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爱》妄界

10、甜蜜的试剂（一）

　　整整两个星期，我躲在接待室里钻研秦珺丽给我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准确来说是钻研里面几个更新过的酒店内部管理软件。为了加深对新增内容的理解，我用了一些十分笨拙的办法，比方说把最新的房间动态页面打印下来，早晚徒步把十几层楼的客房跑一趟，实际体会客房动态数据和房间使用情况的联系。
　　这里面甚至还有对财务数据库、人事管理库和前台登记实时变动表的远程观摩系统，如同整个酒店的线上中枢一般，我常常不敢相信这些在我看来属于公司机密的东西，会轻易被秦珺丽放在给我的办公电脑里。
　　而里面能够打开看的内容还远不止这些。
　　“我们酒店是总经理负责制，你作为她的助理，当然有权限查看这些内容。”东方人事和我解释道，“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具体工作由具体的部门去做，你需要做的只是会看懂这些线上数据，进阶一点，能够把我们酒店各个部门的工作情况整理成分类数据表，反馈给总经理。”
　　“哦……”我听得一个脑袋三个大，感觉自己面前横亘着一条难以逾越的技术鸿沟。
　　“你平时和总经理待在一起的时间长，有什么问题要多和她沟通才是。当然了，像这样来问我或者其他部门经理，大家都会尽力帮助你，毕竟有你在，大家的工作衔接都会方便很多。”东方人事笑眯眯地说。
　　“是……是吗？”我的疑问似乎写在了脸上，惹得她噗嗤一笑：“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还记得当初怎么进来的吧？你可是总经理钦定的助理呢！”

　　总经理钦定的助理啊……东方人事可真太会讲话了，我被她吹捧得有些飘飘然地走回接待室。
　　开灯的一瞬间，一个陌生男人突然从内室的房门中闪现出来，吓得我整个人梗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男人茫然地看着我：“不好意思，我刚才听见了提示音，请问是不是有人错拿了我的门禁卡？”
　　我睁大双眼，张开嘴巴，抬起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他。
　　“你你……你就是甘先生？！”

　　甘先生极其礼貌地接过我递过去的卡片，我惊魂未定，捏着卡片的手都有点发抖。
　　“小甘？”
　　是秦珺丽回来了！我赶忙问她：“珺丽，这是……？”
　　“他是我的秘书。”秦珺丽简单介绍了一句，就对他道，“没想到这次这么快，看样子比预想的情况要好？”
　　甘先生颔了颔首，不置可否。我听得一头雾水，有一大堆问题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先指了指那个内室的房间对秦珺丽说：“他刚才是从那个房间出来的。”
　　“因为那里本来就是小甘住的房间。”秦珺丽说道。
　　我霎时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原来自己这么长的时间竟然住在别人的房间里，还是个陌生男人！
　　“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我忍不住羞愤地冲秦珺丽叫嚷着，后者一脸无所谓：“你也不过是睡一下里面那张床，床铺几乎每天都在换洗，和用一张新床没什么区别。”
　　“我也不介意蒲小姐睡我的床。”甘先生也温和地应允。这让我羞赧得更加厉害了。
　　“这件事回头再说，今天事情很多，既然小甘回来了，还是老样子，帮我处理一下。”
　　秦珺丽言简意赅地放下自己携带的一些办公用品，甘先生轻车熟路帮她把东西全部归整进办公桌里，我看得整个人呆住，直到秦珺丽瞥了我一眼，才忙诺诺应了一声去继续啃那些费劲的软件。
　　以往只有两个人的接待室突然多出一个人，总叫我有些别扭。他们两个在那个小房间进进出出，搬运整理着那些不让我触碰的蓝色文件盒。此人利落的办事效率和与秦珺丽配合的高度默契，确实像是个在她手下工作多年的人。
　　可他之前究竟干什么去了？有这样得力的秘书在身边，秦珺丽为何还要一个我来当助理呢？

　　甘先生的出现其实让我意识到这个酒店令人不解的一点……这里此前并没有男性员工。
　　并且也没有另一个人的门禁卡，在刷动这扇感应门的密码锁时会发出如此详细的问候与时段提示音。
　　也许是秦珺丽刻意为之，但更让人疑心其中的神秘。我几乎从未见他单独走到这间接待室以外的地方去，多数时候关在小房间里，不知处理着什么事情，只在每天的一些相对固定的时间段出来，到秦珺丽桌前操作她的电脑进行一些传输性的工作。
　　他身着同秦珺丽相搭配的蓝黑色西服，整个人清爽整洁，办事有条不紊，如同一团人形空气清新剂，与这里的环境完美融合在一起。我开始渐渐习惯他的存在，唯独天天处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交集这点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在我看来，助理和秘书并没有太大区别，秦珺丽也闭口不谈这件事，只在第一天我因失去了床铺而想同之前一样睡在沙发上时，她丢给我一把员工宿舍的钥匙，要我暂时去和客房部的小茹，也就是第一天打听我“管培生”身份的小姑娘睡在一起。
　　云涝的员工宿舍条件说实话很不错，我自然乐意，但甘先生却说：
　　“让蒲小姐继续睡在这里也完全没关系。”
　　这话着实惊人，以至于秦珺丽沉着一张脸，把他关在房门内聊了好一阵子。待出来时丢给我一张新的门禁卡，叫我立马下楼去。

　　今日和洪缇通了一次电话，他也已顺利毕业，在新城区下北附近找了一份画廊工作，离云涝不远，令我十分开心。
　　“有时间一定过来玩……嗯，没事，秦珺丽这边我会和她打招呼……”我边讲电话边向接待室走去，在门口突然撞见意想不到的一幕，吓得我一闪身躲到墙壁后，险些把手机也摔到地上去。
　　“小葡萄？你那边信号出问题了？”
　　“我……我等下再和你通话。”我压低声音按了挂断键，贴着墙壁小心翼翼朝里面看去。
　　秦珺丽坐在那张漆黑的大办公桌后面，她的身形和那一头红色的卷发我肯定不会看错，可那个穿着蓝黑色西服从身后搂着她的男人……
　　是甘先生。
　　我捂住自己嘴，靠在墙壁后，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跳得极为沸腾。
　　“蒲桃？”
　　啊！我险些被这只拍在肩膀上的手把魂给吓飞。扎着单马尾的袁经理不解地从我身旁走过去：“站在门外干嘛呀，总经理在不在？”
　　“啊，袁经理，现在不……”
　　我来不及阻止，袁经理睁大双眼站在门前的样子似乎一件职场密闻已经昭然若揭，可我抓住她的胳膊过去一看，却只见了秦珺丽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
　　不知为何，心里松了口气。
　　“进来吧，有什么事？”秦珺丽的语气和姿态同往常无异，好像刚才的一幕不过是我脑补出的一样。
　　“听说您要搬到上面来工作了，我们在楼下帮您把办公用品清理了一下，有些东西拿不准要是不要，还想请您亲自下去看看。”
　　秦珺丽看了我一眼：“不必了，让蒲桃跟你下去吧，她知道我需要什么。”
　　我跟着袁经理来到位于四楼走廊尽头的经理室，上一次来这已是一个多月之前，被秦珺丽揪住衣领的难受与惶恐，又渐渐从心底渗透出来。
　　秦珺丽的办公用品被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笔、尺、各种各样的面抄本、一些用于临时记录的单张信纸……东西非常零碎却又十分常见，就和一个普普通通兢兢业业的上班族一样。我内心嘲笑了自己把她想得过于神化，开始一点一点清理她的东西，为了分辨哪些内容需要留存，也一页页翻开那些陈旧的文件，看上面记录的内容。
　　这里涵盖了各种各样酒店管理方方面面的记录，会议的笔录、接待的日程、招投标的信息以及其他酒店的行情，她的细致与严谨从这些笔记上一览无余。我看得一知半解，却又充斥着一种探秘般的亢奋感，其中有一本专门记录着各类软件操作步骤的笔记，虽然可能已经过时了，我还是把它留下来放在了需要的那部分用品中。
　　秦珺丽要搬到接待室去工作，果然是为了甘先生吧，我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