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秦时明月+天行九歌]》霍朝予

195、番外：越人歌

　　阿灵裹严实残破的衣衫，在林子里快速奔跑。
　　这个地方靠进百越王的王族营寨，树高林密，像她这样纤瘦的女子可以将追兵甩开。
　　百越王连年铲除异己，就连她的部族也没能幸免。
　　爹娘死了，弟弟在战乱中失踪，家里居住十几年的寨子也被烈火焚毁……她和其他幸存下来的人一样，被充作奴隶带回。
　　奴隶的生活是痛苦的，尤其是女奴，会彻底沦为玩/物。
　　她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所以，她割断绳子逃出来了。
　　可是追兵不会放弃，那些捉回她们的人凶神恶煞，暴虐无比……
　　阿灵正想着，突然被拦在前面的蛇吓住。
　　很多蛇，它们正吐着信子看她，像是要靠她饱餐一顿。
　　阿灵被逼退了两步。
　　百毒王察觉到蛇群的异常，很快找了过来。
　　“新鲜的血液，”他对这个意外的猎物很是满意，笑道：“刚好可以盛纳我新炼制的剧毒。”
　　“你，走开！”
　　遭遇到一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老头，还不是最糟的。
　　追兵来了。
　　那个蛮横的男人直接赶走了怪老头，揪着她的头发，挥鞭抽打。口中还在骂着她、骂刚刚那个怪老头。
　　她的衣服早已残破不堪，在辫子的抽打下很难遮住她的身体。
　　阿灵一边蜷着忍受，一边流出屈/辱的泪水。
　　在这个不太平的世道，女人过得太苦了。听闻中原国家为了保护普通女人和女奴，特意设置了ji女……
　　百越为何不能效仿呢？
　　就算她沦为了奴隶，也不用承受这种侮/辱。
　　在她以为自己已经痛到麻木、即将晕厥的时候，那个男人被人大力拽开。
　　阿灵也被带着摔倒在地，虽然很疼，但是她能够松一口气——毒打结束了、那人尚未做出的污糟事也直接被扼杀在萌芽阶段。
　　面前出现了三个人的脚。
　　她捂着磕破的手肘，抬头看过去。
　　右边的是刚刚那个怪老头，他带着他的“救兵”回来了。
　　左边那个是个大力士，个子很高，就是他直接提着打她那男人的衣领甩了出去。
　　中间那个人……
　　天泽冷眼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少女：“很疼？”
　　她生的漂亮，细皮嫩肉的，最容易在某些方面令人上瘾。比如，抽打她，看着她白嫩的皮肤上出现一道又一道血痕。
　　太娇弱了，瞧残破的打扮，应该是西边哪个部族的战俘。
　　阿灵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明明他们素不相识。
　　“疼……”
　　怎么会不疼呢。
　　她跑了一路，鞋早就不知道甩到了哪里，脚底被尖锐的石头划破，身上又带着伤。
　　天泽生就异象，可现在逆着光，阿灵又饿得头脑发昏，看不清他的脸。
　　她只觉得这个年轻男人一定很俊美。
　　就算不俊美也没关系，她会将他奉若神明……
　　被人救下，这是她这些日子来最美好的经历了。
　　可天泽的心情很不好。
　　他的手下百毒王被人欺负了，而且懦弱的百毒王只敢灰溜溜地离开、找他求救。
　　“疼就忍着，”他哼笑一声，直接从阿灵旁边走过：“受不了疼痛，就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阿灵原本剧烈跳动的心也沉寂了下来。
　　又被人瞧不起了。
　　“太，太子殿下，”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紧攥着鞭子：“这是乌许王子的奴隶……”
　　乌许的名字却刚好戳中了天泽那根敏/感的神经。
　　百越王已经开始对他有所忌惮，一丝一毫的兵权都不愿意分给他。乌许，就是他众多弟弟中最受父王喜爱、统兵最多的一个。
　　天泽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受到大巫师的支持，手下又有众多能人异士，父王定会直接废了他、改立乌许做太子。
　　他微眯起眼，用像是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这个直戳他肺管子的男人：“无双……”
　　无双鬼会意，直接大力折了人的手臂，掐着他的脖子递到天泽面前。
　　“你或许是忘了，谁才是百越的太子。”
　　此人并非个例。
　　不过旁人聪明些，只敢在背地里使绊子。
　　天泽人已经到这了，却还敢提“乌许的东西”，性质就变了。
　　他是在挑衅太子，挑衅百越未来的王。
　　“自然是大哥……”
　　树林里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很快，得到消息的乌许在下属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笑得乖顺，甚至还恭敬地半低下头：“不过一个奴隶而已，大哥若是喜欢，弟弟送给您就是。”
　　模样恭顺，却是笑里藏刀。
　　阿灵回了神，在看到乌许后竟是打了个寒颤——就是他施展巫术焚毁了她的家园。
　　从前美好的家园，变成了人间炼狱。
　　天泽深知乌许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也懒得同他废话。
　　“不是所有东西，你都有资格让的。”
　　比如，太子之位。
　　天泽是嫡子，又是长子，根本不需要一个小庶子去让。
　　“可是大哥身份太尊贵，有些‘危险’的东西，您无法接近，做弟弟的总得……”
　　“打几场胜仗、屠几个部族就把自己当成将军了？”天泽嗤笑一声，觉得这样拌嘴实在没劲，接着道：“人，我带走了。多谢弟弟不辞辛苦、送我奴隶的‘好’意。”
　　他不缺奴隶。只是经历了这么一出，那女人很难在乌许那活下去。
　　天泽向来主张效仿中原安抚遗民的做法安定百越，就当是顺便帮她一把好了。
　　阿灵被无双鬼勾起腰反扛着，清楚地看到乌许在天泽一行转身后瞬间沉下的脸色。
　　管他呢？
　　她攀住无双鬼的肩膀，心想：以后的日子再差，还能差过这段不成？

　　阿灵跟着回了天泽的营寨。
　　天泽招揽了很多能人异士，原先的地方住不下，便在王族旁新开了个寨子。
　　他也没有管那个顺手带回来的奴隶，让无双把她安顿好就是了。
　　阿灵被送去和蛊婆同住。
　　无双鬼这个大块头其实很喜欢保护娇弱的人，尤其是阿灵这种稚嫩的小美人。
　　蛊婆是他精心选的。
　　百毒王似乎贼心不死，还在打阿灵的主意——主人显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无双深知蛊婆和百毒王不对付，索性直接把阿灵送了过去。
　　就算蛊婆不喜欢她，也会看在百毒王的“面子”上把她保护好。
　　不出无双所料，原本蛊婆眼中只有自己的蛊，可在某次撞见百毒王上门拐骗阿灵之后二话不说把人打了出去，还放话说百毒王如果再敢来，就用他炼蛊……

　　阿灵这些日听说了天泽的英勇事迹，不知怎得，总想去看看他。
　　可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去。
　　蛊婆还在鼓捣她的那些蛊，头也不抬地撵她走：“要走赶紧走，少在屋里晃，惹得老婆子心烦！”
　　“太子，是不是不记得我了？”阿灵还在踱步：“我去找他，他会认出我来吗？不会把我当成歹人扔出去吧？”
　　她知道自己有点自作多情，内心却无比的希望太子能认出她来。毕竟，自己是他亲自捡回来的。
　　寨子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除了她。
　　活儿有仆人干，她插不上手；自己又不会那些巫术蛊术，一无是处。
　　她在这儿只有吃饭的用处。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蛊婆直接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太子认不认识你，老婆子怎么知道？”

　　阿灵还是去了。
　　比她预想的好一些，太子还认得她。
　　不过，太子说他这里不留闲人。
　　阿灵嗫嚅道：“我什么都不会……”
　　她的部落地处平原，土地肥沃，族人多以耕作为生，巫术之类的并不重要。没有人教过她，她不能像蛊婆、无双鬼一样为太子效力。
　　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我可以找人教你，”天泽并不介意多培养一个心腹，耐心地向她阐明利害关系：“但只要学了，你这一生都不能离开、不能背叛，除非死。”
　　类似于死士。
　　他需要能人，也需要忠心的手下。
　　像她这种受过恩惠的孤女，再合适不过。
　　阿灵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她根本不怕死，反而很开心：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

　　她学了火系巫术。
　　似是憋了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比乌许强。
　　同样是火系巫师，她一定会后来者居上，让那个屠灭她部族的乌许王子丢尽面子。
　　家人都不在了，阿灵倒没想过报仇。为了主人和乌许的和气、主人和百越王的利益关系，她不能也不想报仇。
　　主人曾让驱尸魔帮她找弟弟，可以确定的是，弟弟没有死。
　　可他依旧下落不明，也许现在正在新的家里生活，过安稳的日子……

　　她刻苦学了近十年。
　　蛊婆曾研制出一种蛊，让他们和主人之间产生某种感应。比如位置、生死……
　　学习的时光是很枯燥的，用蛊去感受主人的状态是她唯一的乐趣。明明他们隔得很远，阿灵却能轻易感知到主人的心情。有时她还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她的老师总是在一旁诧异地看着她，似是不明白为什么学生贸然分心，像是在与什么人说话……
　　久而久之，这就成了阿灵的习惯。
　　出师的那日，她通过了老师和大巫师的考验，许久未见的主人也抽空赶了回来，夸赞她。
　　韩国和楚国联军，再次攻打百越。
　　主人是太子，受命和几个弟弟一道去前线抵抗。
　　大巫师亲赐了她新的名字，叫焰灵姬。她可以跟着主人、和大家一样去对抗中原军队。
　　不过，主人还是习惯叫她阿灵。
　　也只有主人会叫她阿灵。

　　阿灵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军队溃败，整个王寨乱成一团。
　　之前那个和主人打成平手的血衣侯突然实力大增，他们难以抵挡。蛊婆用命拖住了血衣侯，他们才得以逃回王寨。
　　乌许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有许多伤痕。
　　他带着族人从王寨里跑出，看到折返的天泽，无比震惊。
　　“你疯了？”乌许的声音有些发抖：“王寨保不住了、父王已经下了撤退的命令，你怎么还……”
　　他们打不过中原人的。
　　韩国的铁矿闻名天下，弓/弩更是七国最强；楚国骑兵迅捷，不知道多少族人死在中原人的手中。
　　百越巫术在中原的铁器、弓/弩、骑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锐利的弓/箭会射/穿他们的头/颅，那样的痛苦……
　　天泽没想到号称百越最勇猛善战的乌许都已退缩，何况旁人。
　　他怒不可遏，揪起乌许的衣领：“现在逃走，犹如丧家之犬！”
　　溃败的军队只会引来更凶猛的追击、更惨烈的屠杀，所以还需要有人留下抵抗。哪怕死，也要让他们产生畏惧，不敢追杀更多的百越人。
　　乌许攥着拳头，喃喃道：“你真的疯了。”
　　很快，他大力推开了天泽。
　　火光映在乌许狰狞的脸上，十分骇人。
　　“你自己送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我们给你陪葬！”他指着驱尸魔等人：“你平时把这些属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现在也舍得让他们陪着你一起死吗？”
　　天泽还是让乌许他们走了，也遣散了自己的属下。
　　乌许不敢留下决战，他敢。他是百越的太子，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责任。
　　至于其他人，他不强求。
　　众人都想着保留实力，说了一番效忠的话后纷纷离去。
　　天泽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只有阿灵坚决地留了下来，从头至尾没有生出过半点离开的心思。
　　“你不走？”
　　“不走。”
　　她站到天泽身边，冷眼看着寨子里，百越王指挥姬妾们收拾财物逃走。
　　新的家园也留不住了。与其毁在中原人手里，倒不如先处理掉它。
　　她放了火，营地被大火吞噬。
　　“您说过，只要学了巫术，我永远不能离开、不能背叛，除非死。”
　　天泽知道她的心思。
　　她是一个很坚韧的姑娘，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头。
　　她长得漂亮，不知道多少男人向她示好，她也不曾接受……
　　“你还当真了，”他自嘲地笑了下：“吓唬你的而已。”
　　这话他似乎对每个下属都说过，到最后，只有她听了进去。
　　别人多半跑得毫不犹豫。
　　天泽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把她领了回来。
　　起码到了最后，还有个人陪着他，做最凶险的事。
　　阿灵想拍拍主人的肩膀，又缩回了手，只道：“我会陪着您，永远。”
　　这是她人生的唯一乐趣了。

　　无双鬼在林中奔跑，终是不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营寨化作火海，焰灵姬和主人并肩站在那里。
　　追兵已经来了，是那个血衣侯。
　　他们在对峙，不知道主人会不会胜出。
　　希望是很渺茫的。
　　百毒王喊了他几声，无双这才转回头，继续踏上逃亡之路。
　　总会重聚的，他想。
　　只要主人召唤，不管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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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设定里，焰灵姬的弟弟不是白凤哈~只是个普通孩子，过着普通的生活。可能在此后的战争中被波及，也可能继续活在百越，世世代代。
*存稿到这里就消耗没了，后面的7篇番外还没动手写QAQ 近一周的事情都会很多，大概不能保证稳定更新了。建议宝贝们养肥了再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肥，保险起见一个月后大家再来看看吧555），爱你们~