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招惹》江晚舟

15、糖果

　　从办公室出来，宋辞没有立刻回教室，在顶楼阳台上抽了一根烟，等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顺着原路返回去。

　　走廊尽头，宋辞推开门进去，正讲文章大意的英语老师见又是宋辞，停下来皱着眉问他去哪里了？

　　前不久才早退她的英语课，现在又迟到。
　　是对她有意见吗？

　　宋辞没有在意英语老师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淡淡说：“班主任找我。”

　　英语老师也听说了最近宋辞在校内公然打架的事情，也就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回到座位上学习。

　　宋辞坐到座位上找书的时候，沈泽骁停下笔，忽然皱了皱眉，“你抽烟了？”

　　宋辞手一顿，既然被知道了，他就没打算瞒着沈泽骁。
　　没什么意义。

　　他低低嗯了一声。

　　片刻后，沈泽骁凝着脸色问：“杨新留你说什么了？”

　　宋辞随意翻开了一页书，齐磊往后靠了靠，侧着头压低声音说：“昨天的习题，第二道阅读的第三题。”

　　宋辞沉默了一瞬，扒了两下头发，垂眼去桌洞里找两张A4纸打印的出来的习题。

　　昨天好像走的时候顺手就塞进了桌洞里，也不知道就那两张薄薄的纸能不能找见。

　　他自动过滤了沈泽骁刚刚问他的那句话。

　　沈泽骁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宋辞这种拒绝交流的样子，不用想，十有八九就是跟家里面有关了。

　　杨新跟宋辞爸妈说了吗？

　　沈泽骁无声叹了口气，看了眼宋辞后，又重新低下头看自己手里的物理题。

　　宋辞终于从几本书中间抽出那两张纸，就是模样有些惨不忍睹，皱巴巴的就不说了，有一张甚至被扯掉了小半页，在他刚才往出来抽的时候。

　　纸张摊开在桌上，宋辞用手掌把它压平了些，大致扫了两眼后，他拿起笔顺手改了几个错误，一遍浏览完后，十个错误通通被找了出来，还附带一个八成是印刷错误的单词拼写。

　　宋辞唇角微微勾了勾，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英语，小意思。

　　在国外待了三年，别的不说，口语是吊打坐在这里的大多数高中生的，加上他英语成绩一直都不错，基本上一百三，一百四左右，这也是他去年，别的科目再怎么差劲，也没有真的垫底。

　　所以说，也不是真的没救。

　　纸张翻到了前面，宋辞静下心来看阅读，除了有两篇被扯掉了，不完整没法看，其他很快就被宋辞写完了，写到完形填空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英语老师说休息一下，下节课再接着讲，之后随意点了两个同学要他们把作文写在黑板上，下节课讲。

　　宋辞扔下笔，一转头沈泽骁的座位是空的，宋辞下意识往讲台上看了一眼，两个写作文的，还有几个围在英语老师跟前问题的，没有沈泽骁。

　　可能找物理老师去了吧，宋辞垂下眼睛想，刚刚看他不是在写物理来着。

　　徐源趁着课间，找他说运动会的事情，今天课间操的时候，体育部开会通知了运动会的相关事宜，各班的项目报名表发了下来，动员大家积极参与。

　　宋辞眉梢一挑，运动会要开始了啊。

　　快上课的时候，沈泽骁从后门进来，坐到椅子上的时候还在喘气，明显是跑着上来的。

　　宋辞跟徐源说下午再说，刚要问沈泽骁去干嘛了的时候，沈泽骁从校裤口袋摸出好几根棒棒糖，放在了宋辞桌子上。

　　宋辞看到花花绿绿的糖果，一时间楞着了。

　　真知味棒棒糖。

　　宋辞眨了眨眼睛，小时候，每次他生气了，沈泽骁都会给他拿糖吃，各种各样的糖。从巧克力到大白兔，各种口味的阿尔卑斯，五颜六色的彩虹糖，到最后发现他最喜欢吃荔枝味的真知味棒棒糖之后，往后他生气了，沈泽骁就拿这糖哄他。

　　“宿舍楼后面的那个小商店开门了，正好摆着一些这种糖，就是没有荔枝味了，”
　　沈泽骁有些遗憾地说：“我就买了别的味道。”

　　宋辞摇了摇头，伸手拿过来一根，剥掉糖纸，放进嘴里的时候，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

　　“……好吃。”宋辞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

　　沈泽骁笑，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自己上节课没写完的物理题。

　　宋辞吃着糖，其实他已经长时间没有再吃这种糖了，确切来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怎么吃过任何糖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选择抽烟，烟雾上来的时候，他其实什么都没想，短暂的放空过后，他又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宋辞。

　　可是今天，这一刻，沈泽骁放在他桌子上的糖，酸甜在舌尖上散开的时候，他发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他还是喜欢荔枝口味的真知味。

　　沈泽骁也还是那个嘴上说着嫌弃他，却又永远第一个发现他不开心，然后买他喜欢的糖来哄他的那个少年。

　　宋辞的糖没能吃完。

　　英语老师讲完了作文，让同学们当场再写一篇同类型的作文出来，她踩着高跟鞋哒哒转悠过来的时候，看到上课吃糖的宋辞后，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

　　“宋辞，糖好吃吗？”英语老师刻意放柔了声音。

　　齐磊和徐源汗毛都竖起来了。

　　宋辞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在英语老师彻底暴走骂他之前，把最后一点塘渣咽了下去之后，无比实诚说：“好吃。”

　　“好吃是吧？”英语老师深呼一口气，微笑说：“那就给全班同学都买点吃吧，反正好吃的东西就是要分享，对吧？”

　　买糖而已，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在宋辞这里，根本就不算事。

　　他答应的痛快。

　　英语老师说：“下节英语上课前，我要见到你的糖，”

　　宋辞点头，“没问题老师。”

　　全班同学起哄了一会儿，他们高兴啊，班长要给他们买糖吃了。

　　“好了，继续写作文，”英语老师回过头环视一圈，同学都赶紧低下头沉思，构思作文的样子，深怕英语老师再找他们的事。

　　“宋辞，你去黑板上写。”

　　得，买了糖还不算完。

　　宋辞站起来之前，扫了眼之前桌上摊着的那两张纸，翻到后头，看了两眼。英语老师抱着手臂在一旁冷冷说：“题目在投影上。”

　　宋辞:“……”
　　冲老师笑了下，他上去讲台，拿了粉笔看了两眼题目。

　　又是李华，一封不能前去应约的道歉信。

　　没做过多的思考，宋辞几乎提笔就写。

　　齐磊和徐源在下面愁着往一百二十个词上凑，他们是压根就不担心宋辞会写不出来或者写不好怎么样，成绩摆在那呢。

　　宋辞写完的时候，下面大多数人都还没写完作文，不约而同地都停下笔，看宋辞写在黑板上的作文。

　　第一观感就是很漂亮的英文连体。

　　包括英语老师在点评的时候，首先也提到了这一点，“但是，”英语老师话锋一转，“好看是好看，但在高考的时候，阅卷老师是不会特地花时间去看你的这套漂亮的英文连体究竟写了什么的。”

　　“最好还是用衡水体，你的语法很棒，句式也很高级，加上衡水体的话，你的这篇作文会有一个很高的分数。”

　　英语老师以宋辞的这篇作文，从头开始分析。

　　宋辞向后靠在椅背上，问沈泽骁，“怎么样，我写的？”
　　神色得意，怎么看都跟一个要糖吃的小孩一样。

　　沈泽骁如他所愿，“挺好的。”

　　宋辞开心了，比刚才吃了糖还开心。

　　人一开心，看什么都顺眼，也愿意干点以前打死也不想干的事情。比方说看着沈泽骁学物理，他也难得良心发现，决定不听英语老师分析他的作文，好好学习物理，之前杨新不是说要看他物理成绩来着？

　　掏出了物理册子，看看，就连物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都变得眉清目秀了起来。然而翻了几页后，宋辞决定放弃。

　　好难，根本就不是人学的好吗？
　　磨人的小妖精终究是小妖精。

　　沈泽骁停下手里的笔，拉近椅子，把宋辞空白至极的物理册子拿过来，看了两眼说：“把你选修3-1的书拿出来。”

　　宋辞没有立刻动作，支着头愁眉苦脸。

　　与其让他学习电流电场，还不如让他被雷电法王电一电。
　　“能让……杨永信来吗？”宋辞满怀期待，跃跃欲试。

　　沈泽骁一言难尽，“你还挺期待？”

　　“……嗯。”
　　也不是很期待，就是……他要能学懂这玩意，十个雷电法王都不够他造作的。

　　要不是现在上课，动静不好太大，沈泽骁真的想晃晃他的脑袋，听听里面是不是都是水声？

　　“别墨迹，拿书。”沈泽骁就是不刻意板着脸，他那个常年的面瘫脸，也足够震慑宋辞了。

　　虽然宋辞见惯了沈泽骁冷脸的时候，毕竟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惹的，但他还是答应下来。
　　“拿拿拿。”

　　宋辞低头在桌洞里翻，什么地理啊，历史啊，语文啊，数学啊，化学啊，都有了，就是没看见物理。

　　沈泽骁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没什么耐心，让他把书都放回去，边翻自己的桌洞边说：“都分完科了，你那文科书还在呢？不应该都带回家了？”

　　宋辞嘿嘿笑了两声，说他下课就都扔了去。

　　他的书从高一发下来就没带回家过，去年放寒假前班主任要他们把书都搬回家，他嫌多，跟老师嘴甜说了两句，这书就全待在了办公室，这次开学分完班他才又都抱回来。

　　然后就全堆在桌洞里不管了。

　　沈泽骁也懒得说他什么，他这本书已经自学完了，也就扔在底下吃灰了，现在因为宋辞，又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候。

　　沈泽骁直接把书摊开，让他看静电场的第一节，不会了就问他，然后就低下头继续搞自己的题去了。

　　宋辞认认真真看了几分钟，然后就戳了沈泽骁一下。

　　沈泽骁回过头，宋辞被卡在了判断电荷正负上，沈泽骁扫了一眼，就觉得这种送分都算不上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题，实在是……

　　让宋辞拿了张演草纸过来，沈泽骁拿着笔给他圈圈画画，两人头对着头，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以至于英语老师都走到跟前了，还弯腰看了会儿，都没注意。

　　“就是这样，明白了？”

　　宋辞听明白了，沈泽骁还给他出了一道同类型的题，他也做对了，然后就真心觉得沈泽骁讲得比班主任讲得好太多了，抬头刚要向沈泽骁表达一下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然而在看到沈泽骁身后的英语老师后，巨浪席卷，瞬间什么都没了。

　　宋辞：“……”
　　宋辞：“老师你别弯腰了，对您腰不好。”

　　沈泽骁向后看去。

　　英语老师一挑眉，“你还挺贴心？”

　　宋辞笑着没搭话。

　　下一刻，身材娇小长相玲珑的英语老师超常发挥，咆哮声估计整层楼都听见了。

　　“你俩都给我出去学物理去。”

　　宋辞揉了揉耳朵，起身什么也没说，干净利落地插着兜就出去了，沈泽骁迟疑了下，倒是真的把手头的物理书带出去了。

　　他学不学无所谓，主要是真的得让宋辞把电荷弄明白，不然后面可怎么学？

　　宋辞被赶出教室的时候海了去了，沈泽骁倒是头一次，理三班的同学也感到新奇啊。

　　回回屠榜的年级第一都被赶出去学物理了，可真是……

　　齐磊哭丧个脸，徐源说你不至于吧？

　　“至于，怎么不至于，沈哥那个水平，现在还能光明正大的在英语课时间学物理，你让其他人的物理可怎么办啊？”

　　徐源一思索，是啊，是那么个理。

　　英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