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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左手牵右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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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牵右手》
鬼知道是什么文学/be
“地北天南哀两地,已无只手再援君。”
我是沈左摘。
我今年二十九,有一个男朋友,他叫何旴右。
他几乎是我的全部。
我们就要结婚了。
我高兴得想哭,卫敚笙说,你怎么眼泪那么多?
以前要是发生什么事,她总会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虽然不太擅长安慰人,但也会用自己的方式鼓励我。
那段时间我听的最多的,就是“做什么无病口申口今,流泪是天生的,把泪憋回去才是你该学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会握紧双拳,向我展示一个加油的动作。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朋友。
我真是幸运的人。
我因为一些原因患有抑郁症,在很多人眼里甚至称得上阴沉,而卫敚笙是我的救赎。
她就像太阳。
但太阳是不能被乌云遮蔽的。
我跟她说,你不要老是只跟我聊天,你不应该只有沈左摘一个朋友。
所以她跟别人交往,拉着我的手说,沈左摘有点害羞,你们不要欺负她呀。
那些人不全都是真心的,但是还是会给她面子,毕竟她成绩好人又漂亮,上天注定是讨人喜欢的料。
由于她的缘故,我从初中到大学,都没怎么受委屈,不像其他患抑郁症的人,焦躁不安,自卑到别人一个眼神一个笑声就心神惶恐,杯弓蛇影,受不了一点的风吹草动。
我几乎忘了我有病,如果不是定了闹钟提醒我吃药的话。
医生说,恢复很好,基本上回归正常人生活,再等几年应该就没有大问题了。
我听不懂她说的那些专业术语,我只知道,我现在还不是正常人,但是很快就是了。
那应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吧。
我跟敚笙说了这件事,她比我还开心,一定要和我拉钩钩,许下我被判定不用吃药的那天去喝酒。
当然,喝酒的是她,我不会喝酒,就是觉得,庆祝的话肯定少不了酒。
可能是上天也觉得这是喜事,拉钩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我的男朋友。
那时候的何旴右挺狂的,剪着当红男星同款的发型,自以为能迷倒一大片。
但是就如我与敚笙相比不过一个普通人,他也只是稍微清秀了点,比起大屏幕上的人还是差老远了。
我们的第一次邂逅不是很轰轰烈烈,也不是很尴尬有趣,如果不是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可能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就是一个刚毕业的上班族,在快餐店点单,然后一只右手越过我拿了一张放在收银台上的餐巾纸。我刚好打开小钱包,目光正对着那一片,就这么撞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看了眼,客观评价还不算歪瓜裂枣。
日记就是感慨原来这家快餐店的餐巾纸是放在收银台上的,顺带提了提这男生,后来在一起了,才发现原来你就是那个他。
怎么在一起的呢,记得是一次校友会活动,敚笙因为太受欢迎被人拽走了,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那个年轻气盛的学弟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问我要不要酒。
我拒绝了,他说,你不喝酒不聊天,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我等朋友。
他说你太可怜了,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聊聊吧。
谁知道我是怎么跟他聊起来的,那学弟话挺多,最后还缠着我要了我的电话和微信。
敚笙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似乎不是很高兴,她特别紧张,生怕我被人骗了。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我虽然很少参与这些社交活动,但我也不傻。
我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脸。
她握住我的手说,你悠着点,你这么多年,恢复状态不容易。
我笑着说没事,我已经快像个正常人了。
她说呸呸呸,你什么时候不是正常人?
我没反驳,但我有自知之明,我确实不是个正常人,不管她怎么安慰我,这都是抹不掉的事实。
后来和学弟聊着聊着就在一起了。
好像没有什么甜蜜蜜的故事,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很舒服,也能接受彼此。
我包容他的幼稚孩子气,他呵护我的敏感神经质。
我觉得我们很般配,他的父母也同意了,只说婚礼必须等到我恢复正常才可以举办。
敚笙知道后没有立即祝福我,我有些不解,可能是我的语气有点焦躁,她似乎被吓到了,解释说她是不知道该怎么祝福,因为她从没有一个相处那么久的朋友,也没有谈恋爱,生怕说错了话让我不高兴。
我也意识到我的状态不对,向她道了歉,然后以过来人自居,劝她赶紧谈个恋爱。
她说不急,她工作还没有彻底稳定。
我想想也是,她条件那么好,怎么可能找不到男朋友。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每一次好运都是出于怜悯的馈赠的。
我安定了很久。
直到我发现旴右的父母在给他物色对象。
如果不是我确定那都是女人,我还以为他们是找了菜市场做中间商,妄想用最便宜的价钱,买到最贵重的荤食。
我上门质问,他的母亲说话很伤人。
你一个奔三的女人,现在都没有治好抑郁症。当初你保证的很好,结果耽误了我儿子六七年,你让我凭什么不着急!
这还是过滤了一些词汇的十分之一的滤液。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如何,只知道那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女人指着我尖叫,说老公你看她,这怕不是要犯病了,赶紧叫救护车,省的她这疯子碰瓷我们家。
我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第二个星期时旴右才瞒着父母来看我,他握着我的手说等我病好了我们就走。
我不敢轻易相信他人的承诺,但那个人是我谈了六七年的爱人,我信了。
从我进急救室就一直守着我的敚笙气炸了,披头散发,看上去比我还像个疯子。
她骂了旴右好久,我不知道怎么劝说,我不希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为我交恶。
第三个星期的星期六,旴右拉着已经好很多了的我上了天台。
他说他和敚笙准备了很久,想给我一场简陋却难忘的婚礼。
我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样子,哭得不能自已。
在接吻之后,我站在他的右边,左手轻轻牵起他的右手。
我拿着手机,播放《左手牵右手》。
一个人的人生多短暂,所幸我有所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
第五个星期的星期五,我在窗台前看到了旴右,他身边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子。
很活泼开朗,如果她没有踮起脚尖亲吻我的学弟的嘴唇的话,我应该很想认识她。
我在楼上静静地看着,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我的爱人。
我看到旴右低头看手机,然后抬头望向我的病房,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跟女孩说了些什么,匆匆赶过来找我。
他说,我们分手吧,我累了。
我不明白有什么可累的。
说不爱了就不爱了,那么理直气壮,让我无措间竟也觉得有理,所谓欲辨已忘言。
我不迷信,但今天是三月十三,星期五。
我说好。
他飞也似地走了。
应该的,一个绅士不应该让女士久等。
他还是绅士的,温柔的,但是我还是不开心。
这事我没有对敚笙说,但是何旴右那么久没来看我,她猜也能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没有提,我更不想揭伤口。
第七个星期的星期天,我的同事们姗姗来迟。
他们来得猝不及防,好像只是到我的病房里自顾自地聊聊天。
我去了趟洗手间。要开锁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同事说——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轻而易举就抑郁了的人呢?”
我真的好爱哭哦。
泪水为什么是液体呢?大概是因为上天怕有人悲伤太大,不想让他数清楚吧。
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会让这些正常人觉得抑郁症患者是轻而易举就这样了的,似乎生一场大病,身心交瘁,被折磨的快要死掉了,都是因为我们自己太过于脆弱。
当然我不会否认,我很脆弱。
就是听了一句话,一个人所在角落里,恳求多一点眼泪安慰。
那天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估计是意识到我很久没出来,他们的对话大概都被我听到了,所以尴尬地走掉了吧。
第九个星期的星期一,何旴右的母亲连敲门都忘了,直接进了我的病房。
那个之前盛气凌人的女人现在有些狼狈,她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跟那个姓卫的女人真恶心。
我透过她的身躯瞥见门口一晃而过的红影。
敚笙今天穿的是红衣。
第九个星期的星期二开始,每天都会过来报道的敚笙没有来。
那天我在日记本上写下几百个卫敚笙。
这世上千万种死法,我独独选了最愚蠢的。
毕竟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旁人申诉我的罪行,我给自己判下极刑。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一天的晚上,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不忍心让美好的早晨被厚重的气氛玷污,所以就晚上好了。
其实是因为我希望能有一个女人走过来,用左手拉住我的右手。
因为是晚上,天黑了加上她有夜盲,人看不见了总抱有幻想,这时候我不至于太丑。
我嘲笑着我自己。
男左女右,这个女人的左手主动牵上男人的右手,走了一段路,路上风景是她从未见过的,看得迷了眼,于是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先松了谁的手。
这个女人希望能有个圆满的退场,又不希望她的人生仅被框于一个结局。
她所能做的就是把未付出的右手递过去,盼望着另一个女人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
那一定要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没有第三个人,只有她俩。
我是沈左摘。
我今年二十九岁,我有个前男友,他叫何旴右。
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伤心得想哭,卫敚笙今天也没有来。
“从异乡又奔向异乡,这愿望多么微茫;而况且送着我的是海上的波浪,迎接我的是乡村的风霜。”
作者有话要说: 麻烦了,让它完完整整过个审吧,上一篇方块化的是红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