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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欲望流放地(一) ...

  •   覃逢按下墙上的开关,一点微红的昏暗光线照亮了眼前这片不大的区域。我看到四处堆放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挂毯、瓶罐、金属制品和其他不知用途的道具,像个马戏团的仓库,一幅巨大的仿制名画《最后的晚餐》,挂在右手边灰白的墙面上。
      整个房间透露出一股不详的诡异气息。
      覃逢阖上了门,对我道:“蒲小姐,请坐吧。”
      “坐哪里?”我看了一眼位于房间中央唯一的一张板凳,她说:“随便,坐哪里都行。”
      她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凳子上,地上散落着几块还算干净的垫子,我忍受着室内装潢给人带来的不适,勉强挑了一块坐下去。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之后的事情。除了鲜花,你还有什么其他喜欢的,都可以提出来。”覃逢张开双腿,居高临下地坐在凳子上对我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实在没有心情给这个人好脸色看,愤怒和恐惧反倒助长了我一贯缺少的勇气,“我既然人都来了,请你直奔重点吧,甘先生受了伤,我得赶紧回去看他。”
      “蒲小姐。”覃逢俯下身,她的位置正处在那幅挂画的中央,遮住了耶稣的形象。从我视角看去,她恰似替代了耶稣的位置,与两边的门徒融合在一起,勾出我一些颇具宗教意味的联想。
      “也许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为了打消你不必要的顾虑,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但首先,我要让这里的环境合你心意,否则我们之后的计划将无法进展下去。所以你不如尽快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我瑟缩地盯着她,像一道任人宰割的菜肴,或是行将接受审判的门徒——一个仅能跟着她的思想来言行的门徒。我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把双手与双脚不安地在大腿间、地面上来回磨蹭,侥幸与绝望像蓝白相间的海浪,冲刷着我内心荒芜的岛屿。我深知那被她挂了三道铁索的门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出去,却又极想尝试逃离这里。
      “我没有什么其他喜欢的东西了。能想到的,只有花……”
      她弯下脖颈叹了口气:“好吧,那你现在回头看看。”
      我看着她从地板上捡起一根细长的电缆,按下按钮,两束光线突然从我脚跟后方飞出,回头一看,发现那光源来自身后厚重的绒布下,里面似乎遮着两盏舞台常用的帕灯,莹白色的光圈微微带着毛边。
      她命令着我说:“把布揭开。”
      那布像是覆盖在一件高大的镂空框架上,除棱边之外的地方都朝里凹陷着。我用劲把它扯了下来,帕灯的光源一下子投射到我的身上,这庞然大物竟是一个几乎与天花板齐高的大铁笼,一半楔进墙壁中,根根向上聚拢的弧形铁筋上遍布着精致繁密的复古雕纹,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宏伟异常。
      真是一件令人心惊的艺术品。我仰头观望着它立于穹顶的那只金属啄木鸟,没有注意到覃逢已经站起身走到我背后。
      “喜欢吗?”她用深情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笼子的框架,“我会用鲜花装饰它,让它看起来与你更相配。”
      “……什么意思?这是个铁笼子。”
      “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她打开一侧笼门,向我摆出芭蕾舞演员邀请舞伴的姿势,我紧张道:“你要干什么,难道要我到这里面去?”
      “别紧张。”她的目光粘连在我脸上,我很想挥舞胳膊把这目光拉扯下来,“这是你答应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种事?”我厌恶道:“我只答应了和你找个地方谈谈话。”
      “当然,这是我们谈话的附带条件,你没有提出,也没有人规定要在怎样的环境下才能谈,所以我自作主张了。这里很不错,比咖啡馆好多了,不是吗?”
      “你……”那两个字被我卡在喉间吞不下去,像吐痰一般吐了出来:“你真是个变态。”
      她看我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浑浊,像阴天下马路沟槽中积蓄的肮脏雨水。
      “别让我说太多废话,请进吧,蒲小姐。”
      “休想……”我咬着后槽牙向后退去,她笑着道:“我想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以回忆一下,那个破解秦珺丽日记的密码是谁告诉你的。”
      ……她怎么知道这件事?我一时间大脑当机,那个人不是洪缇大学认识的学长吗?怎么会变成她?
      “看看,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她伸手过来要捏住我的下巴,被我甩头躲掉,“你还记得那人是怎么找到你的吧?随处可见的盗号加一个变声器,那可是我们值得纪念的第一次对话。我现在还记得秦珺丽日记里写了些什么,她可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你给我闭嘴!”我怒道,“你要威胁秦珺丽?”
      她歪着头,用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我:“你就这么在乎她?这不过是我的意外收获,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是个不错的手段。”
      “…你……!”
      “而且我还知道,秦珺丽现在正在她酒店的数据海里,翻找本该隐藏在你这片小小池塘里的机关。”她完全不理会我溢出言语的愤怒,“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是谁在你背后划了一把桨,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她的防线给攻破了。”
      我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我并没有这么说。”覃逢歪着头,她脸上讳莫如深的笑容令我不寒而栗,“你一时半刻理解不了也没关系,反正现在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慢慢消化这些真相,我还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喂饱你的求知欲,不会像秦珺丽那样,把你吊着吊着,像一根小干尸吊在她埋葬秘密的坟场里。”
      我听着她绘声绘色的话语,仿佛有一块坠石压住我的心脏、我的胃,不断往下牵引着、堕落着。我俯身不受控制地趴在笼门上,张开口干呕起来。
      她不理会我的难过,提起我软绵绵的胳膊,只带了下力,就把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我拨进了笼子里。我听见她在笼门外栓锁链的声音,那比防盗链条还要响亮的撞击声,一下子把我拉回到现实中。
      我扑到笼门上,抓住她的手:“你不能这样,这是犯罪,快放我出去。”
      她默默无言地把自己刚盘铰过铁链的冰凉、滑腻的手放在我的手背上,在上面抚摸、碾转着,暧昧的动作和触感像在对我的手进行侵犯。
      “这是第一天。”她“咣”地一声,把那个连着长长铁链的沉重锁头扔向了房间另一端,“你可以将今天命名为你新的诞生日,我会帮你重新规划时间和一日三餐的规律,让你体会到一种新的人生。当然,还有你最看重的,秘密的精神食粮。你只需要跟着我的步伐走,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事情了,你会过上与之前截然不同、梦寐以求的生活……前提是,和我在一起。”
      “你就是个疯子,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我使劲掰扯着铁笼,那些一指粗的铁筋像被焊在地上,纹丝不动。我眼睁睁看着她开门离开,那一瞬间的微光,让我体会到一丝来自人间的温暖,随后便坠入死寂。两束帕灯将我巨大的黑影投射在对面满是油画人物的墙壁上,吓得我跌坐在地,拼命用手去遮挡灯的光线。它们把我照亮得像个橱窗中的展示品,我既看不清周遭昏暗的事物,又觉得自己没有丝毫隐私可言。恐惧从四面八方将我包围,我蜷在地上用衣服蒙住整个头,闷声哀嚎起来,嚎着嚎着,不知何时就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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