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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敲山震虎 ...

  •   “什么?国师说要本宫出借凤印,替德妃姐姐做法事?”吴贵妃正在吃早膳,听了秋蓉的汇报,险些没失手滑掉了玉箸。她便是因为失了凤印,才请了国师入宫,现在国师反过来向她借凤印?她从哪里找个凤印出来?叫厨下拿萝卜雕一方出来吗?

      秋蓉艰难地道:“奴婢也觉着这个要求太过离谱,特意求证了一遍。可国师只是笑了一笑,根本没多做解释的意思,便叫奴婢下去了。”

      吴贵妃两条画得极精美的柳叶眉都快要绞在了一起,她捏着玉箸,沉着脸,垂头想了半晌,蓦然想到了什么,点点头,笑道:“既然国师都开了口,为着德妃娘娘的玉体康健,本宫有什么好不答应的?明芳,好生捧着凤印,给国师送到灵光殿去。”

      明芳大觉意外,吴贵妃朝她眨了眨眼,她顿时省悟,便托着那空印盒走了。不知内情之人若是看到她这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模样,是绝不会猜到内中空无一物的。明芳就这么恭恭敬敬地“护送”着“凤印”到了黛玉所居的灵光殿,将印盒捧起至齐眉的位置:“林仙师,贵妃娘娘让奴婢把凤印送过来了。”

      她刻意的将“凤印”二字念得重了好几分。

      然后,她看到那位名叫青雀的护法含着轻松的笑容向她走来,从她手中接过印盒,往黛玉面前一放,边说着:“贵妃娘娘当真是个爽利人,这么快就把凤印送过来了。”一边随意地掀开印盒。

      明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喉咙发干,汗如雨下。

      下一刻,她瞪圆了双眼。只见随着青雀的动作,明黄锦缎绣凤纹的盒盖被掀开,露出内中的一方玉印清洌光润,旋钮琢成凤凰形状,却不是凤印又是什么?

      “国师!”绝处逢生的转折混杂着柳暗花明的喜悦,令她忍不住惊呼出声。黛玉笑瞥了她一眼,意含安抚:“烦请明芳姑姑转告贵妃娘娘,臣预备在今日黄昏之时于昭阳宫中办一场法会,替德妃娘娘消灾祈福。除了这凤印之外,另还需其他物品若干,这就拟一个单子出来,请姑姑回钟粹宫时顺便带过去。”

      眼见凤印被找了回来,不管它到底是怎样被找了回来的,总之明矾都快要喜极而泣了。她花了一会儿功夫绷住情绪,方才满面堆笑:“贵妃娘娘知道德妃娘娘康复有望,必是要欢喜极了。”

      德妃恢复健康,吴贵妃未必欢喜,但凤印找回,消弭了这一场无妄之灾,她必然是要为成功摆脱这场祸事而喜的。望着明芳走时连背影都透着轻松的姿态,黛玉摇摇头。

      大喜之下的吴贵妃将她的一腔感激之心化作了雷厉风行的执行力,不光黛玉开出的清单以最快的速度收拾齐备搬到了德妃的昭阳宫,送来的午膳、晚膳的食盒夹层中还拆出了不少珠玉玩器。这些东西样样精工细镂、玲珑精妙,其中一只羊脂玉镂雕螭凤鸡心佩更是玉质光洁莹润,刀工古朴而不失细腻,将那螭龙、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加起来足有万金之数,不愧是宫中最长盛不衰的宠妃,这一出手自是非同凡响。

      黛玉心知肚明,这既是吴贵妃给出的谢仪,又是她拿出的封口费,执意不收反倒容易令对方平生不安,便淡然收了。

      “恭喜恭喜,入宫才两日,就发了一笔小小横财。”孤竹君打趣道。

      “我哪里稀罕几样俗器?”黛玉白了他一眼,“要不是怕贵妃胡思乱想,我才不收她的。回头只拿来周济百姓便好了。可惜内廷之物,不好直接变卖出去……有了,不如我自掏荷包,照着价格取出同样数目的一笔银钱来周济穷人,便可两全其美了。”

      在宫中,得势与否完全可以用入夜后的灯火来判断。门庭冷落、地位不高的,天一黑便零星的点几盏灯,聊做点缀;那炙手可热的,宫室之中灯火辉煌,兰麝飘香,加上丝竹管弦,恨不能热闹到天明去。至于太上皇、太后、皇后这等高位者,伺候的人恨不得把灯点得明如白日,唯恐他们一个看不清楚,不小心跌了去。

      德妃作为宫中有数的高位妃嫔之一,自然不至于点不起几盏灯。但她本性恬淡,不喜喧哗,故而昭阳宫天黑后通常只掌灯十盏,用来给宫人们照明。她自己则焚香一炷,在灯火暗昧处静坐到困倦,才梳洗歇下。

      这日她仍朦朦胧地睡着,忽觉外间亮堂堂的,耀得眼皮也隔绝不住,不觉倦倦地开口:“忍冬,外头怎么点了这么多灯?”她的声息过于微弱,忍冬并未听到,直到她重复了两遍,后者才凑近前道:“娘娘,是林仙师吩咐叫点的。她还叫咱们昭阳宫的人拿一只扎了红绳的黑布口袋,里面装了朱砂、七颗黑豆和七根灯芯草,说是待会子要拿来捉疫鬼的。”

      朱砂,黑豆,灯芯草……都是常见的驱邪之物,用来驱鬼倒也对症。只是自个儿的病本不是病,而用心尖血祭了凤印、借它的灵气去为先生固本培元而起,又和瘟疫无关。便是把全京城的疫鬼都捉拿了去,凤印一日飞天不回,她的心头血也会损耗一日,直到耗死便了。

      听说爹爹府上供奉的两位师兄都不是林国师的一合之敌,糊里糊涂的就给捉了去。莫非这回因缘际会,倒是她赢了?

      想到这里,德妃轻轻地笑了起来。忍冬只觉自家娘娘的笑声像是被夜风卷起来的轻纱帘栊般清淡飘忽,不知怎地忽然有些肌肤生寒。女子的直觉总是敏锐,此刻她察觉到了自家娘娘身上徘徊不去的死意,但下意识不愿往这个方向去想,只是暗暗祈祷:无生老母在上,保佑林仙师抓到疫鬼,让我家娘娘痊愈吧!

      同是陈家婢女,她因根骨平庸,并不像石柏一般受叶子山传授武艺,连德妃与叶子山间的种种也一并不知情。但毕竟受家人、主人耳濡目染,也信了缁衣教,崇奉无生老母,一旦情急便顺口说了出来。

      “石柏呢?”德妃勉强支着身子坐起,问。

      忍冬取了引枕给她靠着:“林国师说石柏元气充沛,可以与她带来的青雀一同做她的护法。”

      石柏得先生点拨,一身武艺便是男儿也少有人能及,元气自然充沛。林国师也是个识货的。不过,石柏曾追杀过薛贵人,薛贵人又是林国师要护着的人,这回林国师该不会是要借此机会替薛贵人报复回来?

      德妃霎时遍体冷汗:“扶本宫下床,本宫要去会会国师。”

      忍冬吓了一跳:“娘娘,您的身子可不宜走动!”

      唯恐多拖延一会儿石柏就要吃到大苦头,德妃执意要下床。忍冬拗不过她,只得与几个小宫女服侍她穿衣穿鞋、往懒妆髻上略插戴了一支海棠花簪,便搀扶着她走出寝殿。德妃沿着声响最大的方向寻去,只见数十只琉璃宫灯将整个院落照得明晃晃如白日,小宫女、太监们又各自提着提着羊角灯、捧着黑布袋,紧张而又兴奋地围了一大圈。圈中,黛玉身披黄鳞羽帔,那名叫做青雀的女子身着青色羽衣,正手执一把桃木法剑,舞得满庭风雨。如宫中剑器舞的繁复美观不同,青雀的剑舞章法十分谨严,动若奔雷流星,静若磐石止水,哪怕围观的宫人们都不谙技击之道,也觉得她的剑风有若实质一般,飘荡回旋间清气腾腾,当真是犹如剑仙一般潇洒。要不是宫中自有规矩,他们都快要忍不住喝起彩来了。

      德妃站在台阶上,却无心欣赏着精彩的剑舞,而是迅速找到了站在黛玉身侧的石柏。只见她正手捧着一物,如同持灯照明一般将其高举齐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作做起来颇为费力,她清秀的脸上此时异样的苍白,还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德妃心一沉。耳边传来忍冬讶异的声音:“石柏怎么脸色这么差,难道是着了风寒?”

      跟着出来的小宫女也十分意外:“石柏姑姑的身体向来很健壮,吹一阵晚风而已,也不至于就病了的。是不是因为那凤印捧着太重,才觉着吃力了?”

      忍冬道:“你也知道她一向壮实,那凤印是有些份量,可就这一会子的功夫,也不至于累成这个样子啊?”她无奈地“嗐”了一声,“偏偏国师就只点了她捧这凤印,说是要接着凤印的瑞气把宫里作祟的疫鬼逼出来。为着咱们娘娘的身子,说不着只要让她辛苦点了——回头等法事做完,你们几个给她好生揉揉胳膊。”

      若非忍冬搀扶着,德妃险些就要软倒在地,她凑在忍冬耳边气若游丝地道:“你当真看清了,石柏拿着的当真是凤印?”

      忍冬虽对她暗中的谋划一无所知,但凤印遗失时也在现场,听德妃相问,她如释重负地道:“没错,就是凤印!真是难为了林仙师,这才短短两日的功夫,竟把它也请(找)了(回)来!”

      仿佛有一记重锤砸在了心头,德妃整个人都倚在了忍冬身上。恰于此时,黛玉也望了过来。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一个是惶恐而绝望,另一个则是宁静而悯然。

      有声音清袅如游丝,飘入她的耳中:“臣白日里为娘娘算了一卦,卦象是‘行险而顺’。娘娘之所求已有着落,这凤印便该回归原位了吧。”德妃心头一悸,左右一看,发觉并无人听到说话时。再往院中看时,便见黛玉远远地朝她微一颔首,侧过了脸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妹妹不皮则已,皮起来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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