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梦里没有你》舍昔者

3、大白菜炖冻豆腐

　　洗好的衣服，还在滴水的就挂在卫生间的横杆上面，拧的比较干的就放在暖气片上，不过一个小时就干透了。
　　几年下来，席绢也培养了一种习惯，能省的就省，不能省的也要背着所有人，她不好叫他们拿住她的一点不是，浅点说几句就算了，深了吵个嘴，委屈的她也没有地方可以躲，干脆她就学乖了，不该她伸手的她绝对不会伸手，从不问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从不管别人的闲事儿，多半时间她都关在自己的卧室里面，看看书写写东西。
　　时间过的很快，她很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个人，过一个轻松愉快的下午，并且今天算是喜事临门，她想着这件事要怎么告诉他们，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她难以想象。
　　‘我怀孕了’，席绢还是决定先给老公发了个短信，他或许会高兴的立马冲回家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盯着黯然的手机屏幕，许久以后，她才收到他的回复‘别闹，我们现在的条件不适合要孩子’。
　　看了那句话好久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她想着他现在定是很忙，当学徒并不容易，每天干着又脏又累的活，报酬却少的可怜，她也劝过他很多次，他就是死心眼不听，觉得自己就只能干些力气活，已经拿了6个月的学徒工资，却也没有见他有任何打算，380元的学徒工资还不够他自己一个人的零花。
　　席绢决定晚饭的时候趁大家都在，她再说这件事，想到这里她放下手里的书到厨房看看晚上能吃什么。
　　所谓的厨房，简单的很，一个炒菜的电锅，一个饭锅，几双碗筷，她想过置办一些东西，可是都被婆婆阻止了，婆婆见到她买的新洗菜盆狠狠的数落了她‘房子是租的，家都没有自己的，买什么买，就知道花钱，有闲钱就多攒点家用’，自那以后她再也没置办过任何东西，连买一件新衣服都要反复的思量，从小她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谁叫老公是她自己选的呢，自己选的路再难也要坚持走下去，她一直都是这样去劝慰着自己。
　　阳台上面有一些冻货，在北方这样的阳台很常见，在窗子外面打一个铁栏子，第一次落雪之后就可以开始储存这一冬天的食物，大雪封路的时候连新鲜的蔬菜都买不到，都是些冻货，蔬菜只有白菜和土豆。
　　她取了一小块猪肉放在碗里化着，肉每次不能拿多这是她的经验，她以前不太理解为何她买回来的肉婆婆都会在第一时间分成无数小份装进袋子里面，夏天的时候就全部做熟放很多盐，分吃好几天，冬天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炒一个菜就拿一小块，哪天的菜里肉多了，她都会说‘是谁发财了’。
　　席绢虽不认同这种拮据的生活方式，这几年来还是照着他们的意思尽量做好每件事，在来到他们家之前她从不知道4平米的房间可以是一个家，也从没想过1.2米的床可以睡四个人，起初她还很难适应，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白菜是入冬的时候就囤好的，买了几十斤，一半用来腌酸菜，另一半趁着没有上冻的时候放在阳台上把外层吹干，水分减少就不容易腐烂，再放到楼道里面比较凉快的地方，剥开外面几层干叶子里面还是新鲜的嫩叶，酸菜缸席绢是绝对不会碰的，室内温度过高早就已经有发臭的味道，她想建议婆婆丢掉，但是却一直不敢说出口，想着她又壮着胆子拿了一小袋冻豆腐。
　　一小块肉、半斤冻豆腐和一颗白菜应该可以做一锅菜，多点汤，够四个人吃的，为了留明天早上带走的午饭，她舀了四碗米，担心不够又加了半碗，面食她不会做，从小只会做米饭，他们的习惯跟她不同，不能一天三顿都吃白米饭，如果是她早到家就会吃米饭，婆婆早回家就吃饼或者馒头，这是他们长久的默契。
　　她看了下时间，计算着什么时候开始炖菜比较合适，菜不能下锅太早，电锅的压力很大，耗电量有点高，她又不想吃熟烂了的菜，只能计算好时间，如果是婆婆做的，肯定会炖菜上面蒸馒头，无论什么菜，多加点水，馒头出锅菜也熟了，她跟着学了几次，都做不来。
　　肉切成丝，一掰蒜一片姜一个八角，下锅一起炒，炒半熟放盐和酱油，再炒半分钟后在锅里倒入三分之二的水，白菜切片放进去，洗菜的水不能倒掉要留着刷碗，开锅以后在放冻豆腐，她试过很多次，这样做出来的炖菜是最有味道的。
　　刚盖好锅盖，门口就有了动静，厨房和客厅没有隔断是个通厅，是席绢老公夏远志，手里还拎着一袋子东西，她赶紧过去接了，“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他不说话忙着喘气，190斤的体重爬楼梯总是气喘吁吁的。
　　把袋子接过来放在地上，把他脱下来的棉鞋放在暖气片上，把自己的鞋子拿下来放在地上，除了餐桌他们没有其他桌子，只能先把东西放在地上。
　　“给你买了点零食，拿进去吧”，席绢打开看了一眼果真一大包都是好吃的，她好久不吃这些东西，他居然还记得，有些感动的看着他，“我炖了白菜，这个火腿正好放在里面”，她高兴的拿起火腿放在了做饭的案台上面，剩下的东西都拎进自己的卧室，她知道不能让公公婆婆看见。
　　夏远志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双手哈着气，“今天真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席绢把零食藏好，在暖气管上拿了一张毛巾，“中午过后才回来，顺便去了医院”，她没有说后面的话，把温热的毛巾裹在他冻的冰冷的手上，等着他的反应。
　　“确定了么？”，她没看出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确定了，单子在我背包里面，你自己拿出来看吧，爸妈快回来了，我把咸菜拌好”，她说着就去了案台那里忙乎着。
　　北方的腌菜特别的咸，她用水淘了几遍才下作料拌好，满满一大碗，这是他们吃饭必不可少的，萝卜干咸菜做好她看锅里的菜也差不多了，把火腿铁成块放进锅里，又煮了两分钟就关了火，盖着盖子闷着，等公公婆婆下班回来应该刚刚好。
　　“找到了么”，她边往卧室走边说，里面没有什么响声，“没找到么，我就放背包里了”，夏远志是背对着她的，她并看不到他的表情，“怎么了”，她走过去，他把那几张纸叠好又放回她背包里面，才转身，“没事，饭好了？”，她看着他没回应，只是笑着点点头。
　　“晚上再说吧”，他说，“看我爸妈什么意思”，席绢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话，“那你是什么意思？”，他突然吼她，“不都说了晚上再说，你急什么？”，席绢调整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我急什么？我怀孕了，你问我急什么？什么都要看你爸妈什么意思，我现在想知道你的想法”，她没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的说。
　　夏远志看她的样子，心里也烦躁的很，但是嘴上还是软了下来“行了、行了，你就等等不行吗，我还没有想好”，想好什么呢，他要想什么呢，想要不要这个孩子？席绢在心里想着，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好，我就等着看”，把背包从地上捡起来挂在了架子上面，看也不想在看他一眼了，这完全不是她想象的场景，他不应该是高兴、激动、感动么，怎么完全是迷茫困惑的样子，难道他不想要孩子？有谁不愿意要自己的孩子呢。
　　但是现在的席绢却不能跟他生气，原本就好脾气的她，兴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才这么容易暴躁，她要控制一下自己，正想着门口再次传来了响声，是公公婆婆回来了。
　　和他们一样，脱鞋、帽子围巾，和外套，公公永远是那个和事老，笑眯眯的问她：“做什么呢，这么香”，席绢迎上去把他的鞋放在另外一组暖气片上，调整好自己面部的表情，“炖白菜，放了点五花肉和火腿”，他笑着说：“可以，闻着就香”，婆婆跟着进了门，一样的动作，她过去接了她手里拎的布袋子，喊了声：“妈”。
　　刘梅兰只是看了她一眼，拿着外套就往卧室去了，公公对她说：“盛饭吧，你妈今天在厂里跟人拌嘴了，心情不太好，你别放心上”，公公刚说完，卧室里面就传来了婆婆大嗓门，“要你多管闲事儿”，中气十足，洪亮的很，显然是气还没消。
　　席绢不多话，开始盛菜盛饭，一锅菜放中间，咸菜分成两份放两边，四碗白米饭四双筷子，这就是她能想到最便捷而且不会被唠叨的做法。
　　她公公先坐下来，看着有萝卜咸菜，先夹起来吃了，“淡了点”，席绢把另外一碗换到他这边，“爸，您吃这个，那个我淘了水，不太咸了”，夏庆强点点头，其实她都淘了水，只是怕不合他们口味，上桌的时候还是分成了两份，一份里面又洒了一点盐和酱油，她脸皮薄的很，万事都想的很周全，只怕他们挑到她的错处使劲儿的说。
　　“儿啊，吃饭了，磨蹭啥呢，晚了还有的吃了么”，刘梅兰从卧室里面出来，顺便喊夏远志，“吃饭都不积极，你还能干好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出息，你看你孙姨的儿子大学毕业回来就进政府上班了，你……”，她一向是这样只图个嘴上痛快，席绢已经习惯了，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也不会说半个字。
　　夏远志是个三不管的，所谓三不管是席绢自己想出来的，不管洗衣做饭、不管断水断电、不管除了自己以外的闲事儿，以往席绢受了委屈他也只会说，‘父母年纪大了，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你理解一下，忍一忍’，这一忍就是几年。
　　他看着刘梅兰，不耐烦的说：“行了，别说了，总是唠唠叨叨的，烦不烦”，刘梅兰听了，虽心里不痛快却没再还嘴，再说下去这顿饭大家都不用吃了。
　　吃饭的时候倒是静悄悄的，谁也不敢打破餐桌上的沉默，如果想好好的吃完这顿饭，天大的事儿也要饭后再说，席绢夹了点五花肉放进夏远志的碗里，“别光吃咸菜”，他扒着碗里的白米饭，没有感谢她，反而说：“吃你自己的”，席绢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她形容不上来，仔细的看着三个人的脸色，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吃完饭自然是要刷碗，案台席绢早就擦干净，直接用锅吃也省了盘子，只有一个锅、几个碗和几双筷子，很轻松的活，可是今天她却不想做。
　　“吃完饭，你帮我洗碗吧，我还有点东西没写完”，她对夏远志说，他没回答，也没表情，放下碗先走了，不像往常那样会盛第二碗饭，席绢无奈，只能等着公公吃完，再收拾，夏庆强却笑着对她说，“你去忙你的，今天我洗，菜做的挺好吃，有进步”，受了夸奖席绢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不用了爸，我晚点做也行”，刘梅兰突然说，“要你们在这耍猴戏呢，就几个碗，磨磨唧唧的，吃完就下去”。
　　席绢看婆婆自己应了这差事，也就麻利的下桌，解了围裙放在案台上，“那爸你慢慢吃，我回屋了，妈，我留了白菜，明天早上炒白菜丝带走做午饭”，刘梅兰看她一眼，“这点活还用你教，该干嘛干嘛去”。
　　席绢不再回话，去卫生间洗了手，又漱口，公公婆婆自她离开餐桌就小声的在说着什么，她不想管那些杂事儿，回到卧室，却不敢关门，一是因为太热，二是因为关门不过五分钟，婆婆刘梅兰就会来敲门问他们关门做什么。
　　“怎么说啊？”，今天这情况，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夏远志忙着打游戏也不管她，她坐在地上的垫子上把日志本拿出来放在床上，她想着写点什么，“说什么？”夏远志突然说话，她楞了一下，以为他是在和游戏里面的人说话，“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已经知道了”，见她不回答，他又说，声音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