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郎小能手沢田纲吉》秋水仙碱

43、第 43 章

　　''大家好呀！''

　　屏幕上的男人歪了歪头，微笑着向屏幕外的人打招呼，亲切地仿佛就在眼前。

　　但那是不可能的。

　　沢田纲吉倒吸一口凉气。

　　屏幕上的人他认识，而且不仅是认识，他简直是熟悉至极。

　　因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沢田纲吉。

　　更确切地说，是十年后的沢田纲吉。

　　一头棕色的头发，似刺猬的尖刺一般冲天而起，到了顶端又软下来，向下塌着，让人忍不住伸手抚摸，感受它的柔软。一部分长发在脑后披散着，为男人增添了几分柔和却又不失英气。

　　那双眼睛，

　　那双棕色的眼睛啊，

　　集合了世上所有美好，缱卷了人间所有情丝，

　　就那么望着你，望着你，

　　唤起心尖蛰伏的那粒种子，

　　随着心脏的跳动萌芽，

　　破开中间那层隔膜，

　　扎根于血肉之中，

　　随着左心房到右心房的血液蔓延至全身，

　　最后汇聚到左耳，

　　在耳边轻声告诉你：

　　你看，所有人都爱他，

　　你看，看看你的心脏，看看那朵玫瑰，

　　承认吧，你也爱他。

　　如深海的漩涡，避无可避。

　　沢田纲吉看着那双眼睛愣了神。

　　这是他吗？

　　温柔、成熟、稳重，所有能够想到的高雅的、优美的词汇他都能堆砌在这个男人身上，

　　还有那双显示着他被人充分爱着，也给予别人爱的眼睛。

　　但是，这是他吗？

　　十年前还只是个废柴，如今在情感上也依然是个废柴的他？

　　''沢田纲吉，你好呀！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对哦，''屏幕上的人笑眯了眼，''我就是十年后的你哦！''

　　''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建立这个APP是吗？''

　　十年后的沢田纲吉反问，让沢田纲吉的质问扼于咽喉。

　　''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喽，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讲得完啊！''

　　屏幕上的人勾起嘴角，眼神温柔下来，眼里是真真切切的笑意、怀念与追忆，以及最深处一抹悲哀。

　　是怎样的一个故事，还未说起，就让人悲喜交加，却又幸福无比？

　　不等人疑惑，答案已娓娓道来。

　　屏幕上的沢田纲吉，不是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是来自平行世界的，十年后的沢田纲吉，是与主世界不同，在十岁时就失去了奈奈的沢田纲吉。是曾经无意中看见了奈奈在晚餐前落寞等待的沢田纲吉，是看见奈奈挂掉电话后偶尔泄露的失落的沢田纲吉，是等了十年最后等来杀手，妈妈为了保护自己而被杀的沢田纲吉。

　　沢田家光因为愧疚辞职，回到了日本，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坠冰点。

　　沢田纲吉不爱自己的父亲，甚至仇恨自己的父亲。

　　接下来的日子又归于平淡，他继续上学，所谓的父亲回到家中，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盗贼，没有什么杀害。

　　但是家里没有了奈奈。

　　沢田纲吉失去了妈妈，沢田家光失去了妻子。

　　沢田纲吉在校园里，浑浑噩噩过日，被打、被骂、被指使，与原来没什么两样，只是回到家再也没有丰盛的晚餐，温暖的笑容，只有一个借酒消愁的爸爸。

　　沢田家光也曾想要和他和解，却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他与沢田纲吉待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长，此次终于回来，却是带着害他失去母亲的罪恶。

　　两人就这样，住在一栋房子里，明明是亲父子，却像陌生人一样度过了四年的时间，一直到沢田纲吉升初中，父子间的交流也少的可怜。

　　这四年间九代目派人来找过他几次，希望他不要这么浑浑噩噩地度日，希望他能够回去。

　　他都拒绝了。

　　他没有守护好奈奈，现在如果连他们的孩子也守护不好，奈奈是不会原谅他的。

　　直到沢田纲吉十四岁的时候，九代目亲自来到日本面见沢田家光，告诉他，他需要沢田纲吉成为彭格列的十代首领。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因为他不希望沢田纲吉走他的老路。

　　他希望沢田纲吉能健康地成长。

　　可是九代目说的话让他振聋发聩，他说：''家光，不要逃避了。你看看这个孩子吧，好好看看这个孩子，这个瘦小沉默的孩子。他的母亲去世了，他的父亲整天在家里喝酒，消沉度日。他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不会告状，不会倾诉，也不会有人听他倾诉，你睁开眼，睁开你这双醉醺醺的双眼，看看这个孩子，能不能健康地长大，会不会把自己毁于一旦。家光，回来吧，不要再逃避了，这个孩子，需要新的教导。''

　　沢田家光沉默了。

　　自从回来第一次与沢田纲吉和解失败，看见他那双充满怨恨的棕色眼睛，看见奈奈灰白色的照片之后，他将自己沉溺于酒精之中，不问世事，将自己固执地困在那间房子里，固执地认为自己在守护沢田纲吉。

　　但他守护了什么？

　　是每天下午看见沢田纲吉满身青紫地回房间不说一句，还是看他每天下午还要给他这个醉鬼老爸端一碗饭过来免得他饿死？

　　沢田纲吉在自己周围竖起了一道冰墙，而他又何尝不是？

　　那天下午，沢田家光没有喝酒，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下午。

　　于是放学回家后打开门的沢田纲吉，第一次看见没有躺在沙发上醉醺醺的父亲，他坐在那里，盯着他，像一只终于从沉睡中苏醒的野兽，开始释放他的锋芒。

　　沢田家光看着门前那个瘦小的身影，孤僻、不合群、胆小鬼，他的孩子，站在那里，似乎就要融入门边那道阴影中去了。

　　他恍惚回想起，他和奈奈的孩子，原来也是有那种明媚的、温暖人的笑颜的呀。

　　是什么时候没有的呢？

　　是一次又一次被欺凌而他所谓的父亲过目不问的时候？是一次又一次回到家里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只能自己饿着肚子准备饭菜的时候？是一次又一次出门回家都只能看见一个醉醺醺的父亲的时候？

　　沢田家光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告诉沢田纲吉，明天会有一位家庭教师来到他们家里，会教导沢田纲吉许多。

　　沢田纲吉问他：那你呢？

　　他笑笑，挠挠头，说我要去南极挖石油啦！

　　沢田纲吉第一次爆发了。

　　他翻倒了面前的桌子，抓起东西就朝着沢田家光扔，也不管是什么。

　　他朝着沢田家光大吼：去南极挖石油，南极挖石油，什么石油这么金贵啊？什么石油能够让你把妻子和孩子扔在家里这么多年从不过问？什么石油能够让你每年节假日寄回来的永远只是一张明信片？你知道妈妈有多寂寞吗？你知道周围的邻居怎么说吗？你知道学校的人怎么骂我吗？他们说我是个野孩子，没有爸爸的野孩子！这么多年妈妈从来不过问你到底在干什么，每天都好好操持着这个家，可是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那天他被歹徒杀害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还在南极挖石油吗？你怎么不永远留在南极，不回来呢？

　　沢田家光沉默着，没有动作。

　　等到沢田纲吉终于筋疲力尽之后，沢田家光才开口：纲吉……很抱歉，当时我不在你们身边。但是，你以后会懂的，明天老师就会来。我走了。

　　沢田家光离开了，什么都没有带走，就好像在这间屋子里从来没有存在过，只剩下一片狼藉。

　　呜咽声逐渐在空荡的房屋中飘荡。

　　他不懂。

　　第二天，就像主世界的沢田纲吉一样，里包恩来到了沢田纲吉身边教导他，一起经历战斗、为他找到伙伴。他们与主世界的走向大体相似。

　　沢田纲吉，以真心待人，可以为了朋友拼命，渴望拥有守护的力量，他不惜命，每一次打斗都是拼尽了全力，不留余力、不留退路。

　　但他的心里有一扇上了锁的门，没有人可以打开。

　　爱意藏在最深处。

　　他和自己的爸爸一样成为了黑手党，他终于懂了沢田家光说的那句话，但是他绝不原谅。

　　代理人战的时候他被沢田家光揍得很惨，但是他也打得很爽。

　　他是发了狠地与自己的父亲战斗，拳拳到肉。

　　他不想理解，也不想原谅，尽管他也曾身陷泥沼，经历过亲友处在危险之中的痛苦。

　　但是每每回想起妈妈挂断电话的笑容。

　　不能原谅！

　　夜深人静时的哽咽，

　　不能原谅！

　　生病时一个人去医院忍耐的痛苦。

　　不能原谅！

　　沢田家光到底有没有想过，那十年，奈奈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沢田纲吉与沢田家光打斗过后就离开了。

　　也许他对沢田家光的恨已经消散，但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却永远不能填满。

　　沢田家光躺在草地上，浑身疼痛，抽了抽嘴角。

　　那小子可真没留情啊，我好歹是他老子啊。虽然我也没留情就是了。

　　看着蔚蓝的天空，脑海中又回想起战斗中那双鎏金的眸子。

　　真的，

　　长大了呢！

　　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被吉娃娃吓哭躲在他怀里的小孩子了呢。

　　有了自己的主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拼死守护重要的人。

　　真好啊，奈奈。

　　奈奈，你看，我们的孩子多么强大，有好多人都追随他，不是因为他的武力，是因为他的魅力。

　　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像我，奈奈，他很像你呢，又温柔又强大，他真的是个好孩子，他已经尽量去原谅我了。

　　奈奈，他身边有好多的人陪着他，他不会寂寞，奈奈，他过的很好。

　　奈奈……

　　奈奈……

　　奈奈……

　　我好想你。

　　高大威猛的男人躺在草地上，竟哭得像个孩子。

　　之后一切如常。

　　reborn变回来了。沢田纲吉又回到了日本，只是这次不同于以往的是，他要为去意大利做好准备了。

　　因为九代目的身体问题，等到高中，他就需要去继承彭格列，逐步接受黑手党事宜。

　　下一次离开，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

　　在剩下的那些时间，他与同伴们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他珍而重之地将他们放在自己的心底深处，像巨龙守护珍宝一样守护他们。他绝对不会伤害他们，他绝对会保护他们，以誓死的决心。

　　但是小春和京子告白的时候，他拒绝了。

　　尽管再怎么温柔，还是伤了女孩子们的心。

　　他喜欢她们，却绝对不是那种喜欢。

　　他看着她们哭泣，心底有着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有爱？

　　沢田纲吉质疑爱的存在。

　　爱情难道不是增加于人的负累？难道不是魔鬼的陷阱？难道不是只让人心碎的东西？为什么想要拥有它呢？为什么要渴望它呢？

　　他这样质疑着。

　　后来去了意大利，这个疑惑深埋心底，慢慢慢慢不再想起。

　　他真的很幸福。

　　尽管每天都要被reborn逼着处理事物，接受他的斯巴达教育，但是他的同伴都在他身边。

　　真的很好，就这样吧，不要改变。

　　沢田纲吉向上苍祈祷。

　　就又那么过了十年，一直到所谓的家族联姻，打破了所有的自欺欺人。

　　这里私设因为沢田家光不顾家还有奈奈的死亡，带给了平行世界的沢田纲吉阴影，使纲吉不相信爱情。

　　呜呜，摸摸纲吉，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