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晚（武侠）》云依石

11、河道

　　封安在将领们的起哄声中逆着光走向任樱晚，什么都没说，只是从任樱晚手中取回了自己的文书，两人的手指触碰了一瞬，触电般的感觉吓得任樱晚赶紧缩了缩手。

　　“校场已经看过了，大家继续演练，我去军营四处走走。”

　　封安原意是想找借口独自暗查皇帝下旨让他调查的事，可将领们却以为封安是想有机会和新过门的少夫人过过二人世界，当即全部识趣地表示自己还要在校场再看看，少伯爷与少夫人请自便。

　　封安无奈，只能带着任樱晚朝军营外走去。

　　“我怎么感觉他们都怪怪的？”走在路上，任樱晚戳了戳封安。

　　她真的不明白？封安面上不动声色，“我也不知道。”

　　“算了不想了，反正已经出来了。”任樱晚甩了甩胳膊，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河边有一株花开旺盛的海棠树。

　　“这是海棠花吗？”任樱晚小跑几步，“为什么花的颜色如此鲜红？”

　　封安远远跟在后面，“这树海棠栽种于十五年前乌图之战后，不同于其他海棠的粉色，它花开后鲜红如血，却无人可以解释原因，不过大家都说这树花是被乌图之战中牺牲的万千将士们的英魂染红的。”

　　封安说着，来到海棠树下，闭眼微微颔首致意。

　　十五年前大乾与鞑靼战于乌图，大乾兵强马壮、胜算极高，却因为军情泄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失三关，最后还是定兴伯率领麾下金鳞军死战击退强敌，将鞑靼赶出了大乾疆土。

　　那一战大乾损失极其惨重，精兵强将牺牲过半，此后十五年在与鞑靼的边境之争上再无以往的主动权。

　　任樱晚听出了封安语气里的悲壮，收敛神情，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冲海棠树拱了拱拳。

　　“乌图之战不是定兴伯率领金鳞军大破鞑靼吗？为什么你会如此……悲伤？”

　　“我在悲伤吗？”封安有些惊讶的看了眼任樱晚。

　　他想了想，沉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胜利的一方究竟是谁，死去的将士们都再也见不到等待他们回家的亲人了，不是吗？”

　　“何况乌图之战……我们并不是赢的一方。”

　　“为什么？”任樱晚更惊讶了，在她的印象里，金鳞军与定兴伯是大乾永远不会败的神话。

　　“因为军情泄露，鞑靼在金鳞军赶到之前已经从大乾身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之后金鳞军击退鞑靼，更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任樱晚惊呼，“军情怎么会泄露？!”

　　封安深深地看了任樱晚一眼，“这件事对京中百姓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任小姐的父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任樱晚被封安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封安方才一直都在暗中试探自己！

　　或许任清欢会知道封安口中的那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但任樱晚从小生活在云鹤山，得知外界消息的途径不是话本先生就是来往旅人，她哪里会知道封安在说什么！

　　任樱晚浑身一僵，赶紧笑道：“我父亲不喜欢和家里人说外面的事，我平时又不太受关注，这事还真不知道，夫君你不想说便不说了吧。”

　　“……”

　　封安不置可否，仿佛方才一问只是随口而出，独自朝河边走去，任樱晚知道封安还没有打消疑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昨夜遇到的那位皇女薛溪岚说的是真的吗？此次军营之行，她真的可以找到什么关键的线索吗？

　　任樱晚视线向下盯着脚尖，一边想一边顺着河道向前漫步，封安也静静跟在不远处，时间流逝，上午的太阳越来越高，在河道上留下两道波光粼粼的倒影，若即若离。

　　不知走了多久，任樱晚突然停下脚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封安当即察觉到她的异样。

　　任樱晚正在聚精会神想事情，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抬头朝河流上游看了一会儿，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条小河是从前面的山里流出来的？”

　　“是，这座山是钟翠山的支脉，河从山中流出，已经存在不知多少年了。”封安想看看任樱晚能说出什么来。

　　任樱晚再问：“不是人工开凿的河？”

　　“当然不是。”

　　任樱晚眉头皱得更深，“那你们有没有在山里搞什么活动？”

　　“这座山脉离军营很近，一直有兵卒定期巡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封安说到这里，突然隐隐意识到什么，“你到底要说什么？”

　　任樱晚看向封安，“我说了你信吗？”

　　“你先说，我自会判断。”

　　“……”

　　任樱晚沉默几秒，走了几步用手指向河道边，“你仔细看看这些地方，虽然用草木掩盖的很好，但这条河的河道曾被人挖动过，看痕迹时间不会超过两三年，如果这只是一条普通的天然形成的河，为什么会有人挖动河道，还费尽心思地遮掩？”

　　“……两三年？”封安心中一沉，他上次随父亲带兵出征鞑靼，就是三年之前。那个时候定兴伯夫妇与封安都不在京城，如果有人想在军营附近动手脚，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封安蹲下来仔细查看任樱晚所指的地方，却只能看出一些奇怪的痕迹，无法具体判断这些痕迹究竟是怎么产生的，更不要说看出它们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了。

　　封安心中疑虑更甚，“任清欢”的表现和相府深门高院养大的嫡小姐实在相差过远，“你为什么会看得出这些？”

　　这个任清欢，一定有问题！

　　任樱晚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这一下估计已经全暴露了，但是眼看线索就在身边，她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小师兄现在还生死未卜，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呢。

　　如果不在此时告诉封安，她下次有机会来军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算找着机会来了，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也是两眼一抹黑无从查起。

　　薛溪岚昨夜不是说封安也在奉圣命查什么东西吗？倒不如赌一把告诉封安，看看对方能不能查出什么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来。

　　不知为何，尽管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以来，相处的这短短几天都算不上特别愉快，可任樱晚心里却一直有一道直觉，告诉她封安并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她选择相信自己从小到大无往不利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