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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八卦 ...

  •   无论规划的过程有多么的不情不愿与焦头烂额,总之行宫的修造还是不紧不慢地步入了正轨。有了既定总纲,这笔花费不拘从那一项里精简一笔钱出来,便足够支用,江苏毕竟是举国有数的富庶之地。但这一项大头可省得,有一项却是万万省不得,那便是接驾之时随行人员的吃喝拉撒等等的花销。

      圣上南巡,还是奉太上皇、太后南巡,要的便是一个排场。随行的宫女太监、皇子皇孙、护卫、仪仗、朝廷班子……加起来没过千把人都算寒碜,好几千人也合情合理。可皇帝这厢是合情合理了,可苦了沿途供应这群人的官员们。既要保证他们吃好喝好,不生怨言;还得供他们玩好,别在圣上面前进言;又得提防着他们玩得太过,入了圣上的眼,说你钻营谄媚,勾引近侍图谋不轨……这一项花销,怎么想都俭省不了。

      举凡筹钱,思路无非是开源与节流两条。江苏乃是天下头一等的锦绣之地,随意搜刮一番,光是指头缝里漏的,填补这个窟窿倒也绰绰有余。孰料这条路一开始就被巡抚大人林如海死死掐灭,如此便只剩下了节流一条路。可怎么节?

      这位巡抚大人可不比那些书呆子,虽则是探花出身,可多年来历任各地的地方官,又因为治理盐务出色,大大的充实了国库,才被提拔为了江苏巡抚。以他在庶务上的谙熟程度,底下人但凡敢动点阳奉阴违的歪心思,绝对被看得明明白白。想做手脚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老老实实想法子俭省。主管官员守着账本,日日算,夜夜算,愁得头发都白了大半。

      一片愁云惨雾里,邸报如雪片般飞来,里头“扬州府师仲卿御前奏对得宜,文章字字珠玑,令当今圣上龙颜大悦,御笔亲书,点其为头名状元”的消息,令整个江苏之地陷入了短暂的兴奋。

      “算上他的爹爹崇尧公,长兄师长君,这是师家的第三位状元郎了。一门三状元,这般的美名,不光往过去数,自有科举以来的一千多年里都是有数的。便是将来,怕也没几个后来者也比得上咯!”几位老令公啧啧称奇道。

      “也是师家门风清正,寡母教导有方。老夫风闻,去了的长君,如今的师仲卿与师拱辰,可都是其寡母一手教养。既能守节情不移,又能支撑门户,教养出这般人中龙凤般的后嗣来,当年的崇尧公择妻的眼光由不得人不佩服啊!”又有一名中年文人感叹道。

      “可不是么?要都像你家那位河东狮一样,俸禄前脚领来后脚就抢走,每月只给你发上十文的零花钱,哪里教得出这么大气的子嗣!”有人笑他。

      那中年文人红了脸,怒道:“我的俸禄是自愿交与内人管的,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内人又惯常打得一手好算盘,交给她管有什么不对?再说了,崇尧公当年也是天下才人魁首,才配得那般的贤良妻子,生得下那般出挑的孩儿,我辈自己算什么东西,能娶一寻常妇人都得顶香感恩,还想着挑剔?关起门来挑剔自家也就罢了,别人的家事干你何事!”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你!”那人被抢白了一通,登时恼羞成怒。

      中年文人冷笑,撸起袖子:“我不光说你,我还要打你!”

      两人打作一团,旁边的人连忙一拥而上,拉架的拉架,劝架的劝架。几位老先生坐在楼上,笑眯眯的看着下方的吵闹,其中一个呷了口茉莉香片,摇头晃脑的感叹着:“真是年轻,气血旺盛,挺好啊……”

      另一位老先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里,嚼了嚼,咽下:“方才说到哪儿了?哦,对,除却两个状元郎外,崇尧公当年还遗下了一名遗腹子,叫师拱辰的,如今年方十六,去年秋闱也曾中榜。虽说名次不如其兄,可也堪堪在前十名之内,也不知何故,今年却不曾随师仲卿一同上京赶考。”

      “想是清楚自家二哥的才学,避其锋芒?再多挣几年,等学问大成了,再去应试?”另一位老先生猜道。

      一人咋舌:“不得了,师家一门已出了三个状元,这位小公子莫不是也冲着状元去的?这真要让他日后也得了,天下秀才不得都愧死!”

      “挤破头想要沾沾文气也说不定。”另有一人调侃道,“不过父兄皆为状元,在做幼弟的眼里,这天底下怕除了状元之外,考上其他都算辱没门楣。”

      “倒也是这个理,如此说来,这小公子将来也是大有作为啊——不知道他可曾定有亲事?”一位老先生兴致勃勃的八卦了起来。

      其余人面面相觑:“这却没有听说过,这师小公子倒还是其次,众位可曾听说过状元郎定了亲?”

      短暂的相顾无言后,几位老先生齐齐的饮了口茶,面上浮动着不知是因为八卦还是因为香茶而升起的满足之光,发自内心的叹道:“这样人中龙凤的乘龙快婿,最后也不知要被哪两家世家贵胄给抢了去!”

      师拱辰将邸报放进香炉里,一点点的烧尽,不让有一丝灰气泻出。烧完后,笑了几声,大概是自觉自己的嗓音干巴巴的,笑得不好听,便又闭上了嘴,拈了香,点燃,恭恭敬敬的冲着母亲的画像拜了几拜,把香插在了画像前的香炉里。又点香,拜了几拜,把香插在了长兄师长君画像前的香炉里。

      他没有分一丝眼神给悬在中央的父亲的画像。

      师演古看不下去了,给师崇尧补了香,才不至于让老爷的画像前显得过分寥落:“三少爷,老爷纵做了错事,可也没碍着少爷们什么,你又何至于此呢?”

      师拱辰没有回答,只道:“古叔,香也烧过了。里头闷得我喘不上气,我们出去。”说完也不待他恢复,抬腿便走了。

      师演古唉声叹气的跟着他出了宗祠,他虽然不清楚玉楼春的真实死因,并她化鬼伤人的种种后事,可也知道自家少爷是因着那桩风流韵事而对已过世的老爷有了心结,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尝试劝过,但对方除却一句“不要叫二哥知道”外,竟是油盐不进。师演古只得庆幸,幸好除了三少爷外,还有个纯孝的二少爷。不然以三少爷这牛筋孤拐脾气,自家老爷泉下怕是连香火供奉都能给断了。

      祭过宗祠,把二哥高中状元的消息敬告给列祖列宗并母亲的在天之灵后,师拱辰收拾行李,又干净利落的赶回了苏州。对自己的行程匆匆,他向族中老人自有解释:“明岁太上皇七十大寿,朝廷必再开恩科。扬州富丽靡软,不利静心读书。苏州士风昌明,才子多如星斗,我留在苏州,攻书之余,还可与过去结识的文章朋友互相切磋,以备来年。时光宝贵,我不欲空耗在庶务之中,这边的种种应酬,就劳烦各位了。”

      见他说得这般通达老成,族中老人只好放他离开,让自己代他应酬那一波波上门贺喜的来客。师拱辰自轻装简从,回到苏州旧宅。也真如他跟族老们所说的那般,除却文章切磋外,断绝了一切人情往来,闭门一心攻书。只是总有些人情是怎么避都避不了的,比如当那下请帖之人是巡抚大人林如海的时候。

      林如海是以私人身份,请师拱辰出来小聚的。除却前番那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竹子知的约定外,他对师家兄弟这样的青年才俊本身便不乏惜才之心,加上与师崇尧同年,对于他的遗孤,做世叔的自然少不得要关照一二。此番师仲卿高中状元后立即被点了官,留在京中,无暇南下祭祖,一应事务只能交由三弟操办。林如海冷眼看他处事条理分明,既有法度,又干净利落,心中的欣赏之意不免又深了一层,见他只是闭门读书,日子过得比苦行僧还要有节律,便以世叔的名义,自己也只着了一领儒衫,找了条小船,摆了一桌精致的酒菜,邀他出来赏月散心。

      以上,没人挑得出错来。

      问题在于,林老爷您想要让自家的子侄出来透气散心,为何还要把吾家契主大人一起捎上?孤竹君板着脸,侍立在黛玉身后,听见林如海用他那温冽如甘泉的嗓音和声说着“贤侄,今日席上都不是外人,只管随意便好”,身上的黑气几乎要化作滚滚黑云,把对面那个扫兴的师老三推下船去了。

      许是他的怨念太重,师拱辰向林如海客气完毕,落座之后,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孤竹君几眼,惹得林如海也不由顺势看了过来。“青雀”的脸色不是很好,但“她”素日除却在自家姑娘面前言笑晏晏,在大人面前礼貌恭谨外,对外人本就习惯冷着脸,林如海起初倒未曾多想。

      只是……林如海不禁仔细打量了下“青雀”的脸,嗯,容色清丽,也只比自家女儿差上两分,可也堪称绝色。

      林如海拧回脖子,望向师拱辰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林大人您老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如海:我想什么不重要,我就知道师小子在想什么!
    作者菌:够了够了,把您手里抄着的椅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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