑着提醒道，“现京中林府管事的便是我家娘老子，大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跟我说，我去知会我娘老子便好了。”

　　怪不得贾敏要把琥珀给派来呢！黎玉大喜道：“姐姐真是福星。”

　　“大爷折煞奴婢了。”

　　黎玉又问：“母亲和父亲昨儿商议了一整夜，说把家里头田产铺子给我带来些，这些东西是不是都在姐姐那？”

　　琥珀道：“是，”又问，“大爷可要查对一番？我去拿来？”

　　黎玉制止，拉着琥珀重又坐了回去：“不必，姐姐还记得带来些什么东西？”

　　琥珀有个好脑子，她仔细思量归拢了一下便说道：“太太说，此去京都算是避难，算不得什么风光，也尽量的避开些生人耳目，别被人家惦念然后四处被嚼舌根子。因此带的东西大都是些风土特产，滋补养品，还有大爷需得给亲戚当礼物送出去的笔墨砚台、珠簪宝石；然后便是京中一些的田产铺子，奴婢大致地理了理，不是些什么特别贵重的，是些精巧的而且产出连续的。”

　　黎玉点了点头说：“母亲想得周到，若是大费周章把林家所有家私都给我带上，反倒是惹了旁人耳目了。”

　　琥珀说：“大爷，太太给您带的铺子有好些都没安置，等上了京，我再让我娘老子好好地规制下，把生意给做起来，好让咱家有点进项；还有那些庄子……以往那些庄子上的出息都直接孝敬到扬州的，再由太太分类整理好，该送出去的送出去，该在自家吃的就自家吃。现在大爷要住进贾府，咱身上带着的产业又不能让旁人瞅见，不如就把那些出息全都卖出去，一年下来也能进不少帐。”

　　黎玉这回好好想了想，却直接摇了头说道：“这倒是不必，我又不是那些低三下四的姨娘，正儿八经的当家姑娘手里握着自家产业有什么要紧的？依我看，母亲给我带的庄子就不必刻意藏着了，有什么当季的时鲜，挑出些好的直接送进贾府，剩下的就直接买出去吧。”

　　“都听大爷的。”

　　安置好了钱与财，黎玉就让琥珀先下去了，他自己卧在船舷窗户下面的软榻上，伴着江面清风，倒也平静舒坦。劳累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有个能休息的时候，黎玉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可做的梦也没个消停，他这梦做得挺长，倒是把他这年岁不长的小辈子给回顾了一遍。在这小四年的时间里，他做的最多的便是欺天的勾当，从贾敏到林黛玉再到林如海，都是想把他们在曹公笔下既定的宿命给板正回来，可不曾想，却一步一差，沦落至斯。

　　你玩弄于天，天也便玩弄于你。世间无常似乎既定，破局之人焉知其非局中人？

　　黎玉倦了累了，他想，既然都已经入了局，那便好好地过下去，保住性命重整林家，方才不负黛玉的舍生之义，不负林老爹和母亲的教养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