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科洛蒂娅一世(新修)》黛如青

60、童贞女王

　　仿佛就在昨天，那位皇帝陛下像是游戏般对站在皇座下面的奥斯本说，让我们来试一试怎么样，今天，这样的场景仍是一模一样，只是皇帝的面容添上了更多的沧桑，而皇座下的大臣，发须也已斑斑苍白。

　　“……您赢了。”老人喟叹，他的眼神依旧如年轻时一样锋利而敏锐，“您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

　　“用这些年得到了您这句称赞，我十分高兴，奥斯本卿。”

　　“呵呵……”老人笑了两声，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结论，那么，对于我这样一个‘铁血的宰相’，您可以给出最终的审判了。”

　　皇帝走下御座：“审判？不。”

　　“您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您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男人，时至今日我仍旧这么认为，尽管我们志不同道不合，但是您的确曾经为埃雷波尼亚做了不少事——当然，您的手段留待后世评价。”

　　“您的审判，不是由我进行，而是由您将来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由空之女神进行。”

　　“现在，您该平静地度过您的晚年了。”

　　奥斯本抬起头，望着皇帝：“……这就是您的决定？”

　　“是的，这就是我的决定，奥斯本卿。”

　　“那么，陛下，可不可以让臣一起呢？”一个快活的声音响起，“大叔离了我，可是完全不行的吧？”雷克特·亚兰德尔走了进来，虽然也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但他那股挥之不去的活泼放肆劲儿，还是保留得十分完整。

　　“哦？您要跟着奥斯本卿一起离开吗？”皇帝满怀兴味地问，“我以为，您会去寻找您的人生乐趣。”

　　“这是当然的啦！”雷克特笑嘻嘻地说，“但是大叔也得有人照顾吧~”

　　虽然奥斯本拒绝了雷克特的陪伴，但在他离开海姆达尔的时候，皇帝站在宫殿的高处，还是看到了站在奥斯本身边的雷克特，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奥利维特一世看着那越来越小的两个背影，忽然觉得，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那么……她呢？”他想到。

　　利贝尔的女王陛下此刻正面临着许多人的絮叨，这让她不胜其烦。

　　“陛下！如果您还不打算答应任何一位的求婚，那么利贝尔将面临没有继承人的困境！”须发皆白的老人在王座下慷慨陈词，紫发的女王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许多大臣在桌旁微微点头，显然，她这数十年的单身生活让他们十分不满。

　　老大臣还在继续说着：“……您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奥塞雷斯家族的王权绝不能旁落到任何一个外姓国王的手上，您的孩子将来也要姓奥塞雷斯……”

　　科洛蒂娅一世插了一句话：“嗯，您所说的，我不能更同意了。”

　　大臣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带着惊诧投向女王，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女王都是瞬间沉下脸，不是冷然道：“什么时候我们能够把个人隐私拿到公共场合讨论了？”，就是一言不发，直到提到这个话题的人自己讪讪闭上嘴。

　　当然，很好的一点，女王从来未曾因为这个问题而责罚过什么人，即使是女官私下偷偷议论这个话题，被女王听到，也只是一笑置之。

　　“我只是不愿意让别人以强制的口吻来议论我的私人生活。”她说，“在我一生中，已经被迫接受了太多东西，难道连这点权利也没有吗？”

　　“恕我直言，陛下，”英俊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面色冷静，“这个权利您的确没有。”亚兰·理查德的口吻数十年如一日没有任何变化，唯一变化的只有他肩上的军章和眉间深深的刻痕。

　　“您应当为这个国家留下继承人，这是您的义务……一个孩子，一个奥塞雷斯家族血统的孩子，聪慧而勇敢，善良而睿智。”

　　“一个孩子？哈，真是不错，”她用一种带着温和的戏谑的口吻笑着说，“可是我听说，有一个孩子的前提，也许是我需要一个丈夫？”

　　有女官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亲爱的，别笑，”女王拍了拍女官的胳膊，“这是通常世人所认定的标准，即使是我，想要改变也是不可能的。”

　　她那种故作正经的语气让理查德很不满，他的目光让女王凝住了唇角的笑意，抿住嘴，她的表情也变得冷淡，挥手让女官们下去。

　　“我想，这与您并没有什么关系吧，”她冷冷地说，“这么多年，难道我曾经让我的国家和人民失望吗？”

　　“这与您的政绩并无冲突，”理查德毫不畏惧女王的脸色，直截了当地说，“既然您已经为利贝尔付出了许多，那么就请您继续履行您的义务，给利贝尔一个继承人。”

　　“除非您打算像奥利维特陛下一样……”

　　他的话停住了。

　　女王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她忽然笑了：“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她伸出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理查德，我亲爱的朋友，您放心吧，也让所有人放心，我会给利贝尔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所以，在这次会议上，女王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变得温和了许多，大臣们纷纷传递着眼色，一个声音小心地问道：“那么……陛下，您准备接受一个爱人了吗？”

　　“一个爱人？不。”科洛蒂娅一世淡淡地回答，“我不需要一个爱人。”

　　“可是……那继承人？”

　　“诸位，请问埃雷波尼亚帝国的皇帝是如何处理继承人的事情的呢？”科洛蒂娅一世笑着说。

　　“他将已故阿弗雷德三世的遗腹子立为皇位的继承人……”大臣说着，忽然理解了女王的意思，“女神啊！陛下，难道您想……您可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女王的眼睛眯了起来。

　　“哦……”大臣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赶忙改了腔调，“臣是指……陛下，您并没有兄弟姐妹……”

　　“不，我有。”女王笑了，她拍了拍手，女官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那孩子圆圆的小脸，一头奥塞雷斯家族标志性的紫色头发，他清亮的眼神看向女王，朝着她伸出了小手：“姑姑！”他叫了起来。

　　“这是……”

　　女王慈爱地将孩子搂在怀中，那孩子依偎在她怀里，小手把玩着她垂下的一绺紫发，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满是依恋。

　　“杜南公爵的孙子，由他已经在战争中牺牲的长子和长媳所出的孩子，我的侄子。”她微笑着吐出几个单词。

　　“他是奥塞雷斯家族的子孙，是我最合格的、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她揽着那个孩子，对着阳光微笑。

　　大臣们还想提出不妥的意见，但女王已经对着他们举起了一只手：“诸位，这孩子将由我亲自教养长大，他父亲的忠诚朴实和他母亲的忠贞聪颖，将是他身上最完美的品质，我不希望你们将一些长辈犯下的错误转移到这个纯洁无辜的孩子身上来。”

　　于是想用玛丽安·冯·奥塞雷斯和杜南公爵提出反对意见的大臣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不论其他人怎样，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我所信赖的。”女王轻声道，“诸位先生们，难道你们不为我庆祝吗？不为你们的女王的婚礼庆祝吗？”

　　大臣们呆住了，他们已经不知道女王想要怎么样了，只有默然不语的理查德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看向女王。

　　女王朝他微笑。

　　“今天难道不是我的婚礼？我嫁给了利贝尔，我已经结婚了。”

　　“我就是我的子民的母亲。”

　　“所以，在这个孩子成长为合格的继承者之前，我将整个人，献给我要为之奉献的使命。”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女王的言行让他们脑中一片空白，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有理查德还保持着清醒，静静地看着她。

　　“这样肆意妄为的女王，恐怕不多见？”科洛蒂娅一世笑了笑，“不过诸位，我想我们的人生中，这样的惊喜，也许多一点会更好。”

　　“墨守成规的人永远一事无成，这是祖母曾经告诫我的话，我用我的所作所为来证实这一点。”

　　“所以诸位，请不要再惊讶了，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的女王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在说这句话时，眼里含着笑意，将目光投向理查德。

　　“这是科洛蒂娅·冯·奥塞雷斯的时代，我将要带给你们的，是科洛蒂娅一世的黄金年代。”

　　这位童贞女王静静地，然而不容置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