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是我前男友》陈五野

4、第 4 章

　　第四章

　　谢云麓此时记忆很混乱。

　　……他想起了一些，但又忘记了一些。尤其最近五年内的记忆，几乎全部忘却。

　　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即使是最顶尖的脑科专家，也无法对他的情况作出具体判断。他们翻来覆去、车轱辘似得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要他多做几次检查，住院观察，还有一个信誓旦旦说自己有信心，但需要谢云麓资助他的研究。

　　谢云麓选择回家疗养。

　　在那之前，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谢云麓指尖泛白，极力克制住某些冲动。

　　顾岭就站在他面前，神态温和，话语中有不容错认的关切。青年清瘦又简朴，唯有一双眼睛澄澈分明，带着些许柔和看着他。

　　是很容易给人好感的类型，所以才会……

　　所以才会当演员吧。

　　谢云麓闭了闭眼睛。

　　脑海中翻涌着各种记忆、感觉、和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唇角抿直，眉骨锋锐似刀，冷冷说道：“你是顾岭？”

　　“……是。”

　　顾岭回过神来，谨慎答道：“我是顾岭，谢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做什么。

　　谢云麓指尖再次用力，几乎要在扶手处抵出血来。他听到自己愈发冰冷的声音：“你和我签了三年的协议？”

　　“是。”

　　顾岭再次承认，点点头道：“半个月前签的。”

　　也就是说，几乎没过去多长时间。

　　谢云麓要是以失忆的名义解约，倒也无妨——其实他也没有损失什么。

　　他大概明白了，谢云麓已经恢复了镇定，正试图处理眼前的状况。可能是老管家那边，也大致把五年内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顾岭想了想，开口道：“谢先生，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理解。”

　　“还有……”

　　他顿了一下取出背包里还温热的早餐，“路上买的，您应该饿了吧？”

　　是顺路去一家顾岭觉得很不错的店铺买的，他是老顾客，这家店也确实干净又美味，推荐给谢云麓也能入口。解开层层包裹的袋子，温热的松茸鸡丝粥热气腾腾，点缀着些许鲜嫩的绿，色香味俱全，立刻在病房内渲染开一阵人间烟火气。

　　谢云麓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又失血不少，却只打了维生的葡萄糖，此时铁打的人也有些受不住了，肠胃饥肠辘辘，一阵一阵痉挛收缩，宣告身体急需补充实实在在的食物。

　　他神色更冷了，理智告诉他应该吃掉美味，但另一方面……

　　谢云麓微微移开视线：“我不饿。”

　　“……”

　　确定吗？

　　顾岭有点怀疑。

　　他昨天在家里还争分夺秒啃了好几口呢，到现在都有点挺不住。可谢云麓，一个出了车祸的人，居然强撑了这么久，还说不饿？

　　是不饿？还是没有胃口？

　　他思索片刻，打开另一份严严实实的饭盒，“要不试试这个？”

　　是虾仁鸡蛋羹。

　　顾岭记得，医生说谢云麓没什么事，好好养一养，很快就能恢复。

　　而且，老管家还提到过，谢云麓在国外留学那几年，为了事业废寝忘食，肠胃也不太好，最好不要让他饿太久。

　　因为对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脸色也还很苍白，他情不自禁，用愈发柔和的语气，简直像哄孩子似得，鼓励说道：“这是店里的招牌早餐，做法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谢先生，尝一口吧？”

　　青年眼睛亮晶晶的，眸中好似蕴藏了无限的积极，好似吃了这一口，就能得到万分的肯定与赞扬。

　　甚至，避免谢云麓会动作疼痛，他曲腿蹲身，直接用餐厅送的塑料餐勺，舀起了一小块黄澄澄的蛋羹，举到了他嘴边。

　　谢云麓不需变换姿势，余光也能看到他暖意融融的眼眸。

　　温暖又动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胃部再次抽搐了下。

　　就这一口——谢云麓告诉自己。

　　他受伤了，吃掉也无妨。

　　鬼使神差，谢云麓张了张口，吞掉了那块蛋羹。

　　滑嫩的蛋羹入口即化，带着些许虾仁的鲜香，迅速激活大脑中关于食物的全部渴求，几乎是立刻，谢云麓又吃掉了第二口、第三口。

　　……等他回过神来，一碗蛋羹已“尝”了个干干净净。

　　顾岭眉眼弯弯看着他：“谢先生，还要吃点别的吗？”

　　不吃。

　　谢云麓冷漠道：“把粥给我。”

　　……顾岭忍不住再度弯了弯唇角。

　　果然，受伤的人不舒服，所以没胃口。但只要尝了第一口，尽量让他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就好了。

　　天已经大亮了，病房外的走廊上开始有人来人往的动静，查房的医生正挨个病房检查病人状况，在与屋外格格不入的静谧中，两个人分吃了一份早餐，吃完之后，顾岭自觉收拾了垃圾，然后起身要去扔掉。

　　“顾岭。”

　　谢云麓叫住了他。

　　不知是不是填饱肚子的缘故，他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从冰天雪地里的雕塑，转为象牙白的大理石像。谢云麓看他的视线仍旧足够复杂，他拇指与食指交叠，轻轻摩挲了下，沉声说道：“我车祸和失忆的事……”

　　他说这话时语调冷肃，神色幽幽，目不转睛凝视着顾岭。后者眨了眨眼睛，笑着点头：“我知道的，谢先生。”

　　“协议里有写我要注意您的隐私，没有您的允许，我不会说的。”

　　协议。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再次出现在这间病房里。谢云麓身体有微不可查的停滞，而后若无其事起身换衣服。

　　顾岭没注意，忙着和保镖大哥确认送来的医嘱，谢云麓属于提前出院，之后还要过来复查多次，医生不会喜欢这种病人——但是谁在乎呢，这家医院背后的集团都有谢云麓的投资。

　　……是的，有钱总是这样为所欲为。

　　老管家敲门走进来，欠了欠身：“谢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

　　医院手续也走完了，因为还很虚弱，顾岭刚站在轮椅后，谢云麓微微摇头：“不必。”

　　进医院已经是意料之外，他不会再暴露自己的身体状况。

　　一路无话，回到了谢家庄园。顾岭发现一件事——自始至终，谢家其它人都没有出现。

　　他知道谢家是有其它人的，至少谢云麓的父母俱在，说是还有其它弟弟或妹妹。只是如今看来，似乎确实是豪门恩怨多，身为谢云麓的父母，他们居然没住在象征谢家的老宅里，反而出去单过。

　　连谢云麓出车祸，都没有出现。

　　他跟着谢云麓回到大宅，因为进入熟悉的地方，谢云麓总算坐在了轮椅上。顾岭推他进电梯，又走出来，他们刚要进卧室，谢云麓冷冷道：“去书房。”

　　去书房？

　　昨晚才做过手术，今天应该多休息的。顾岭想劝他，但忽然觉察到谢云麓状态有些紧绷。

　　失去了记忆，谢云麓恐怕此时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现状——书房是最好最快能了解的场所。

　　要说的话没有出口，顾岭脚下转了方向，但与此同时，他手机响了。

　　顾岭摸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是经纪人李成华的电话。李成华无事不登三宝殿，应该是关于工作的。

　　他稍一犹豫，谢云麓已自己操控了轮椅，“我自己过去。”

　　顾岭留在原地接电话，谢云麓继续往前。但是谢家很大，书房的位置三四年改过一次，谢云麓对此毫无印象，竟然在自家里迷了路。

　　他穿过狭长的走场，不知不觉偏移了路线，向着花园里进发，轮椅在即将离开主宅的亭廊边停下，隐约听到花丛里有人在闲言碎语。

　　“……谢先生真的出车祸了？”

　　“是呀，老管家回来说的，说是小车祸，不碍事。”

　　“啧啧，我看就是某些人丧气，谢先生一直平安无事，怎么他住进来没几天，就出车祸了？”

　　“嘘，可不敢瞎说。毕竟人家现在是谢先生的人。”

　　“不过就是包养的小情人而已……哎？你说，谢先生每个月给他多少钱？”

　　“我估计不少，可我看他打扮得也不咋样，是不是故意在谢先生面前装穷？”

　　“那谁知道呢……”

　　两个人边走边酸，往主楼这边来了，进入亭廊的一刹那，迎上谢云麓阴沉沉的脸。

　　“谢、谢先生！”

　　毕竟几秒前还在八卦主人家，两个人瞬间抖成鹌鹑，谢云麓一言不发，只冷冷看他们一眼。

　　这一眼，阴冷得好似冻彻骨髓。

　　“谢、谢先生，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见谢云麓不说话，两个人战战兢兢，想起关于谢云麓的传闻，忍不住开口求饶——谢云麓对顾岭应该不上心的，他们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也没人说什么。

　　但刚一出声，谢云麓冷漠道：“你们可以走了。”

　　走？去哪儿？

　　回去继续工作吗？

　　两个人如蒙大赦，转身加快步伐，可下一秒，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保镖一手一个，直接把他们拎了出去。

　　老管家从另一边走过来，接手谢云麓的轮椅把手，把他送到了书房。

　　书房里是和原来一样的熟悉布置，这让谢云麓略略舒缓，他绷着脸径自来到暗格处，打开了书房这边的私人保险箱。

　　密码还是他自己常用的那个，最重要的文件会备份在这里。谢云麓熟练翻开第二层，在最内侧找到一封薄薄的协议书。

　　甲方谢云麓，乙方顾岭。他翻开第二页，是谢云麓与顾岭二人的亲笔签名，和白纸黑字、明码标价的五千万。

　　五千万，三年，证据确凿。

　　谢云麓攥紧这份协议书，眸中幽暗。

　　……是了，他何必有期待。

　　顾岭只是为了钱，才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