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一棵树诶

6、第 6 章

　　上海一处弄堂里，黄昏扯得弄堂之中的人满身的光。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隐隐约约瞧见一个瘦小的女人在熬药。
　　浓浓的中草药的苦味熏得女人满身的味道，她也好似闻不见这苦味，熬药煽火的姿势都是一成不变的。
　　药熬好了，那女人转过身来，赫然就是闻名济南城里的戏子佟小玉。
　　佟小玉端着药，不紧不慢的踏上二楼的房间。
　　末了，敲敲门。
　　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佟小玉推门而入，赵儒年躺在床上背对着佟小玉，一言不发。
　　佟小玉走到赵儒年旁边，轻声说：“起来喝药了。”
　　赵儒年还是一声不吭，佟小玉也不恼，“你哥哥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这幅颓废的模样，指不定怎么后悔把你救下来。”
　　“你够了没有！”赵儒年转身一下打掉佟小玉手上的药碗，“你整日里就只知道说这些，你到底烦不烦。”
　　药碗里滚烫的汁水撒到佟小玉手上，瞬间就烫红了一片，佟小玉视若无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佟小玉对着赵儒年轻笑一声，“倘若你每天都能老老实实的喝药，我也不必寻些刺激你的话。”
　　“没有药了，已经撒了。”赵儒年盯着佟小玉的眼睛。
　　“我未雨绸缪，多熬了一碗，你不必担心没有药喝。”
　　赵儒年恨恨的看着佟小玉又端来一碗药，这才乖乖的喝下。

　　佟小玉接了一盆凉水，慢慢的将双手泡进水中。清凉的水温让佟小玉的双手缓解了不少疼痛。
　　距离救出赵儒年的时间已经过去的一个多月，济南城彻底沦陷了。
　　因为当时没有大夫来医治赵儒年，导致他的伤口感染恶化，到现如今才稍微好了一点。
　　佟小玉背着赵儒年刚到上海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梨园的张叔。
　　张叔记得佟小玉的恩情，给她安排了个房间，就是此时照顾赵儒年的房间。
　　日子过得飞快，三个月以后，赵儒年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痊愈了。
　　佟小玉劝赵儒年找个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先做着，但此时的赵儒年被全家灭门的打击还没有缓和过来，几乎天天泡在上海歌舞厅里。
　　舞厅里面的歌女小姐们，都知道舞厅里面那个天天都来光顾的颓废却俊俏的男人。
　　老班主得空来找过佟小玉一次，希望她可以回来继续唱戏。
　　因为佟小玉的提醒，整个戏班子可以逃过一劫，辗转来到上海想要重操旧业。
　　“小玉，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再回来梨园，在上海找工作不容易，这样你我都能得利。”老班主操着一口济南话，不急不缓的跟佟小玉说。
　　赵儒年整日里鬼混，佟小玉不想去管他。她只希望他想通了，浪子回头。否则十头牛也拉不回一个没有求生意志的人。
　　老班主年纪也就在四十多岁，一副精明的长相，有一个儿子还留学未归。佟小玉知道那是老班主的骄傲，所有一切传闻她是老班主儿子童养媳的说法不过是空穴来风。
　　可能老班主瞧不上她配给他优秀的儿子。
　　老班主在讲话中，佟小玉的思绪却不知道飞到那去了。
　　说了不少，老班主终于意识到佟小玉似乎一直看着窗外，并没有在听他讲话。
　　“小玉！这是你我双赢的事情。你若是这么没有诚意，那我便走了。”
　　老班主一拍桌子，吓得佟小玉回过神来。一双杏眼微眯，“嗯？”
　　老班主犹豫片刻，还是想挽留一下佟小玉，毕竟佟小玉的嗓子有很大的塑造空间。“我们戏曲源远流长，只要你能回来，我们梨园一定比那些歌舞厅吸引的顾客多多了，而且我也不会亏待你……”
　　老班主话都没有讲完，佟小玉突然站起来。
　　窗户外面赵儒年的身影一闪而过。
　　“老班主，慢走不送了。”佟小玉淡淡开口。
　　老班主很是生气，佟小玉这幅漠不关心的样子的确招人恨。
　　果然，不到一会儿。
　　老班主刚走没多久，赵儒年就上楼来了。
　　赵儒年眼角余光都没有给佟小玉，带着一身酒味，摇摇晃晃的躺在床上。
　　佟小玉背对着赵儒年，深吸了两口气，眨眨眼，冷笑一声。
　　很好，好得很。
　　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如当初让他死在赵府的大火里面。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赵儒年还没有缓和过来，佟小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坚持下去了。当初答应赵儒桓大哥替他报仇的事情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怎么实现？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们手上已经没有钱了，在济南城里面佟小玉攒的钱都带了出来，预计着可以使用一年的钱，都已经被赵儒年在歌舞厅里面挥霍一空了。
　　当下之急，便是找工作的事情了。
　　老班主说的找她回去，佟小玉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她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对于老班主拿她来讨好冯卲的事情，她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往后也不可能平静相处了。

　　若是说上海最挣钱的地方，莫不是上海的歌舞厅。
　　可是怎么才能让一个戏子当上歌舞厅的头牌歌女呢。
　　佟小玉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歌舞厅的门口，门口站着两个类似于保镖的人。
　　佟小玉握紧了双手，走过去。
　　“两位大哥好，请问你们还需要招歌女吗？”佟小玉扬起笑容，杏眼眯成一条缝。
　　门口的两个男人见佟小玉长得小巧可爱，说话的声音也温柔礼貌，哪怕她穿的寒酸，也没有呵斥，只是对她摇摇手。
　　“这里已经不招人了，我们丽都舞厅都有专门的歌手。”其中一个男人说。
　　另一个男人对着佟小玉笑，“小姑娘，看你的年纪也不大吧，你现在上学就行，来什么歌舞厅唱歌啊。”
　　上学这两个字眼让佟小玉身体僵了片刻，随即又做出垂泪的表情，“两位大哥不知道，家母卧病在床，家父因为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已经远走他乡，如今只靠我维持生计，若是我再找不到生计，怕是连自己都养不起了。”
　　门口的男人见佟小玉可怜，心有不忍，“我们这还有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只不过工资低不说，工作还很累，就怕你这小小的身子坚持不下来。”
　　“我可以的，大哥。求你帮帮忙，让我有份工作好不好？”佟小玉睁大了杏眼，楚楚可怜。
　　男人点点头，领着佟小玉去见了丽都的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