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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寄名符上的线索 ...

  •   宝钗的事不一时便传遍了贾府,黛玉不过等了一小会儿,住在大观园的探春与惜春便赶了过来,约她同去向薛姨妈道喜。薛姨妈早想到下午会有人来,已命厨下备了一桌极精细的饭食,招待她们姐妹:“这么冷透的天,难为你们姐妹有心,特意跑来一趟。吃了饭再回去吧,省得空心在冷风里走路,给风扑上一下,我在你们老太太跟前可怎么交代?”

      探春笑道:“那我们便不跟姨妈客套了,记得姨妈这里的糟鹅掌最好,上回吃过,我可一直惦记到现在的。”黛玉不由一抿嘴:“我们本是向姨妈道喜来的,一句吉祥话都没出口,倒要先偏了姨妈的好东西了。”

      薛姨妈素来就是慈和爱笑的面相,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笑便有些敛不住:“你们姐妹能来,姨妈就打心眼里欢喜了。自打你们宝姐姐入了宫,姨妈守着这空屋子,就盼着你们姐妹能过来坐坐,好歹有个说话的人——你们大哥倒是在家,可惜是个爱尥蹶子的马,少看他两眼,还能少生几场气。”

      惜春闻言,真诚的建议道:“姨妈闲时多念念佛经,便能宁心静气了。”

      薛姨妈顿了顿,方才接道:“得闲的时候姨妈也叫水月庵的姑子过来讲讲经,只是这佛经啊,原是我们这年纪的人家正该多听多读的。四丫头小小年纪,又许了人家,这佛经可不宜多读,容易移了性情。”说着,不觉满目慈爱的望向黛玉,“你们姐妹几个,如今只剩下林丫头的终身不知道落在哪家了。”望着黛玉清水芙蕖般的玉容,她忽地心头一动,想起宝玉比黛玉年长一岁,如今也未定亲,两人才貌倒是般配……

      黛玉方抿了口蜜酒,闻言放下酒盅,含笑道:“此事,只看爹爹如何做主了。我一个女儿家,张不得口。”

      她尚且张不得口,旁人自然更是管不着。薛姨妈听了,便转开了话题,只在心下打算,改日问问王夫人,若她也有意,便向贾母提一提。两个玉儿是贾母的心肝,有她老人家居中说和,便是林如海也不好反驳的。

      黛玉哪知她想到了何处,也并不关心,只是暗暗想着自己的心事。贾珍的丑事已被陶乐侯撞破,能借他之口将此事捅出去最好。可陶乐侯与贾珍素来交好,这等人背地里虽然坏事做尽,嘴上却十分明白什么话当说、不当说,也未必会泻出风声去——不过无妨,他不说,她自有办法帮他说。

      那日除却陶乐侯尚有三名丫鬟在场,需得设法把她们摘出去。孤竹说,他未雨绸缪,已对贾珍与陶乐侯施了法,二人已记不得她们亦在当场。

      可卿生前的簪子里为何会藏有迷魂咒,其法力流转的方式与那妖道叶子山的手法颇为相似。孤竹提过,当日那妖道已于他的翠竹刀下伏诛,可卿亡于妖道作乱之前,莫非她的死,也是那妖道、或是妖道的党羽所为?妖道伏诛后,风闻修道者们已清剿了各地的余党,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可惜她目下所知太少,千思万绪,总寻不出个端倪来。黛玉正细想间,忽听有丫头报道:“宝二爷屋里的袭人来给奶奶贺喜啦。”她抬眼望去,正见帘子掀开,走进来一位容长脸细挑身材的丫头,正是袭人。她拿了几样针线,向薛姨妈道过喜后,说:“先前同喜说做针线时眼睛发酸,这是我自己做的几个荷包,看哪里能用得上不是?”

      薛姨妈命同喜接了:“好孩子,我这阵子正缺荷包赏人,多精细的针线!”

      袭人笑道:“姨太太看得上使,就是它的福气。”又向几位姑娘请了安,拿出本书来,“宝二爷让茗烟带了这书进来,说是里头夹了他列的单子,上头的东西都是他急着要的,要我收拾出来。我不识字,能不能烦姑娘们帮我看看?”

      她方进来时,黛玉即察觉她手中包袱里透出的气息与那道迷魂咒极其相似,闻言正要借机查看,便道:“袭人姐姐不嫌弃的话,让我瞧瞧?”

      不知何故,打小袭人一直是有些怵黛玉的,见她主动搭话,当下堆起笑脸:“林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折杀我了。”一面将书双手递过来。

      黛玉接过,见是一本《大光明经》,翻开,里头夹着一张描金银折枝花卉纹笺,上头写了若干物件。黛玉一一的念给袭人听,无非就是手炉、暖炉、炭火、香料并衣衫鞋袜等物。念罢,故作不经意的信手一翻,一张黄纸轻飘飘的落下。黛玉“呀”了一声,袭人忙捡了起来,仔细看了看,笑了:“二爷也真是的,怎么把寄名符夹在这书里了?”

      “什么?”探春闻言凑过来,就着袭人的手看了看,也摇头一笑,“这不是二哥哥打小时候戴的吗?我们的早都烧了,我还当他也一样呢,哪想到竟还平平整整的收在经书里。不过,他是一贯最不喜佛道的,怎么也看起经书来了?”

      惜春摇头:“我也不曾听说过他读了什么佛经,想是住在外头后才看的。”

      黛玉心中一动,重新看了看经书的封面,不动声色的道:“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也戴过不少寄名符,都是从江南各大名寺里求来的。也不知费了爹娘多少功夫才搜罗得齐全,偏我戴了几年,还没把那些寺名记全。”

      薛姨妈叹道:“这是你爹妈的一片疼爱你的心肠。你宝姐姐在家时又何尝不是这样?她自胎里有热毒,小时候身子总是不爽,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和尚给开了药,又送了‘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字箴言,叫錾在金器上,做成了金项圈一直戴着,渐渐地才好了些。这样的心思,也就为人父母的懂罢了。”

      探春笑道:“我们在家时常说,宝姐姐命格贵重,只有黄金这些吉祥的物件才压得住,如今可是印证了。我们几个戴的却没有宝姐姐和林姐姐的那样有来历,只是从清虚观的张真人那里取来的。”

      薛姨妈点头赞道:“张真人可是道录司的领袖,先皇钦封的大幻仙人,出得他的手里的东西才是不凡呢。”

      黛玉不经意的问:“宝二哥哥、环三弟、兰哥儿他们几个的寄名符,也是从张真人那里求的?”

      “环儿和兰儿是,只有二哥哥不是。他打小儿身子也不健壮,就拜了马道婆做干娘,他的寄名符都是马道婆在神前供上七七四十九日后送来府里的。”探春道。

      黛玉记下了这个名字,眼睫微垂,指尖从经书的书名上若有所思的轻轻拂过。

      凤藻宫中,莺儿看着炉子上的药,脑子里兀自是懵懵的。一个时辰前,她还在尚宫局,同几名女官一起整理着文书,便见一个小太监进来:“哪个是黄金莺?”莺儿认得那是乾清宫的人,也不知道他找自己做甚,连忙出来:“我就是,公公找我何事?”

      那小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忽地笑容满面的道:“莺姑娘,你家薛司言被皇上封了贵人,现已安排住进了凤藻宫。你也收拾收拾,过去伺候吧!”

      从入宫之初,莺儿便知自家姑娘是存了志气的,可经了这么多年的打磨,莺儿早就熄了这份心思。此刻旧梦忽然成了真,莺儿险些傻了,呆了呆,才匆忙跟小太监道谢,又封了十两银子给他做报喜钱。

      其余女官也纷纷上前贺喜。女官得皇上青眼而成宫妃的先例不少,最近的元妃自不必说,太上皇在位时,便看中了一位容色绝丽的司珍,想要纳为妃嫔。谁知那位司珍志不在此,一心只想着以一身本事报效天家,婉言谢绝。其后,她官至尚宫,四旬时上书告老还乡,也算是衣锦荣归了。

      自然,能得圣宠是盼都盼不来的好事,要是能再诞下一儿半女,更是合族都面上有光,这位拒绝圣宠的司珍仍是异类。如今宝钗眼见得飞黄腾达有望,昔日的同僚们自然要奉承几句。若她能如其表姐元妃一般青云直上,谁会嫌弃给自己撑腰的宠妃多呢?

      她们笑眯眯地说着吉祥话,帮着莺儿收拾了宝钗的东西,簇拥着晕晕乎乎的莺儿去了凤藻宫,拜见了元妃后,又去偏殿见宝钗。宝钗正歪在床上歇息,见这群昔日同僚过来贺喜,少不得要一一应候。待这群人走后,才往引枕上一歪,抽着气道:“莺儿,我身上疼得很。”

      她这回跌得狠了,手臂、腿、乃至半边身子都遍布着淤紫,好在并未伤及内腑。太医也说她只是受了惊吓,外加留了些皮外伤,只要细加疗愈,一丝病根都不会留下。替她看伤的女医也留了许多跌打损伤的药,叮嘱要按时敷上。宫中的药物自然是绝好,敷上时凉丝丝的,驱散了大半疼痛。可经了方才这么一折腾,药劲消褪,那痛感便又袭来。

      她在家中时,也是娇养长大的,针扎一下都得心疼得薛姨妈百般嘘寒问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便是入宫之后见了不少捧高踩低、勾心斗角,可只要不犯忌讳被施以刑罚,便也尽是软刀子功夫,这等简单粗暴的□□折磨是没有的。宝玉这一手,当真狠如摧花。可偏又让她跌到了皇上面前,又不能说他狠心,还得赞他一声菩萨心肠。对宝玉,宝钗是真不知该感激还是该恼恨了。

      莺儿见她痛得额上满是细汗,连忙说:“贵人且忍忍,药已煎好了,只是还烫得很,需得晾温了才好入口。”

      宝钗点头,吃力地说:“扶我躺下吧。”莺儿依言扶她睡下,盖好了锦被,自转去侧殿看药。除了莺儿之外,内务府还给宝钗配了三个宫女、四名太监侍候。但这些人初来乍到不清楚底细,莺儿暂不放心,凡是宝钗入口之物,总想着亲自盯着。

      她正看着炉子上的药出神,便听院中一阵喧哗,一众服色淡雅的宫女拥着一位眉目端丽和婉的宫装丽人进来,竟是陈德妃。而搀着她的手臂的那位莺儿也认得,是颇得德妃信任的大宫女石柏。

  •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孤竹,你可曾见过神农?
    孤竹君:吾生得迟了一步,不曾见过。只是风闻,神农归天那日,山河恸哭,天地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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